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仁且明
那人撥開劉越胳膊，手扶馬鞍急聲道：“你莫要拉我，我要去救人！”
劉越一楞，道：“你要救何人？”
那人道：“我是大夫，剛才有人來報說城東有人得了急病，叫我趕快過去，你莫要攔我，否則誤了人性命，你罪過不小。”說罷就又要抬足上馬。
劉越照樣將他拉下，說道：“你說你是大夫，那我問你，你藥箱在何處？”
那人將身側過來，果然見他腰間掛了一個小藥箱，那人打開了，裏面有三七，人蔘等，頗有幾味中藥。那人說道：“如何？沒錯吧？我是急着去救人，你若不相信，可隨我同去！”
劉越猶豫，救人如救火，自己若因小財而誤了他人性命，那即使這馬賣出去了，自己也是於心難安，當下略略想了片刻正要答應，猛然間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少年時上山砍柴，常常雙腳磨的糜爛，母親便常用枯礬、黃柏、五倍子這三味葯中的任何一味磨成粉后撒在患處治療，此時若眼前之人真是大夫，那必定知道這三味葯的用處！當下朗聲道：“既然你是要去救人，那我自然應該將馬借給你，但我有一事相問，不知你可能回答我？”
那人神色略略驚慌，道：“我急着救人，你若無要緊事，莫要擋我。”
劉越笑道：“只一句話時間，耽誤不了你救人，”不待那人回答，已先說道：“枯礬、黃柏、五倍子，這三味葯都可以治同一種病，但不知你可知道能治哪一種病症？”
那人更驚，在馬旁喏喏不能答，劉越心中笑，此時他也知道了這個假大夫也是那前面買馬之人故意派來的，只是不知道那買馬人到底是何來頭，為何要設兩個圈套來誆騙自己。
劉越這邊正思索間，那邊隱藏樹后的田錯只能瞧兩人說話，卻聽不清具體說什麼，此時見劉越只是不肯那“大夫”借馬“救人”，不由心中大怒，前者“二十萬錢”乃是考量劉越的“信”，後者“大夫借馬救人”考量的是劉越的“仁”，如今劉越雖然有信，卻“見死不救”，雖“信”無“仁”也算不得良才！當下黑着臉上前，一招手，剛才挑着二十萬錢離開的兩人也走了回來，田錯悶聲道：“取十萬錢讓他拿走！”
那大夫正要說話，卻被田錯擺手擋住，轉向劉越道：“你能守信固然是好，可是見死不救卻不是仁者所為！你這樣人若無才還則罷了，若是有才那便是亂世之臣！”撫袖不悅道：“你這樣的人才我要不了，你快快收了錢便離了去罷！”說罷轉身猶自混身顫抖氣怒不止。
劉越一笑，他也從田錯剛才話語中聽出來此人是一位官吏，剛才還“有心”收自己為部署，只是他所設考驗自己的“信，仁兩關”，自己卻只過了一關，結果那個“仁”字自己沒有做到，所以惹的田錯大怒，更罵自己是什麼“無才還則罷了，有才那便是亂世之臣。”但雖然如此，劉越卻對他沒有任何惡感，不管此人設的這兩道“題”有多少破綻，但只看他能以“信”“仁”為基本取才，那便可不失為一員真正官員。當下只笑了笑，向田錯抱拳彎身行了一禮，從那挑錢的二人手中接過了十萬錢，挎在手上含笑而去。。。
“唉！此人其他都為上乘，只可惜卻沒有半點仁義之心！”田錯看着劉越背影漸漸淡出視野，忍不住頓足嘆道。
那“大夫”此時方才有機會說話，當下上前輕聲道：“大人，我看那人倒不是沒有仁義之人，他起初也答應借我馬匹，只是後來看出了小人破綻，認出小人並非真的大夫，所以這才沒有借馬。”
田錯一驚，轉身急問道：“你說他認出了你不是大夫？”
那“大夫”點頭道：“是啊，他說了一味葯，我沒有答上來，故此他也就知道了我並不是真大夫了。所以以小人看，此人不但有仁有信，更難得有智，可稱賢良！”
田錯恍然若失，只因自己挑選人試探劉越之時，因他府中那個大夫已然七老八十，自己便另找了一個普通隨從假扮，沒想到竟是此處出了紕漏，想起剛才自己那番侃侃而言，頓時不由雙頰通紅，又想起剛才劉越受了自己一番罵聲離開時一臉微笑從容，田錯更是覺得此人胸襟寬廣，日後必非池中之物！
再說劉越回到家中，先取了錢買了一點米，見到小蟬兒看到白米時一臉欣喜，劉越也是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心中高興，上前笑問道：“小蟬兒，晚上是粥啊？還是吃飯？”
誰料小蟬兒臉上喜色頓斂，回身皺眉道：“大哥，你把馬賣了，那我們日後靠什麼種地啊？”
劉越心中感嘆，伸手輕輕撫摩小蟬兒頭頂，笑道：“沒關係，你不用擔心這個，大哥我自有辦法。”看看天色尚早，有心再下地將今天丟下的活補上，轉身向看着那袋米不知是喜是愁的鄧范道：“士則，走，跟我下地，把早上丟下的活補上。”
鄧范回身聞言嘆氣，半晌道：“田。。。田裏還有大半沒。。。沒耕，此時便是去了也。。。也沒有牛拉犁，不如明日。。。日向官府借。。。借了牛再去吧。”
劉越一笑：“你隨我去，大哥我自有辦法！”說罷拿了犁當先出門。鄧范在後面跟着，滿臉將信將疑。
兩人來到地里，此時四周依舊還是很多人在地里忙活，劉越單手拎着犁來到昨天兩人停下的地方，將犁放好向鄧范招手道：“你在後面扶好，我在前面拉。”
鄧范此時方知劉越竟是這個打算，想想他寧願自己受這麼大的罪也不讓自己母親和小蟬兒受一丁點苦，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悲傷，強將淚水忍在眼眶裏，上前激動道：“大哥，我和你一起拉吧！”
“你這說話結巴的毛病以後要是多練練，我看能好。”劉越先是調笑，轉而才道：“你要和我一起拉了，誰在後面扶犁呢？沒關係的，你大哥我雙臂有千斤之力！你在後面扶好，看你大哥我的神力！”當下將犁套挎在肩頭，回頭道：“士則，你扶好了！”
鄧范激動難耐，重重點頭，語不能出。
劉越一聲大喝：“走！”頓時拉着這犁是奔跑如飛，鄧范在後面急急跟上，心中哏咽叫道：“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