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京
賈赦對這個趙鵬暗自磨牙,準備給他一個教訓。邢薇卻回憶了一下他的年歲,大概猜出了來人是誰,也在心裏摩拳擦掌,這個小子居然敢三年都不跟他們相認,這人真是皮緊啊。
趙鵬卻也在客艙里轉磨,臨走的時候邢芸倒是囑咐他跟姊姊姊夫求助,希望得到最好的待遇,當然,她說的不止是生活上的,還有學習上的幫助,可是趙鵬文人氣息嚴重,不願意讓人嗤笑他開後門,這次考試成了個“如夫人”已經讓他夠丟人了,在被聖上挑來種地,他更是覺得毀了半生,偏偏還是欽點,想要換人或者退出都不可能,好在家裏人都知道他是要到賈赦那裏去,大姨子姐夫的還能不照顧,所以也都放心送他跟着薛太監出行。
大概因為家裏人太放心了,把所有的信件都交到他手裏,偏偏他一時傲氣發作,不願意在姊姊,姊夫面前低頭,就沒有上門挑明身份,這一耽誤就失去了時機,越往後越發讓他無法開口。
每次家裏來信問,他也只是糊弄,說一切安好,姊姊姊夫也很盡心,等等。現在馬上就要回京,趙鵬這才硬着頭皮前來相認,要是就這麼回去,等到家邢芸問出這三年的隱瞞,還不跟他急。
所以才急巴巴的趁着早上行船停靠的空隙過來“求見”,希望早點說清的好。
想到邢芸跟他說過大姨子的脾性,這三年裏他也“近距離”的接觸過他們,知道這夫妻兩個都是有脾氣的,他更是心裏沒了主意,還不知道一會兒自己會怎麼樣。
邢芸結婚的時候邢薇根本就沒有回去,她夫婿的情況都是信上說的,時間前後有三年多,來往信件上恐怕提到過他的學名,但時間久了邢薇可能忘記了。關鍵是後來跟邢芸通信,這丫頭信里用的大概都是雙字的,現在想來,可不就是趙鵬的字,他們兩個感情倒是好,這字一般都是同學同僚稱謂用的,倒是被邢芸拿來順手寫進家信里了。
邢薇雖然滿意妹夫對自己妹妹不錯,可這傢伙真能憋,三年了,一個風聲都不給,要不是這要回京城了,恐怕還能憋下去,邢薇早先說跟賈赦過去,這會兒卻不着急了,想明白他是誰,還不使勁的晾晾他,自己的妹妹就是那麼好娶的,別說早就嫁了他已經生子,可大姨子這一關還沒有過呢,不接受點考驗怎麼行?
邢薇讓人上了飯菜,昨天賈赦午飯只是隨意的用了點就回到甲板上當柱子,晚飯根本沒有吃就扶着他回來睡了,她怎麼可能這會兒讓他去會什麼客,何況還是自己的妹夫,更不是什麼外人。
主要還是邢薇對趙鵬心裏有氣,整整三年時間,多麼好的整治趙鵬的機會都讓他給躲了過去,這回了京城下馬威也沒有地方使了,還得客氣的捧着他,這得多遺憾啊。
這個世界就是對女人不公平,從男女結婚相看就可以看出來,婆婆相看媳婦跟挑貨物買菜似的,隨意挑剔,最後定下一個娶進門,還可以繼續挑剔。
可丈母娘嫁女兒卻不敢如此,從開始打聽男孩的人品到最後有意下定,看着是端着架子,實際上都是挨了身子等人家來挑,尤其是定下之後,為了女兒日後能好過些,對方即使做的過些,也只能忍着了,再到了姑娘婚後,那更是憋屈,連多問幾句姑娘過的如何,多上門看兩眼,都怕婆家不滿意。
那裏像邢薇前世那樣,你想娶我家姑娘,可以先過丈母娘這一關,丈母娘同意了,還有老丈人,大姨子,小舅子,挨個的滿意了,才會有你的好日子。結婚了就解放了,不,結婚了照樣得看丈母娘的眼色,大姨子依舊能夠給你挑刺,小舅子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拿板磚拍你。
娶了媳婦忘記娘,多少當娘的感嘆,兒子是給人家丈母娘養的!
一個姑爺半個兒,那可是真正的女婿,有許多對丈母娘比自己親生娘老子都要親,為了給丈母娘慶生,把自己母親活活餓死的都上了新聞。
這個世界的姑爺是貢品,只能捧着不能摔打。當然這是絕大部分正常家的姑爺模式,極品姑爺被娘家人欺負的也有,可那樣的男人要麼是疼老婆的,要麼是畏妻如虎,要麼是真的窩囊有求與丈母娘家,可這樣的事情畢竟是少數,就這樣的少數姑爺也還是有姬有妾,有庶齣子女。
君不見駙馬都可以納妾嗎?公主都不得不面對現實,普通人家誰敢標新立異的為姑娘張目,全家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丫頭,為了她讓別的姑娘嫁不出去,也不一定能夠讓她在婆家的地位穩固。
趙鵬等了半晌,還沒見人過來,忍不住問倒茶的丫鬟,那丫鬟只是個三等丫鬟,不知道主子們怎麼回事,把客人晾在這裏不管了,卻也老老實實的答了:“老爺和太太在用飯。”
趙鵬苦笑,果然來了,但心也莫名的安頓下來,願意跟他置氣就好,可千萬別跟他生分了就行。
等賈赦和邢薇用完飯在過來的時候,客艙里坐的不僅是趙鵬,孫太醫竟然也在,孫太醫好說,他就住在這條船上,昨晚上賈赦睡着以後,還過來給他診過脈,現在大概是來複診的。
邢薇挑挑眉,也不去看趙鵬,只跟孫太醫見了禮,就在副位上坐了。孫太醫有些納罕,早先邢夫人幫賈赦處理政務,出現在外男面前也不稀奇,這幾年賈赦處理事務慣了,並沒有出什麼差錯,邢夫人已經鮮少在這樣跟着出現在外男面前,他看了看趙鵬忐忑的樣子,似乎邢夫人是來見他的,可卻就這麼坐了,也不理他,連個點頭禮都沒有,這可不是她的作風。
不過孫太醫也不會多管閑事,他照樣問候了賈赦,就給他把脈,掉了半天書袋又說了些無妨的話來。這些年托孫太醫的福,這一家人一天三診脈,小毛病統統扼殺在萌芽之中,無事還被孫太醫提醒着鍛煉身體,補品調理之類的,他們家人現在真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趙鵬卻不願意失去孫太醫在場的這個機會,雖然多了個人難免多些尷尬,可是畢竟有外人在,再說孫太醫也算不得外人,他冷眼看着,孫太醫跟邢薇一家人處的跟一家人也差不多少,有他在,姊姊和姊夫就是有氣應當也會顧忌幾分,比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大概好許多。
拿定了主意,趙鵬便豎著耳朵聽孫太醫給賈赦說脈象和診斷結果,等他們話音落了,端茶的功夫,趙鵬趕緊從座位上起來,立在賈赦和邢薇面前,鄭重的抱拳行禮道:“妹婿趙鵬給姊夫,姊姊見禮。”說著撩了袍子就要下跪,口裏說著,“請姊夫姊姊原諒趙鵬,現在才與您們相認。”
邢薇那裏會讓他真的跪下去,雖然不拿正眼看他,卻也是用餘光主意觀察着他的動靜,到底是妹妹的丈夫,人品,外貌都要看看再說,雖然趙鵬這三年的表現尚可,可那是在不相干的情況下,現在變成了妹夫,自然有諸多挑剔了,原來看着個子還好的,現在就顯得略微單薄,原來白凈的,就是小白臉,沒有男子氣,現在晒黑了,又嫌棄是不會保養的,面相老配不上自己的寶貝妹妹了。
邢薇伸手攙住他起身,依舊在座位上坐了,卻也不說原諒不原諒的話,把趙鵬尷尬的立在那裏,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下跪賠禮確是他作勢而已,他身上好歹有功名在,賈赦和邢薇身上確實是有誥命,當得起他一跪,可那是在公,若是論私,他們只是大姨丈和大姨姐的關係,雖然年紀也長,可他真跪下去可就不大好看了,以後在他們面前行走也難免矮半分。
其實有了這三年的經歷,趙鵬如論如何已經在賈赦和邢薇面前抬不起頭來了,只是年輕人倔強,還不肯認輸而已,也正是這份倔強,讓他三年沒有認親。
賈赦卻在一旁樂開了花,剛才他還生氣這小子沒有眼色,求見自己竟然還敢捎帶着自己夫人,現在知道了,原來自己才是那個被捎帶的。但看邢薇的樣子,大概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也是,沒有關係的人能夠拿這小姨子的信來求見?就是親小叔子也不能夠拿着女叟子的薦信來,何況外人,實在是親戚的話,最多去邢家求邢德全和邢忠,女眷的信是那麼好拿的嗎?又不是女子之間的閨中往來。
“你就是趙鵬,”賈赦看出了門道卻裝作不知道,這小子三年前就到了,卻揣着明白裝糊塗,連姊姊姊夫都不認,難怪邢薇會怪他,自己身為丈夫,當仁不讓的要替妻子出氣了。“找本侯爺有什麼事?”賈赦擺出了架子,問趙鵬所為何來,他甚少如此,以前跟舉人們相處的時候,雖然不假辭色,卻也只是你我之間的說話,他早就習慣了邢薇的“隨意”,每天端着架子也累,別人也小心謹慎,戰戰兢兢的看着也不舒服。
且他打交道的主要是平民百姓,跟他們端着身份擺架子也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自在些自己不累別人而已輕鬆。
趙鵬一聽就苦笑連連,他看出來了,這大姨子已經猜出他的身份了,也是一般人而已不會拿着女眷的信來求見,偏他也不敢不這麼說,再隱瞞下去,就是解不開的結了。看賈赦擺明了要替邢薇出氣,他也不意外,這位姊夫疼愛姊姊的傳聞已經聽的夠多了,三年期間他自己親眼所見的也不少,半點意外都沒有,但賈赦擺明了“以勢壓人”的態度,他也不好以一副親戚的姿態出現,只好重新立住了抱拳道:“學生趙鵬冒昧打擾侯爺,侯夫人,多有得罪,只是,只是,”他說不下去了,只是自己隱瞞了他們自己的親戚關係,這會兒是來賠罪的。
趙鵬無奈,只好拿眼光去掃孫太醫,希望他能夠幫自己一把。孫太醫如今也看出了門道,饒有興趣的在邢薇,賈赦和趙鵬三人身上掃來掃去,但邢薇畢竟是女眷,他不好多看,賈赦身份尊貴,他也不好冒犯,只好在趙鵬身上多留意些,見他求助的目光,心裏一曬,這小子,有意思。
他奉旨來學習,聖上不見得不知道他和賈赦邢薇的關係,卻依舊欽點了他,這其中說明了什麼,有看戲的意思?看賈赦和邢薇會不會徇私?若不是他恰逢其會的趕上這出,竟然不知道這傻小子自己隱瞞親戚關係不報,跟眾人一樣老老實實的種了三年地,現在又把大姨子得罪了,——吃了這啞巴虧,哈,活該!
不過他也佩服這小子,世家子弟,從來都是讀書做學問,猛的拿起鋤頭都不知道怎麼使用,被鐮刀割到手的比比皆是,手上血泡磨的一個摞着一個,可他卻忍了下來,並不曾走這現成的關係。
他是擔心被賈赦整治,被大姨子開小灶“特訓”?孫太醫大概知道些賈赦和邢薇的脾性,不看別的,只看賈珍就知道,這倆口子“愛惜”人的方式不大一樣,別人對親近的人都是護着疼着,生怕他們吃苦受罪,這兩個可好,怎麼摔打怎麼來,也是賈珍運氣,竟然沒有被他們使喚壞了。
孫太醫心中暗樂,賈珍留在了溪縣終於逃離魔掌,這愣頭青卻又一頭撞了進來,這是自己找死的節奏啊。
他想了一想,光看戲也沒有意思,不如成全他一下,“嗯”孫太醫咳嗽一聲,裝作剛剛回過味來的樣子,驚異的問道:“聽你的意思,竟然跟恩候是親戚?”
趙鵬如聞天竺,急忙應道:“小的不才,四年前娶了邢家次女。”剛才說的似乎人家裝作沒有聽見,這次孫太醫都表示聽明白了,他們還能裝傻聽不懂?
賈赦和邢薇也不好再擺臉色,不知道還可以裝裝,都挑明了,再給臉色看,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賈赦恍然大悟般,扭頭問邢薇道:“他是妹妹的夫婿。”
邢薇臉色難看,只搖頭道:“我也不知,他剛才說是有妹妹的信,”聽了這話,趙鵬這才想起來邢芸的信,急忙雙手恭敬的遞上去,邢薇接了,看了一眼封皮,也不打開來看,點頭道:“是妹妹寫給我的信。”好小子,也不知道扣了多少天了,信揉皺了不說,紙都有些泛黃,看這封口,竟然還是打開的,你小子有膽,竟然敢私拆姑奶奶的私人信件。
邢薇心裏暗自磨牙,臉上不免帶出了幾分,她這些年雖然也練的榮c不驚,可那到底是對着不相干的人,這沾上親人的事情,什麼事情都會有個例外,何況這趙鵬也算是撞着了她的逆鱗,私自扣押了妹妹給自己的信不說,還偷看了,要是沒有什麼當緊的事情便罷,若是耽誤了要事,看她怎麼收拾她。
邢薇手握邢芸的信件,也坐不住了,反正也不是自己尷尬,她咳嗽了一聲,跟孫太醫告罪離開客艙,臨走的時候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趙鵬,趙鵬知道,這大姨子不僅沒有原諒自己,可能更是生氣了。
他眼神暗了暗,自己也不是故意偷看邢芸給大姨姐的信啊,邢芸把這信套在給自己的信裏面,他撕開那信的時候,不想把這封信一起開了口,這算不算是意外,既然開了口,他又不清楚裏面寫些什麼,也擔心有重要的事情給耽誤了,再者自己並沒與跟賈赦和邢薇相認,貿然的拿出一封信來給他們,也有些說不清,何況那時候眾舉子正為著睡了人家姑娘被送回京而到處跟賈赦有關的人拉關係,他這個時候撞過去,可不就說不清了?
思來想去,反正那信上通篇都是姊妹間思念的話,也沒有什麼當緊的,便也壓了下來,這一壓就是兩年多,幸虧邢芸後來也沒有在給自己寫的信里夾帶給她姊姊的信了,只看邢薇的樣子,她們姊妹之間聊天,似乎也沒有提到過他?這唯一的一封信就這樣擱置了倆年,今天才終於送到收信人手裏。
其實就是趙鵬自己都忘記了,好像邢芸後來也沒有追問過姊姊姊夫可有過照顧他的話,現在想想,可不是自己心裏有鬼,又粗心大意,生怕邢芸問什麼,還專門的拿話哄她,想必是發現了些什麼。
其實邢芸一看到賈璉和賈瑛親熱過了就問起趙鵬來,可這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走的匆忙還是不關心大人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姨丈”的存在,邢薇也不好追着兩個孩子問,只後來從賈瑛嘴裏知道,賈璉居然參與賈赦的政事中,那麼於情於理,是親戚相認,姊姊和姊夫也沒有瞞着兩個外甥的道理,只能是趙鵬自己不好意思或者羞於搭關係走後門,才自己隱瞞了身份,猜着了這個之後,邢芸便沒有在給丈夫的信中夾帶給姊姊寫的信了,給邢薇的信里也絕口不提自己丈夫也是那些舉人之一的事情。
趙鵬這次考試不理想,已經很是懊喪後悔,如果在讓他去走後門,雖然姊姊和姊夫不一定會“關照”他多少,可他心裏必然不自在。邢芸心裏其實也有一些不自在,雖然跟姊姊姊夫挑明了關係,他們必然會照顧趙鵬,可也必然給姊夫添上不少的事情,他這幾年在溪縣已經出盡了風頭,連京城內宅的她知道不少,若是在添上“徇私”說不得會被人編排出來些什麼,因此,想想丈夫的“謹慎”也是好意。
再者,誰不想看着夫婿自己奮鬥的出人頭地,姊姊和姊夫不一定會給趙鵬開小灶,或許還會給他更大的壓力,可若是他們多少關照了,總是感覺那不是他的真本事,只是沾光托關係,不僅丈夫心裏不自在,自己心裏恐怕也會有些介意。
何況從被送回來的舉人那裏傳回來的消息,姊姊姊夫雖然對這些舉人們不大親熱,可也不曾怠慢苛待,尤其是姊夫,嚴厲的要求每一個人,從來沒有給某些“親貴”們開後門,她那時候也想,幸虧趙鵬沒有挑明,要不然他恐怕就會變成眾矢之的,人人都會盯着他有沒有犯錯,某些人可能為了看姊夫會不會徇私還要把他故意拉下水。
邢芸倒從來沒有擔心過趙鵬會做出在外“睡”女人的事情來,當初景氏替她挑夫婿,看重的就是家教,最後終於確定了這趙鵬,也是看重他們家男人清正,還有家規約束,要不是景氏的女兒比自己略小,她又跟姊姊真的交情很深,還是個重承諾的人,這趙鵬說不得還輪不到自己,就被景氏留着做了女婿。
雖然年歲相錯的大一些,可趙鵬又不是長子,上面有兄弟已經成婚,早晚的都會有繼承人,這趙鵬又在讀書,早晚結婚也不礙什麼,越晚說不得越能找到高門楣的。再說,自家連新貴都說不上,張家一旦露出願意跟他家結親的心思,那裏還會有自己什麼事?
其實若不是景氏保媒,自己不一定能嫁到趙家去,哥哥只是中了舉會不會有出息還是未知數,姊姊是榮國府的當家夫人,可文官和武將向來沒有交際,且趙家門楣也不低,用不着看榮國府的面子行事,再說,趙家人清貴,也並不在乎媳婦的嫁妝高低,自己能夠成為趙家婦,只能說是託了張家的福。
張家會給這麼給力,還不是託了姊姊的福,邢薇十分清楚,自己的一切,邢家的一切,都是姊姊給的,要不是姊姊為了他們嫁到榮國府,怎麼會有他們的今天?
原來沒有深想,不知道其中的後果,現在得了功夫細細思量,才知道,趙鵬如果真的跟姊姊和姊夫相認,若是讓他們受了連累,怎麼讓她過意的去。
趙鵬在外面如何,邢芸倒也不擔心,姊姊、姊夫那種安排,還特別能夠磨練人,趙鵬如果能夠堅持三年不出任何事情,也不枉自己嫁她一場,後半輩子託付有人。
邢芸並不擔心趙鵬會在外面找到所謂的真愛,演繹什麼真感情,自己頭胎就生了兒子,已經確定了家中的地位,只要趙鵬不是色令智昏遇到所謂“真愛”,他就不敢在外面招惹女人。如果實在是犯了戒,家裏長輩都饒不了他,再說,自己也不是什麼離了愛情活不了的人,兒子也生了,把他教育好了,可不比吊著男人要死要活的強許多?
邢芸倒是做不出你若無情我便休的事情來,邢家還有其他的女兒要嫁人,到時候她完全可以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守着自己的兒子過剩下的日子。
邢薇看了信,猜出來大概是趙鵬剛來的時候邢芸寫的,通篇到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一些思念,孩子和託付他們照顧趙鵬等話,當然,思念姊姊和孩子的趣事佔大部分,託付他們幫忙照顧丈夫只是一語帶過。
邢薇看了解氣不少,雖然知道這倆口子感情不錯,可信里看來丫頭並沒有把丈夫排在自己和孩子前頭。
好歹也是妹夫,還是“頭一次”正式見面,邢薇氣歸氣,也不能真的就這樣讓他走了,回頭可不是給自己妹妹添不自在?邢薇安排了午飯,中午留趙鵬用飯,孫太醫自然作陪。
席上邢薇自然不便露面,賈赦先前也故意晾着趙鵬,只是跟孫太醫有話沒話的說了半天。
趙鵬卻自在不少,反正這三年他已經習慣了賈縣的脾性,惡意沒有,只是有些“個性”而已,早先怕見着了不好說話,有時候還故意躲着他,其實不躲也沒有什麼,這個姊夫很有意思,大概從小就有一定的地位,與人相處大不相同,總帶着一些勛貴們的傲然之氣。
不了解的可能覺得他傲慢,時間久了才知道那是不耐煩。
趙鵬家雖然也清貴,可卻沒有清貴到把人拒之千里,他們只是知道長遠,不會表現的那麼市儈。
趙鵬並不是賈赦一個年齡段的人,可與邢家論親之後也聽說過不少關於這個大姊夫的事情,心裏對他一直有些莫名,要不是張家保媒,他說不定都要跳出來反對這門親事,跟一個浮誇做連襟,父母也不怕毀了他的名聲?
說到底,趙鵬不肯認親求“關照”,為的還是瞧不起賈赦這個人。
誰知道這個姊夫這麼與眾不同,真本事不見得有,但做事很踏實,認定了的事情非要見個黑白;也不端架子,與老百姓稱兄道弟,一鍋吃飯也很常見;關鍵人家很有福氣,有那麼的一個賢內助。
邢薇的威儀在五縣不比賈赦低,關鍵她是女眷,還能幫丈夫破案,所以被老百姓傳來傳去就帶着些傳奇,又有災年照顧傷患,甘居內宅助丈夫為百姓,老百姓尊重她慈善,又是良妻慈母,私下裏也不肯去說她長短,但趙鵬還是發現,不少百姓家裏竟替他們求着長生。
趙鵬暈暈乎乎的被送回自己的船上,他到底被賈赦逼着多喝了不少酒,孫太醫也幫偏,兩個人一起灌他,喝的他差點就鑽到桌子底下才放過他。
好在臨走的時候姊姊還是讓人送了醒酒湯,這是認下了這個妹夫?
“怎麼樣?怎麼樣?”他的同窗余同早等的不耐煩,見他回來就急忙過來問,趙鵬和賈赦的關係他知道一些,原還想着搭着趙鵬的關係占些“便宜”,誰知道趙鵬自己都不肯沾光,他只能老實的等着認命。
趙鵬和余同原本是遠親,兩家人先前走的並不近,只是這次兩家的孩子都在名單上,余家又打聽到趙家和賈侯的關係才拐彎抹角的貼了上來。
趙鵬臨場沒發揮好,掉了榜,余同平時不大用功,能夠上榜卻是萬幸。兩人原先並沒有什麼交集,礙着父母們的託付才不得不走在一起,這三年“下放”生活讓他們的關係漸漸走近。
余同知道趙鵬娶的妻子身份,原以為跟趙鵬拉拉關係可以搭點便利,卻不料人趙鵬自己都憋着不認親,余家本就是帖上來的關係,長輩的官職也比趙家低,趙鵬素來也清高些,余同也不好舔着臉要求他去認親。
這次趙鵬下定決心,可以說和余同的鼓動也有關,其實如果願意,他倒是想在之前讓趙鵬去拉關係,三年的“考績”對他們有多重要,只需侯爺筆尖歪一歪,他們的前途大不一樣。
可惜,趙鵬太死心眼,死活不肯走這個後門。
一大早的催了趙鵬出門,這到晚上醉醺醺的回來,想當然這是認了親,可余同還是不大放心,非要聽到趙鵬答應才放心。
只是回答他的是趙鵬的鼾聲,喝多了又是年輕人,放下了提了兩年多的心,在應付了賈赦半天天,可不是倒頭就睡,那裏還叫的醒?
余同悻悻半天,幫着照顧趙鵬,兩人住一個艙室,倒是免得麻煩別人,不出意料的,不一會兒就有人借口來問趙鵬醒沒醒。
賈侯爺從來都是不近人情的人,趙鵬去求見,他們還以為他也會灰頭土臉的趕回來,卻不料還能被賈侯留下吃飯,這是託了那門子的情?
京城那麼大,倒不是個個都沾親帶故,可要是認真理論起來也都是親戚,趙鵬娶邢薇的時候不僅邢家沒起來,賈家也沒有這麼引人注目,畢竟讀書的人和勛貴就不是一路人,要不是早先賈赦“奪”了人家的縣令,更是默默無聞。
趙家也因為這次溪縣之行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可惜,聖上突然做的決定,立即就讓遠行,時間太緊,來不及拉關係,趙鵬又孤傲,路上也不肯入群。
眾人也有關注趙鵬有沒有被賈赦特殊照顧的,可看來看去,他們倒是沒有什麼親戚關係似的,有的人就開始懷疑,這趙家到底娶的是不是邢家的閨女,別只是同姓而已。
再後來個個忙的下地求教老農,也就漸漸的淡忘了他們這一層關係。
余同自然不會給他們確信,他自己還抓耳撓腮的等着究竟呢,就是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告訴人,雖說“考績”已經報了上去,可還是有許多關節要看“主考官”的抬舉,誰都知道,機會不多,別人佔了自己就沒有了的道理,要不然他也不會舛錯趙鵬去拉關係。
可第二天趙鵬醒來,余同再問,趙鵬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這一天酒沒有少喝,姊姊姊夫也認了,可卻沒有說到余同關心的問題,且如果因為求前途才去認親,他也不會拖到如今。
余同有些生氣,卻也不好跟趙鵬翻臉,畢竟還沒有到京城,還不到真正看交情的時候。
邢薇倒沒有忘記這個妹夫,一大早的就命人送來了醒酒湯,可也僅此而已,直到回到京城,趙鵬也是跟剩餘的舉人們一個待遇,旁人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優待,也就熄了那份攀交的心。
因為人太多,賈赦所帶領的船隊幾乎每天都要靠岸補充給養,所以只要有石馬頭就要停靠,這一路上耽誤的時間可想而知,也好在行的慢,倒是讓邢薇可以慢慢的欣賞沿途的風景,懷裏抱着女兒,身邊站着丈夫,這種溫馨的時刻是許久都沒有的心情。
一想到回到京城,回到榮國府,邢薇心裏就膈應,這九年的溪縣生活,讓她不僅有了賈瑛,有了可愛的小女兒,還收穫了一個成長了的丈夫,她的脊樑,讓她可以放心倚靠。
任何人想要破壞這些美景,危機她親人的性命,邢薇都將毫不猶豫的把她們驅離,榮國府,那是自己的家園,應該是滿滿的溫馨,不是勾心鬥角,防犯敵人決出生死的戰場。
可在建立幸福家園之前,她還得戰鬥,這一次,自然要決出個勝負來,絕不姑息。
父母要回京,自然要提前整理房子院子,讓他們回來住現成的,於是賈璉和賈瑛最近就頻繁的回榮國府,賈母還好,只是想起來叫他們來見見,想不起來便罷了,可是王氏心裏就不痛快了,這哥倆如入無人之境,見到她只是微微的抱拳行個禮就走,好像她就是路人。
尤其這休整院子打掃房屋那裏都是人,亂糟糟的看着讓人心煩。再者,打掃主院代表什麼,那是代表着正經的主人回來了,她就該交權了,這三年的自欺欺人也該到頭了。
可王氏不想認命,女兒元春已經被她送進了太子府,兒子的婚事也已經敲定,只等着侄女年紀及聘就可以過門,到時候她們婆媳聯手,再加上老太太還有太子府的才人,就不信那邢氏還敢把她關起來念經。
王氏領着寶玉,一路走一路想,珠兒就要成親了,乾脆也趁着這個機會把他的院子挑出來,一起整理了罷了,免得邢氏回來又推三阻四的不盡心,越想越可行,便疾走幾步去給老太太商量。
老太太聽了也無語沉默,要不是她當初看着賈珠讀書不方便,把他挪到自己的前院裏去,賈珠至今還得跟着父母一起住在他那憋舊的小院子裏,十多歲的孩子和父親的姬妾同住,總是有些不大方便。何況賈珠婚事已定,成親也是早晚的事,將來小夫妻住在她的前院,自己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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