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那都沒用,那女孩兒早晚是人家的人!”三爺爺搖着頭說。

這一刻我感覺到了三爺爺腦子裏面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忍不住的嘆息。如果當時不是奶奶太重男輕女非要姐姐出去打工或許姐姐現在已經給考上大學了,沒有辦法這就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我和三爺爺在河邊又坐了一會兒,我就帶着三爺爺到了志新他干大的那家摩托車修理店。他干大晚上都是回家睡覺,只有志新一個人在那裏看着,我也在那裏睡過覺。我曾經還問過志新,我知道他小時候膽子非常小,我問他晚上一個人在那裏睡覺害怕不害怕,他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只是輕輕地把枕頭掀起來漏出來了一個大扳子,想起來這件事兒我就覺得可笑。

把三爺爺安頓到志新那裏以後我就翻牆頭回學校了,躺在床上想着三爺爺的這一生,不管是從他嘴裏說的還是從村子裏其他的人那裏聽到的。三爺爺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過晚年還是那麼的悲哀。

自從媽媽精神不正常的那次以後我幾乎每半個月都會回家一次,因為我很擔心媽媽,雖然爸爸也在家裏了。高中的學習生活越來越緊張,上了高三以後每個月才放兩天假,周六周天根本就不休息,過的都是昏天黑地的,老師也開始天天講高考有多麼重要有多麼艱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在那段緊張的日子裏,回家時最好的安慰,哪怕家裏人什麼都不說就是往家裏的床上一躺就會覺得很輕鬆,壓力就沒有那麼大了。我爸爸媽媽都不知道高考是一個什麼概念,就知道高考就是要考大學,但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麼的艱難,他們從來不會跟我說別那麼大壓力什麼的話,其實我知道這並不怪他們。

後來我再想起這件事兒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鄉下人的愛跟城市人的愛是不一樣的,我只是說的父母疼孩子的那種愛,鄉下人的顯得更平淡,但總是那麼的深沉,讓人想到以後就無聲的流淚,真正懂得了以後覺得心裏很溫暖。

村子前面的三個坑都已經幹了,沒有一點兒水,坑底子上面都是乾的龜裂的黑泥,讓人看了以後覺得心裏很不舒服。我很懷念那些坑裏還有水的時光,我們一起在坑裏面抓魚,或者是偷劉志成他爺爺家裏養的魚。現在劉志成的爺爺也已經不養魚了,他們坑前面的房子也扒了,住到了村子裏面。

坑裏的角上被村子裏的人倒得都是垃圾,快把坑填平一半了。每當刮大風的時候村子前面飄的到處都是垃圾,尤其是各種顏色的膠袋子。那些我們曾經當做寶貝的東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都變成了垃圾,還記得小時候那膠袋子剛剛流行的時候,誰家要是有一個膠袋子都稀罕的不得了,拿出來以後大家都羨慕當做寶貝一樣的。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膠袋子就多了,多得用完就扔,也不知道珍惜了。

像膠袋子這種垃圾是很難分解的,這是我在初中的時候老師說的,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相信膠袋子會變成垃圾。

村子裏面的牆上也被人寫上了各種各樣的廣告詞,花花綠綠的極盡誇張的字眼。以前村子裏面的靠近街道的牆上都是村長領着村子裏的其他幹部們寫的宣傳計劃生育的標語,像“時代不同了,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晚婚晚育,只生一個好”、“該扎不扎,牆倒屋塌”而現在這些曾經的標語已經被那些廣告詞覆蓋,麵粉廠、門窗廠、饅頭加工之類的。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眼看着自己生活的村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這是一種危機,可是村子裏的人置身其中不但沒有任何的危機感,還很享受這樣的生活進步帶來的所謂的好日子。

村子裏的人明顯的少了很多,年輕人和中年人都出去打工了。以前村子裏的人出去打工至於男的才出去,女的劉在村子裏面種地看孩子,現在女人也跟着出去了,把孩子和家裏的地都丟給了老人。

老人年紀大了,看孩子也看不住。村子裏一片死氣沉沉的,失去了我小時候那種生機。我爺爺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站在村子裏面的街道上感嘆,他說現在村子裏的樣子就像柜子進村那時候是一個樣的,街道上根本沒有人。

我們這裏的人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吃飯鳥的時候把飯端到大街上吃,但是現在吃飯的時候村子裏面也已經見不到人了,別人都以為真很正常大家都出去掙錢了,有錢才能過上好日子,而我卻感到某種危機。

我的習慣還保持着那就是吃飯的時候端着飯碗到大街上去吃,雖然沒有小時候那麼熱鬧了但是我想不熱鬧也好,清凈了。

一天晌午我正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看到好幾個人在往村子後面跑,當他們跑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幾個人是劉志成和他們門宗里的幾個老頭。他們說劉邦勝在後河抽沙子的時候土地塌陷了,劉邦勝已經被塌進去了。

自從我看到姐姐留下來的那封信以後我覺得姐姐不是被劉邦勝拐賣了,我為自己以前對他坐下的那些事兒感到慚愧。我想既然已經塌到地底下去了那肯定是活不了了,不管怎麼說好歹也是一個村子的我得過去看看。自從學校的那件事兒之後我跟劉志成的關係也沒那麼僵了,我回到家把飯碗放在灶房裏的按板上面就出去了,我沒敢跟爸爸媽媽說,要是說了的話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去,因為後河河邊的坍塌實在是太嚴重了。

當我到河邊的時候劉志成和那幾個老頭兒已經站在那裏了,劉邦勝塌進去的地方成了一個往外面冒着水的天坑,人已經不見影子了,最後連屍首也沒有找到。

村子裏面的人都說這是上天顯靈了,別人都不抽了就他抽,其實這麼說的人說法也是對的。就算一個人活着的時候再不好死了也總是會覺得心裏不太好受。

最後他們門宗里的人商量了一下,即使沒有找到屍首劉邦勝這個人也總算活過一回,然後就買了一口棺材把他生前穿過的衣服和用過的物品裝進棺材裏,抬着埋到了他們家的老墳院裏面。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埋一個裏面沒有人的棺材。埋劉邦勝的那天去看的人很少,村子裏面的人都對他多多少少有些恨意。

在埋了劉邦勝的過後有一天晚上劉志成來我家找我,說要出去走走。劉志成也是高中上了一個學期以後就沒有再上學了,跟着他大姨父在縣城裏的飯館裏學廚師,現在已經出師了,自己在集上開了一家小飯館村子裏的人也都對他另眼相看。

我們兩個不自覺得就穿過村子後面的小樹林來到了河邊,現在那條河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臭水溝。

“是不是該高考了?”劉志成問我。

“還有一個多月吧!”我看着黑暗裏的那條河說,夜是黑色的河裏的水也是黑色的。

“以前咱們還在這條河裏面洗澡,現在這條河已經變成一條臭水溝了,現在村子裏也變得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劉志成說著點了一根煙。

我沒有說話,原本我以為只有我才會這麼想,沒有想到劉志成也是這麼想的讓我頓時有了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是呀,以前我和志新志強在這洗澡,那時候小感覺游到河對面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我說。我不想再說村子裏面的那些讓人難受的變化,就這麼對他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那個時候你們都不跟我玩,我就只能跟別的村子的小孩兒玩!那個時候咱們還總是打架,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劉志成說著吐了一口煙。

“你還好意思說,那個時候你總是欺負志新。志新又不會打架,我和志強就只能幫他跟你打唄!”我也笑着說。

“小的時候志新太窩囊了,那個時候也是啊,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見到他那個窩囊的樣子就想打他!”劉志成笑着說。

“看吧!”我說:“還是你太霸道!”然後我們兩個就都笑了。

“志強現在在哪兒呢?”劉志成問我。

“應該是在深圳吧!他走了之後就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我說。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志強挺了不起的,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喜歡嘲笑他爸爸在監獄裏,後來我覺得就是我爸爸媽媽都在身邊而他只有媽媽,我嘲笑他就是為了顯示我的優越感!志遠你知道嗎?自從我媽媽去世以後我懂了太多的道理。”劉志成說。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想了半天說:“我姐姐丟了以後我也就立刻長大了!”然後我們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劉志成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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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飛的千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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