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如刀鋒清冽
來回折騰了一天,回到王沁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癱倒在沙發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在沙發上躺了十分鐘,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我翻翻冰箱找點吃的,準備湊合對付一下晚飯。
今天王沁加班,我一個人在家,煮了個番茄雞蛋湯,再加上今天中午沒吃完的爆炒豬肝,擺上碗筷,一個人坐到了飯桌前。
糟心事太多,我心裏像有塊棉花堵着,憋悶得發慌,對着做好的飯菜卻提不起胃口。舀了一勺番茄蛋湯喝着,忽然覺得味道不對,這才想起來我剛才煮湯的時候忘記了放鹽。
如此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這算是個什麼狀態,好端端的日子,被陳置玉一家子搞得烏七八糟。
一個人吃飯越吃越鬱悶,我拿起手機想給王沁打個電話,向她訴說一下今天下午在警察局遇到的奇葩經歷。然而沒等我給王沁撥過去,手機上卻先來了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b市的號,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看也不看就掛斷了,最近接到的陌生號碼太多,沒一樁事好事,既然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放下筷子,正準備把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沒想到卻忽然收到了一條短訊:我是送你鴨舌帽的人,方便接電話嗎?
我沒想到給我打電話的人竟然是他,想了想,我給他回了兩個字:可以。
不出五秒鐘,電話又打了過來。
他清冽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喂?”
“你好,我是蘇荇。”今天我氣不順,連帶着說話都帶了幾分嗆,電話接通的時候,我沒有耐心多周旋,單刀直入地道:“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道:“之前你跟我提過我的畫……”
他不提畫的事還好,一提我簡直一肚子氣,他這一開口等於點燃了炸-藥包,我當時毫不客氣地對他說道:“同學,你到底有沒有點時間觀念?我記得我當時分明告訴過你,如果你改變主意了要在5月20號之前聯繫我,5月20號是截止日期!截止日期是什麼意思懂不懂?!現在都5月24號了,你再來找我有什麼用?時機是不等人的,你能不能在機會來的時候好好把握一下?”
“我知道你很有才華,但是僅有才華是不夠的,守時是基本的做人道理。”我噼里啪啦地把他說了一通,想把這個學生的三觀從裏到外都狠狠地糾正一遍。
說著說著,電話那邊沒了聲響。我停頓了一下,暗想是不是我話說得重了,他一時接受不了?
“同學……”想到這裏,我適時地剎住了話頭,“雖然很遺憾,但機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這次電話那頭是更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冷淡地在電話那頭說了一句:“沒有。”
然後率先切斷了電話。
我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手機,心想這人真是個難相處的怪脾氣。仗着自己有才華也不能不守時啊,世界又不是圍着他一個人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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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頭睡到了早上八點,我迷迷糊糊中一看手機,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今天是周四,我上午還有后兩節課,不麻利點兒收拾估計上課要遲到了。最近開罪了毛主任,若是再讓她抓到了我的小辮子,估計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匆匆用清水搓了把臉,看到右臉頰上淺淺的紅巴掌印,往偏上撲了好幾層粉才勉強蓋下去,匆匆趕到學校的時候,正巧踩着上課鈴進教室。
講台下的學生們還是一片萎靡不振的模樣,我清了清嗓,打開ppt準備上課。
整個教室里唯一一個上課聽得入耳的只有大才子郁珂。只是郁珂的姿態有些高冷,他聽他的,不和老師有什麼互動,這樣的課上着有些索然無味。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拿着手機禁不住想:鴨舌帽今天沒來,究竟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還是因為我昨天把話說重了?
一晚過去,我的頭腦清醒不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昨天因為自己的事不順,非常情緒化地遷怒了他人,現在想想有些後悔。
思量半天,我摸出手機給鴨舌帽發了條短訊道歉。畢竟老師對學生應該有耐心地教導,而不是隨便對他發脾氣,如果因為我的訓斥對他造成了傷害,就應該要道歉。
但是一節課下來,道歉的短訊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下午我留在辦公室里出卷子,期中考試臨近,院系裏的事也開始慢慢變多起來。
我正對着電腦忙活呢,顏藝忽然捧着一摞畫湊到我辦公桌前:“蘇老師,聽說上次省美協舉辦的中青年繪畫大賽你沒參加啊?”
我放下手中的活兒,應了一句:“是啊,有些事情耽擱了,沒能來得及把畫弄完。顏藝老師的大作在哪裏?拿出來讓我開開眼啊。”正說著,我抬手想去翻翻她手中抱着的那團畫。
“誒誒,別鬧!”顏藝趕緊動手攔我,“這裏面沒我的畫,你別給我翻亂了。”
我隨意翻看了幾幅,手筆實在稚嫩得很,不像是顏藝所作。我指着那堆畫問道:“顏老師,這些畫是怎麼回事啊?”
“哎呀,你還不知道吧,毛主任對這次省美協的繪畫大賽特別重視!她說要從我們系的在校生裏面選送幾幅畫上去,輔導員就吩咐下去了,鼓勵學生踴躍投稿。這不,這些都是學生們送上來的畫稿,不過筆法太稚嫩了,都沒選上。”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恍然,“那這些畫要怎麼處理呢?”
“毛主任從裏面選了幾幅比較好的,放到院系的宣傳欄裏面去,說是要鼓勵學生多多參加這種賽事,對他們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我點點頭,“這次哪個學生的畫被選中報上去參賽了?”
“高年級的秦風,低年級的郁珂,不過以我的眼光來看,郁珂的畫比秦風的還要好一點,不愧是我們美術系風頭最勁的一號種子。”說著,顏藝忽然湊到我的耳邊,故作神秘地說道:“你知道嗎?聽說這個郁珂非常牛逼,還有藝術經紀人聞風找上了他,點名說要他的畫,我看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嗎……”我嘴上跟着附和了一句,但心中想着的卻是那幅讓人驚艷的湖邊採風。真正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是他,但大好的機會卻被他白白浪費了,哎……人各有命吧,我就是干著急也幫不上什麼忙。想到這裏,我把腦中的雜念揮去了。
“那蘇老師你先忙,我去宣傳欄貼畫去了啊。”
“好的,回見。”我揉揉酸痛的胳膊,繼續對着電腦出試卷。期中考試難度太大不行,題目太水又不行,實在傷腦筋。我正在糾結着要不要把填空題去掉,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我沒空細看來電顯示,隨手劃開接聽鍵放到耳邊:“喂?”
“是我。”短短兩個字,但這獨具特色的語氣和聲線,不是鴨舌帽卻又是誰?
“噢。”我頓了頓,問道:“我給你發的短訊你看到了嗎?昨天我遇上了不好的事,心情不太好,說話重了你別忘心裏去。”
他冷淡地回了一句:“沒事。”
我暗自腹誹一句,現在的學生怎麼都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既然他說沒事,那這事兒就算翻篇了,我接着問道:“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我……”他欲言又止,“電話里說不方面,見面說可以嗎?”
我疑惑地皺眉,他能有什麼事,非要見個面這麼正式?
不過既然他提了,我還是答應了下來:“行,我今天下午在學校,你四點多鐘來系裏找我就行。”
“嗯。”
掛了電話,我看了看時間三點半,我抓緊時間忙手頭的事情。
當我翻着資料出完了題目,時間已經是三點五十六了。
伸了個懶腰,我關了電腦拿包往辦公室外面走,剛走到美術系大樓的正門口呢,迎面就撞上了那小子。
大熱的天,還是一身超級吸熱的黑衣黑褲,我看了都替他熱。
他見了我,也不叫老師,悶聲不響地朝着我走來。
“你到啦,”我指了指學校旁邊的綠蔭,“我們去那裏說。”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
我邊走邊問道:“同學,你怎麼稱呼?上次我問你你沒說啊。我總不能每次和你打招呼的時候都喊喂吧?”
我這句話說了,身後竟半天沒動靜。
當我我幾乎都要懷疑這人在我後面跟丟了的時候,我扭頭一看,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在我身後走着,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我心說不就是問個名字,至於這麼為難嗎?看他這麼糾結的樣子,我剛準備說不想說就算了,沒想到他竟緩緩吐出兩個字:“沈冽。”
“什麼?”他說話聲音太輕,我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沈冽!”這次他稍稍加大了音量,波瀾不驚的眼內蘊鋒銳朝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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