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祭司褻神記10

這是一個純黑灰色的大殿，石柱高低錯落，構造與神廟類似，但遠比神廟更加恢宏，更多了一些說不出的幽森。奧爾瑟雅毫不懷疑，即使走出這個大殿，外面也會是與冥界一樣的昏暗。

不遠處，黑白相間的公牛皮濺滿血跡懸於桿上。她面前的王座上卻坐着一個胡狼頭人身的“雕像”。

或許那並不是雕像。

“來自希臘的女神，奧爾瑟雅。”胡楊頭的毛髮是最純粹的黑色，光滑如錦緞。

“死神，阿努比斯？”奧爾瑟雅很快平靜下來，儘管阿努比斯神所攜帶的強大讓她心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她沒有惡意。想到上次被伊西斯召喚的事，奧爾瑟雅忍不住有些小鬱悶。又得讓伊莫頓擔心了！

阿努比斯咧開了嘴，尖銳的牙齒泛着寒光。他揮了揮手，身後出現一個長着鱷魚頭、獅子的上身和河馬後腿的怪物“阿米特”。奧爾瑟雅忍不住嫌棄地撇開頭，那傢伙可真難看。

“我想稱量你的心臟。”阿努比斯話語的內容讓奧爾瑟雅反胃，她覺得他說的像是真的一樣，這讓她有些驚懼。

“雖然您的力量強過我很多，但您還殺不了我。”

阿努比斯點點頭，阿米特消失，“你說的沒錯，伊西斯也不會允許的。”他聲音里透出對伊西斯女神的溫和，讓奧爾瑟雅想到了那個據說阿努比斯是伊西斯之子的傳說。“我和阿蒙神那個傢伙一直在爭論你會到誰的神殿，畢竟開始你的兩種神力處在平衡。不過很高興，現在你站在了我的神殿裏。”

他是如此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愉悅，奧爾瑟雅看出他對阿蒙神很不滿。那也是正常的，他們本就相對。

奧爾瑟雅恭敬地低頭，“我本就應該是屬於冥界的神。”她母親的愛貫徹始終，她對生長於冥界感到驕傲。只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再不回去大概伊莫頓會瘋的。

阿努比斯笑了起來，那笑聲讓她有種不詳的預感。“難道我沒有告訴你冥界的時間與凡世不同嗎？埃及已經過了三年了。”

哦不！奧爾瑟雅瞪大了眼，“我必須要回去！”

阿努比斯朝她搖了搖頭，“伊西斯告訴我你喜歡上了埃及的大祭司，如果你是要去見他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已經死了。”

奧爾瑟雅像失了力氣一樣後退兩步，“那不可能，才三年，伊莫頓怎麼會死！”

對於她的質疑感到不悅，阿努比斯哼了一聲說到，“我是亡靈之神，你可以自己看！”他揮了揮手，兩人面前出現一個巨大的簾幕，簾幕上一片漆黑，隱隱地可以看到棺木的形狀。這是金字塔的裏面！

“你的大祭司就在裏面。”

大概是怕奧爾瑟雅不相信，那簾幕中畫面快速後退變成埃及王宮的景象。

“我經常用這個來看人的過去，以此做出準確的判斷。”

奧爾瑟雅身體在顫抖，但她還是強撐着看下去。她看到伊莫頓在所有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找她，但都沒有找到。她看到大祭司終日跪在阿蒙神前懺悔禱告，有時候一整天都不喝一滴水。她明明想給他最大的幸福快樂，但卻讓他如此難過心碎。

一個月後，安蘇娜假借法老的命令將大祭司招去王宮，故意讓法老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在法老憤怒時將長劍刺入法老的心臟，然後做出大祭司謀殺法老的假象。

早早被安排好的士兵湧入，將大祭司捆綁。彷彿失去了靈魂，大祭司從始至終只平靜地看着，沒有掙扎。直到他被生製成木乃伊，長條的亞麻布將他纏繞，密密麻麻的聖甲蟲吞噬他的內臟。最後一刻，她只看見了他平靜黯然的目光。

為什麼會這樣？奧爾瑟雅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問自己，“是我，害了伊莫頓……”

她的呢喃聲傳入阿努比斯耳中，這個同屬於幽冥的神明卻絲毫不能明白這樣的感情。“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即使有了神力。而你是神。”

阿努比斯不贊同地看着她，“這是他既定的命運，不論你是否出現都一樣。”

“可他的命運中本來不該有我的存在。”奧爾瑟雅希冀地看着阿努比斯神，“我想見他，一定有方法可以讓他復活。”

阿努比斯重新走回他的王座，“你說的沒錯，可那個大祭司的巴卻不能來這兒。”他繼續說到，“如果你沒有出現，他會喜歡上安蘇娜，並且與她私通被法老發現。結果依然是被製成木乃伊，受到永生的詛咒。”

“你有辦法。”奧爾瑟雅堅定自己的這個觀點，“我必須救他。”

死神隨意地撐着額頭，看起來很不莊重，“我的確有辦法，可我為什麼要幫你呢？”他制止了奧爾瑟雅將要做出的承諾，“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信息。你的大祭司曾經找到了亡靈聖經，企圖用亡靈的力量召喚你回去，他為了你的確是不顧後果了！阿蒙神很生氣，作為懲罰，他必須忍受聖甲蟲不斷吞噬的痛苦三千年。”

伊莫頓真是瘋了嗎？奧爾瑟雅覺得自己似乎很能體會到他當時的心情，因為換成現在的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任何事。腦子裏突然略過什麼，奧爾瑟雅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如果我一直在他身邊，伊莫頓不會做任何事。”她突然冷靜下來，阿努比斯莫名其妙地把她捲走，然後伊莫頓就出了事。那怎麼可能是巧合？

阿努比斯終於莊重了一些，他眼中迸射出灼熱的光芒，紅色的，讓人害怕。“你是一個聰明的神，我對我們接下來的交易更有信心了。”

“交易？”

“是的，交易。你不必怨恨我把你帶走，因為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的神，既定的命運必須得到實行。我知道你不會甘心，我也是。我想要返回地面，你和那個大祭司可以幫我。作為回報，你的大祭司會獲得一半的神格。想想吧，就算你們一直待在一起，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幾十年，他能活多久？擁有一半的神格，你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想想吧，好好想想……”

那聲音彷彿帶着魔力，引導奧爾瑟雅的思維到另一個從未想過的地方。永遠在一起，半神，每一個詞聽上去都格外具有誘惑力。“我答應你，”奧爾瑟雅做出了選擇，“但這三千年我要和伊莫頓在一起。”

阿努比斯發出低低的嗤笑聲，“女性似乎都是這樣，愛情讓你們擁有巨大的力量，但她們往往也在愛情中毀滅。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待在那兒沒有任何作用。你打不開他的石棺，他也聽不到你的聲音。”

“那我也願意。我可以陪他一直沉睡。”三千年，奧爾瑟雅安慰自己，很快就過去了。

死神心情很好，他不介意給未來的盟友幫個忙，“看在同屬幽冥的份上，我可以幫忙阻斷阿蒙神的禁咒，讓你們說一個小時的話。”

奧爾瑟雅眼睛一亮，驚喜地像阿努比斯傳達謝意，死神咧開嘴大概是在笑？阿努比斯不得不強調，“只有一個小時，我還不想讓阿蒙神發現。”

哈姆納塔——

古埃及人將人的死亡看做是新生，即使大祭司被視為犯了重罪，他的石棺也依舊是華美寬闊的。石室里的燈還沒有燒完，不算明亮的光映照着石棺上神秘的花紋。

很強的詛咒力量。奧爾瑟雅溫柔地撫摸着石棺，彷彿這樣就能更加貼近大祭司，感受到他的痛苦。

“伊莫頓……伊莫頓……”她小聲叫着，“你能聽到我嗎？”

石室很安靜，奧爾瑟雅的話音剛落不久，她面前的石棺開始輕微地搖晃。“……奧爾，瑟雅……”

那是一種怎樣的聲音呢？像是破碎的亞麻布摩擦石子，疲憊的駱駝拖着腿踏過沙漠，乾涸的沒有一點水分。她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大力地用手敲擊石棺，試圖將存在告訴給石棺里的木乃伊。

“是我，伊莫頓，我在這兒！”

石棺晃動停了一下，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可奧爾瑟雅知道那是伊莫頓。“感謝阿努比斯……真好，真好……”他的聲音虛弱而充滿了堅決，“我已經知道了，你，離開吧！”

一開口，還沒有說出他的愛與思念，奧爾瑟雅等來的竟然是逐客令。“伊莫頓……”她感受到他的焦急與複雜，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做的決定從來不會被人影響改變，唔……或許你來親親我抱抱我摸摸我的耳朵還能辦的到。”

她話語中的調侃和遺憾緩解了石室的氣氛，奧爾瑟雅清晰的從伊莫頓心裏感覺到了一種強大的怨念和絲絲竊喜。石棺的晃動停了下來，貼着她的那一側石壁傳來“呲啦呲啦”的聲音。奧爾瑟雅面色古怪，她的光頭大祭司不會在鬱悶的撓牆吧！

她決定坦誠，“我沒有為你改變命運的能力，伊莫頓。因此我答應了阿努比斯與他合作，你清楚我在說什麼的對嗎？”

那粗礫的聲音悶悶地，“你沒有必要……”

奧爾瑟雅打斷他，“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嗎伊莫頓，我只在乎你一個而已。”她的話語溫柔帶着愛意，像暖暖的陽光，像一首輕柔的歌兒，“阿努比斯只給我們一個小時，但我會一直在這兒，三千年，我陪着你，很快就過去了。”

她把手放在石壁上，扣出聲響，“聽到了嗎伊莫頓？我就在這兒，很近很近。這裏還比較亮，你的石棺外面的花紋也很好看，不過我覺得你畫出來的會更好看。我陪着你，等你出來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尼羅河畔的棗椰樹大概會長得更高，我想在河邊樹下跟你□□，那感覺應該不賴——不過我要在上面……”

大祭司像是笑了笑，“那恐怕有點困難。”

奧爾瑟雅狠狠敲了一下石棺，“你說過都聽我的！”

“除了這個方面。”

她似乎能想到男人含笑的眸無奈又堅持，“好吧好吧，我不跟你爭這個。我還想帶你回希臘看看，你應該見見我的母親，她會喜歡你的，還有冥后，我們關係不錯。她可比我漂亮多了。”

“不會，沒有人能夠比你好看了。”

“算你識相，你要是敢看別人我就……我就把你關在小屋子裏，讓你永遠都只能看到我一個。”

“我非常樂意……”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透着隱忍的痛苦，一個小時竟然過的這麼快。

她眼睛裏朦朦朧朧掛着霧氣，嘴角卻是在笑着的，“我陪着你伊莫頓，三千年，很快就過去了……你必須送我個孩子，我想要一個女孩，漂亮又貼心。不過男孩也不錯，就是不知道要不要頭髮，一個小光頭？會跟你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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