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我去三姨家借了他家的摩托車,現在三姨父已經買了小轎車,三姨早都說過要把他家的那輛破摩托車給我家,可是爸爸不會騎媽媽就沒有要。

我騎着摩托車就去了市裏的火車站,一路問着。其實我知道姐姐根本就不可能在我們市裏的火車站,可是我就是要去看一下。我知道幾乎就沒有在火車站找到姐姐的可能,我就是想去火車站看看,我想知道姐姐在離開這裏的時候走的是什麼樣的路。

如果姐姐在火車站的話都這麼多年了她一定會想家,也一定會像我想她一樣想我,所以她一定會回家。這麼多年沒回家證明姐姐肯定是不在火車站,她肯定是做了火車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其實我還是抱着一絲的僥倖心理的,萬一我去火車站的時候姐姐正好從外面回來我就可以帶着她一起回家了。

那天我坐在火車站外面想像着許多種見到姐姐時的場景,然後我買了一包煙坐在火車站外面抽,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流。那是我第一次抽煙,感覺到好嗆,可是為了渲染我找不到姐姐的那份悲傷,我還是堅持抽完了一根。這麼多年對姐姐的思念先是又眼淚變成了日記本裏面的文字,現在又變成了我給自己營造的悲情之中,無法自拔又無法表達。那份悲傷表面上看似淡去了,事實上已經深入到我的血液,我的骨骼,雖然不經常的表現出來,但它就是一直在。

也就是那次,那次是我第一次住院。可能是三姨家的那輛摩托車時間太長了太老舊了,在回去的路上當我騎着它走到縣城的時候,突然失控朝着一個炸油條的小攤兒撞了過去。滾燙的油鍋打翻在我的肚子上面,然後我就嚇暈了。

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回家的時候還沒有好,到最後在肚皮上留下了一個妖怪的面具一樣的大傷疤,我自己看得都觸目驚心,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過上身,洗澡也不敢跟別人一起去洗。

也就是在那個暑假志強給我打了電話,我剛從醫院出來還躺在家裏的床上,當電話里的人說他是志強的時候,我就哭了。立刻問他見到過姐姐沒,他說沒有。她說他現在在南通承包了一個廠子,做四件套,最近這兩年掙到錢了。準備回家把他媽媽接過去。那天我們兩個對着電話說了一下午,他給我講外面的事情,我告訴他這些年家裏的變化,然後我掛了電話讓志強的媽媽來結電話。

我原本想把志強的媽媽的手機號直接告訴志強的,可是我想見見嬸子的喜悅,就沒有說,直接把她叫到我家接了電話。

之前我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媽媽根本不讓我出門,最後我在床上實在是呆不住了,就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去,肚子上的傷口早就結了痂。媽媽每天都是變着花樣的給我做飯吃,吃的少了她就會很生氣。

我考上了省內的一所全國重點大學,這件事兒在村子裏不光是我們村子就連周圍幾個村子也都引起了轟動。臨走之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們都後院吃飯,媽媽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爸爸買了酒,說是要陪爺爺喝點兒。

“哥,哥,睡覺了嗎?”我們正在吃飯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三爺爺的聲音。我聽到以後突然之間感覺到心靈上的震撼,如果你聽到一個老人叫哥的話你也會又我這樣的震撼。爸爸趕快放下筷子,把三爺爺迎了進來,媽媽和虹虹忙着去灶房給三爺爺拿碗筷酒盅。

“正在吃呢,你過來坐着,咱們也幾個喝點兒!”爺爺對三爺爺說,爸爸扶着三爺爺坐下。

“這孩子真行,給咱么老劉家光宗耀祖了,這幾天我還特意去咱老墳院轉了好幾圈。”三爺爺對着我說:“我這幾天特意去老七家翻了家譜,志遠應該是民國以後咱家第一個考上狀元的後人!”三爺爺說。

“三爺,我沒考上狀元,就是上了一個大學。”我對三爺爺說,不知道為什麼三爺爺還這麼封建,按說三爺爺參加過中國人民志願軍,不應該跟村子裏面其他的人一樣老封建。也許是人老了就開始特別在意這些東西了吧!

“反正別人沒考上,你考上了就是給咱家光宗耀祖了,管它是不是狀元!”爺爺說著就給三爺爺倒了一杯酒。

“咱們這老話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孩子小時候我就覺得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給咱們老劉家光宗耀祖。”三爺爺說著就端起酒盅說:“來,咱爺幾個一起喝一個。”

然後我們幾個就一直在那裏喝酒聊天,爸爸爺爺還有三爺爺,都特別高興,我也一樣。最後他們都喝多了,就開始討論以前太爺爺是地主什麼的,還有現在世道都變了,人們只認錢什麼的,連輩分都忘了,現在的孩子取名也都不按照輩份了。

三爺爺睡到輩分的時候顯得特別的悲傷,我記得以前我在很小的時候村子裏面的一塊是悲傷刻着我們劉氏家族的輩分,村子裏面的老祖墳前面的那塊石碑上面刻的也有,我還曾經抄下來了。於是我就對三爺爺說:“三爺爺,咱們老劉家的輩分是不是這:繼明清學純,忠邦志冬天。長生福壽遠,旺相子俊賢。然後我是志字輩的,對吧!”

三爺爺聽完以後,拍着我的肩膀說:“大學生就是大學生,說的就是這個。”然後緊接着嘆了一口氣說:“現在的人眼睛裏面只有錢,把老祖宗的東西都忘光了,現在給孩子取名字的都居然不用輩分了。”三爺爺說著竟然因為不能掩飾自己的悲傷而留下了眼淚。

“三叔,沒辦法這就是時代的變化,用以前的話說就是時代的洪流是個人所不能對抗的,來咱爺倆在喝一杯。”爸爸說完就把酒盅裏面的就喝光了。

那天我覺得我也好像喝多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一幫子老農民和一個小農民居然能在酒桌上面談論起時代來,談古論今也許是男人在酒桌上的特性,與身份和地位無關,這是後來我才想明白的。

“志遠,你明天就要去上學了,我也沒什麼好東西。”三爺爺說完就從身後拿出來了一個白色的棉布袋子,繼續說:“親不親家鄉人,服不服故鄉土。這裏面是黃土和白餅,你肯定會到這是幹啥用的吧!”

“知道,去了別的地方水土不服的時候把黃土放進水裏澄清以後再和,想家的時候吃白餅。”我對三爺爺說。

“當年我去當兵走的時候你太奶奶就個我裝的是這個,那個時候不像是現在白面什麼時候想吃就有,那個時候把全村借個遍也就只能借到那麼一點兒白面。志遠,你三爺爺沒本事,現在還得給你送這個,老規矩咱不能忘。以後就算你有本事兒了,這老規矩也不能忘,這不是錢能買到的事兒。”我聽着三爺爺說話感覺他舌頭都已經不好使了,酒喝得太多了。

三爺爺走了以後我還在那個棉布袋子裏面發現了五百塊錢,我想着三爺爺掙錢也不容易這麼大年紀了,我就想把這錢給他送回去,因為他已經送給我了我認為的最好的禮物。爺爺說還是算了,這樣的話太傷人了。

那天我離開村子去了學校報到,那是我去到過的最遠的地方,我見到了一個比縣城更大更加五光十色的世界,而且正是因為外面的世界顯得太五光十色對比之下我跟這樣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上了大學以後,我就開始盤算着怎麼掙錢出去找姐姐,然後我還學會了用電腦,在各種社交網站上發帖子尋找姐姐,可是並沒有什麼迴音。

我們宿舍一共四個人,就我自己是農村的,我感覺到非常的自卑,他們說的東西我根本就聽不懂,我說的東西他們也不感興趣。我努力學習,還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職,這份兼職說起來真的很奇怪,就是在學校門口跟着那個修理電動車和自行車的老大爺學習修理然後幫幫忙。

閑下來的時候我就計劃着該怎麼去找姐姐,志強給我寄過來一個特別好的手機,但是我一直藏在自己的柜子裏面,沒有用過。

我的舍友經常就見不到人,兩個幾乎天天在網吧打遊戲,還有一個和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租了房更是見不到人。

一天我剛剛在日記本裏面給姐姐寫完信,向姐姐傾訴了我在大學裏的煩惱,把日記本合起來,就聽到有人敲我們宿舍的門。

我趕快把日記本藏起來打開門一看原來是我們班的輔導員,我很奇怪她為什麼到男生宿舍來了。她很年輕看着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不經常化妝但是看上去也很漂亮,是一個很負責人的輔導員,她給我的感覺有幾分神似我的姐姐。剛開學的那一段時間我曾經非常想接近她,但是不好意思跟她說話。

“老師好!”我趕快說:“老師進來坐吧!”我說著就把她領進了宿舍。

“劉志遠是吧?”他問我,可能是還不太確定我的名字,這也才剛開學不久。

“是。”我說著點了點頭,把輔導員領進宿舍讓她坐在我的床上,用宿舍里的一次性紙杯給他倒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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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飛的千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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