第7章 .26|
十萬美金是個什麼概念呢?
這麼說吧,以杜子驍的咖位,去幫商家站台或者剪綵,現身半小時,價格都遠不止這個數。
所以十萬美金,換算成人民幣,少,太少了。
白哲覺得自己要是照實翻譯,今天這談判根本沒得聊,然而杜子驍一個勁朝他使眼色,叫他趕緊傳達給對面的拉美裔夜總會老闆知道,他只好原話轉達。
josh頓時就怒了:“你在侮辱我?”
“不,”聽過白哲的翻譯,杜子驍淡淡一笑,回道,“我是在幫你。”
“frank在你的夜總會裏並不算什麼當紅的歌手,他只是許多歌手當中的一個。多了他,你不見得多賺錢,少了他,你也沒什麼損失。你現在威脅他回來,不過是為了錢而已。”杜子驍勾起唇角,語氣輕佻,“既然如此,我給你錢。十萬美金,就當我幫frank付贖身錢,從今往後,frank羅品方這個人,跟你再也沒有關係。”
“呵。”josh雖然沒達到黑幫老大的級別,但他常年執掌地下夜總會,軟的硬的什麼沒見過,十萬?這太侮辱人了!他冷冷地打量着面前這個長相帥氣,舉止卻略顯輕浮的年輕人,如老鼠般狡黠猥瑣的眼睛眯了起來,鼻腔里發出一聲極度不屑與鄙夷的哼聲。
“我以為今天的談判是充滿誠意的,但是現在看來,我錯了,”josh起身,向會長爹地點頭致意,“既然如此,我們法院見吧。”
他扭頭朝門口走去。
“啪!”
一疊文件摔在他面前的桌上。
josh回過頭,冷冷地瞥着杜子驍甩出來的文件。那是一疊用回形針裝訂好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列着英文與數字,白哲注意到這是杜子驍昨晚才整理好的,他還背着自己,跟會長商量了半天。
josh的助理走過去,將文件拿了起來,只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將文件遞給自己老闆。josh用陰狠不豫的眼神快速掃了一遍,還沒翻到最後,便橫過文件,咬牙切齒地將紙張全部撕成了再也拼不回來的碎紙片。
“你撕碎了也沒用,”杜子驍聳聳肩,開口,竟然是極其流利的英文,“這是複印件,原件嘛……如果你願意坐下好好談,我可以告訴你在哪兒。”
josh憤怒地鼓起兩頰,然而致命的把柄握在別人手中,他別無選擇,只好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
杜子驍淡定地看着他落座,愉快地反問:“josh先生,現在你感受到我的誠意了嗎?”
“frank竟然有你這麼神通廣大的朋友,”josh怒極反笑,“這是我最機密的賬本,除了我,只有我的財務顧問知道,你竟然連這個都能弄到……”
杜子驍再次聳聳肩,無賴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弄清楚我的朋友frank到底欠您多少錢而已,看了這賬本才知道,原來frank為您賺的錢已經早早超過了他自身的價值。說實話,其實您要上法庭,這個我是雙手贊成的,畢竟都說美國法律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只要一上法庭,那我一分錢都不用付,就可以還frank自由了。”他頓了頓,轉頭與白哲對視一眼,“的確,您與frank簽有合約,不過那合約漏洞百出,騙騙外行還可以,要騙專門打合約官司的律師,難。我身邊這位白先生是什麼出身您很清楚,他家裏年年用高薪養着的那些律師,隨便請出一位跟您打合約官司,都能保證勝訴。到時候我不光不需要付錢,要是我樂意,還可以拿着這份合約,反過來告您些別的罪名。再不濟,我把這賬本往最近的警察局一遞,您猜,他們是今天請您過去喝茶呢,還是明天?”
josh在地下夜總會呼風喚雨,今天被杜子驍這樣一個年輕人連番威脅,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看不出混了哪國的血。他死死地握緊拳,努力維持住表面的強硬,道:“你真的不怕上法庭?一上法庭,frank的過去就會曝光,你們中國人不是忌諱這個嗎?他就再也唱不了歌了!”
“又怎麼樣?”杜子驍很沒所謂地撇撇嘴,“frank是喜歡唱歌,可唱不了歌又不會死。更何況,要他回你那裏唱歌,我猜他寧可去死。不瞞你說,來之前我都跟他商量好了,大不了就是鬧上法庭而已。官司結束了,或者我們幫他找點別的事做,或者他轉為幕後音樂人,只要恢復自由身,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什麼可怕?”
josh被杜子驍氣得腦袋頂冒火,狠狠一拍桌子就要發難,杜子驍擺擺手,制止了他。
“當然,上法庭是最壞的結果,我們雙方都不希望如此。”杜子驍道,“我知道要是我一分錢不給,就把frank帶走,這樣未免傷了您的面子。況且萬一以後您手下再有人起二心,有frank的例子在前,您也不好約束。所以這十萬美元不光是為了贖回frank的自由,更是為了不傷咱們的和氣,也給您個交代。我知道,您未必真的就這麼在乎一個小小的frank,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咱們心照不宣。有些人的確是許了您豐厚的報酬,可要是無福消受,那報酬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杜子驍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停住了。
他唇邊帶笑地看着josh,josh充滿警惕地回視着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半晌,杜子驍出聲,打破了沉默。
“一邊,是近在咫尺的威脅,”杜子驍看了看身邊的白哲,又瞅了瞅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的賬本,“一邊,是虛無縹緲還沒到手的報酬,”他重新與josh對視,友善地微笑,“不如我來倒數三聲,三聲結束后,您給我答案,好嗎?”
他放鬆肩膀,數出了第一個數字:“三。”
josh右眼皮急跳,身後,兩名保鏢不約而同緊繃起全身的肌肉。
“二。”
josh的助理焦急地俯下身來,想跟自己的老闆說些什麼。然而josh什麼都不想聽,一拳揮開了他。
同時,一滴汗順着josh的額頭快速流下,擦着太陽穴,沒入鬢角。
杜子驍笑意更深,他邪氣地勾起唇角,露出那曾經風靡無數少女,讓粉絲為之瘋狂的招牌式微笑。
“一。”
josh像被驚雷劈中似的,猛然挺直了腰。
“我想……”他猶豫着,似乎三聲倒數給了他過大的心理壓力,他還想拖延一點時間,做出一個更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可惜,有人不耐煩了。
“啪!”
一聲脆響。
杜子驍、白哲以及正緊張盤算的josh同時轉頭,只見一直默不作聲,彷彿局外人一般的黑幫老大突然從懷中掏出了槍,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josh的臉瞬間被嚇白了。
“沒問題,十萬就十萬!”josh大叫道,“現金支付是嗎?快給我,frank是你們的了!”
於是開支票,付款,頃刻間,五千萬美金變十萬,跟掏零花錢似的就把人給救了。
josh走後,杜子驍和白哲親自來到會長大人的爹地面前感謝。
“伯父,您剛剛真是神來之筆啊!”杜子驍眉飛色舞,這輩子大約還沒這麼佩服過誰,“剛剛那一槍真是恰到好處神助攻,果然薑是老的辣,我對您的佩服猶如……”
“好啦好啦。”杜子驍的恭維還沒說完,會長大人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她一把挽住爹地的胳膊,小女孩似的靠在爹地結實的手臂上撒嬌道,“我爹地聽不懂英文的,你說這麼多,他一句都聽不懂。”
杜子驍和白哲同時愣了,白哲難以置信地問道:“所以剛剛我們在桌上劍拔弩張,令尊一句都沒聽懂?”
“對啊。”會長仰起頭,對着爹地甜甜地笑了一笑,不假辭色的黑幫老大也低下頭,疼愛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我爹地是意大利裔西西里人,只懂意大利語的,平常都是我跟媽咪做他的翻譯。不過爹地反正靠槍說話,會不會講英語又有什麼關係,對不對?”
杜子驍咽了口口水,為意大利黑手黨教父的生活方式所深深折服:“對對對。可是……令尊既然聽不懂英語,怎麼掏槍的時間恰到好處?”
“因為我事先跟爹地講好叫他幫忙了啊。”會長大人眨眨天真可愛的大眼睛,“我剛剛躲在那裏,那個角度你們都看不見我,只有爹地能看得到。我一擺手,爹地就掏槍了,就這麼簡單。”
說著她伸手一指,果然,在花叢掩映間,有個只有教父能看得到的位置。
杜子驍和白哲徹底服了。
當天晚些時候,杜子驍和白哲一起踏上了回國的飛機。時間緊迫,他們一下飛機,杜子驍就驅車帶白哲來到了羅品方租住的居民樓下。
“趕緊上去吧。”杜子驍努努下巴,“跟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美國這地兒,以後沒事別去溜達了。”
白哲笑了笑,也不去計較他話里酸溜溜的味道,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車門剛拉開,他卻停住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白哲問。
“我去幹嘛?”杜子驍翻個白眼,“又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為他着急上火亂髮脾氣。”
白哲知道杜子驍是在暗諷自己那天心情不好沖他發脾氣,其實他的心早就軟了,又經過這一番折騰,對杜子驍哪還有脾氣?感謝都來不及。
“這次最大的功勞其實在你,你不去的話……”白哲沒說完,自己先笑了。
杜子驍看着他笑,撇嘴道:“要不是為了你,誰願意搭理他。告訴你,其實我可煩他了,我最煩季勤章,其次就是他。要不是知道他是個直男,跟你不可能,這回我絕對想辦法讓他回美國去,這輩子都別回來……”
“好吧好吧。”白哲忍俊不禁,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也不知白哲在樓上跟羅品方談些什麼,杜子驍在車裏等啊等啊,都睡了一覺了,他才下樓。白哲拉開車門,帶進來一點暑熱,杜子驍見他唇角還留着一點沒來得及褪去的笑,就知道他們談的一定不錯。
果然,白哲落座后便主動交代:“frank說謝謝你。”
杜子驍眉毛一挑,鼻子一哼,問:“就他謝我嗎?”
白哲噗嗤一聲笑了:“我也很感謝你。”
杜子驍心滿意足,掛檔給油,發動跑車,幾個拐彎就上了路。
其實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白哲對杜子驍心存感激,要是這時候杜子驍能帶白哲去吃個燭光晚餐,浪漫浪漫,是很有利於兩人感情發展的。然而這幾天太折騰了,他們幾乎馬不停蹄,剛下飛機就與人談判,剛談判完就往國內趕,時差亂來亂去,兩個人都精疲力盡。就算杜子驍還有體力,白哲也折騰不動了。
於是杜子驍果斷選擇直接送白哲回家。
回白哲家的路上有點堵,車外喇叭聲震天,車內,杜子驍放了首舒緩的爵士樂,遮蓋住了外面的一切嘈雜。這張專輯的演唱者是白哲很喜歡的一位歌手,白哲曾經對杜子驍說過,自己中學時曾經在學校晚會上唱過這個人的歌。那之後杜子驍很常常腦補穿着中學生校服的白哲該是怎樣稚嫩又天真的樣子,這個人的專輯也成為他遇到必買的東西。
杜子驍特意選了這張專輯,以為白哲會很高興,可是他等了半天,都沒等來白哲的一點反應,轉過頭,才發現白哲已經睡著了。
白哲真的累壞了。
他的眼底掛着厚重的黑眼圈,原本白皙的皮膚因為連續幾天的睡眠不佳變得發黃。他睡着時頭微微歪倒在肩膀上,孩子氣極了。杜子驍看着他的睡容,忽然就腦補出了白哲十幾歲時的樣子。
那一定是個長手長腳,有些內斂,又有些沉默的少年,因為家世不同常人,他看起來有些高不可攀,但是一旦你走近他,就會發現等待着你的,是怎樣一個熾熱的靈魂。
杜子驍調低車裏的空調,把對着白哲的風口都調整方向,免得涼風吹得他感冒。他做完這一切,前面堵塞的車流也通開了,杜子驍重新發動車子,朝白哲家開去。
一直到了白哲家樓下,白哲都沒有醒。
杜子驍頭疼了,白哲實在睡得很香,貿貿然叫醒,他不忍心。可不叫醒他,難道就叫他在自己車裏睡一夜?那得多不舒服啊。
他趴在方向盤上,撐着腦袋,一邊欣賞白哲安靜的睡容,一邊心塞又甜蜜地想,這可怎麼辦呢?他想啊想,想啊想,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傾過身子,湊到了白哲面前。
他想親白哲一下,偷偷的,就親一下,不親嘴,親臉就行。
他小心地控制着身體,以免還沒親到,先不小心把白哲碰醒了。白哲醒了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碰他的,他脾氣可大着呢,杜子驍一點都不敢惹。
所以輕一點,輕一點——杜子驍緩緩靠近白哲,靈敏的唇彷彿已經能感受到白哲臉頰上細軟的絨毛……
“嗯……”
白哲咕噥一聲,忽然醒了。
杜子驍半路剎車,身子像裝了彈簧似的,“嘣”一下恢復原位。
啊討厭討厭討厭!就差一點啦!
他心裏大叫着,面上卻擺出一副比談判時還正經的表情,正人君子似的說:“你醒了?到你家樓下了,我剛剛還想叫醒你呢。”
“嗯。”白哲還不怎麼清醒,他揉揉眼睛,搓搓臉,茫然地望了望前方,又轉頭瞧了瞧杜子驍,目光停在杜子驍臉上,不動了。
杜子驍心道你別這麼看着我啊!你明知道你剛睡醒這副樣子是個人看了就受不了,就別來考驗我了!
白哲當然聽不到杜子驍內心的嚎叫,他真的睡懵了,對着杜子驍瞧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眨眨眼睛,露出個柔軟至極的笑:“到了嗎?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低頭解下安全帶,轉頭推開車門,便往樓里走。杜子驍隔着車窗看他站在大門前找門禁卡,忽然很不捨得他就這麼走了。
他降下車窗,喊了一聲:“白哲。”
白哲回過頭,他已經完全清醒了,望向杜子驍的眼睛裏全是疑問。
杜子驍咽了口口水。
“下一場比賽,給你們隊出的題,我想好了。”杜子驍道。
白哲笑了笑:“你總算想到用什麼題目來難倒我了?”
杜子驍卻沒有笑,他表面淡定,其實心臟已經快要跳出喉嚨口。
“愛情。”他說,“你們隊的演唱主題,就是愛情。”
愛情?
這是大部分歌曲的主題,並不難啊。
白哲挑挑眉。
杜子驍右手握拳,抵了抵自己的心口,笑了。
“要走心啊,”他強調道,“走心!”
說完,他升起車窗,發動車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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