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非入門讀物

“我說一下注意事項，”塔塔說，“這個測試，除了依靠自己，你不能向任何人尋求幫助；此外，你有七天時間，期限之後，我會檢查你的成果。”停了一下，見艾倫還在等待自己的下文，於是這位妖精小姐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這就是全部的規則，艾倫先生。”

“就這樣？”

對方那種興奮中隱隱含着的一點兒不以為然，令塔塔皺了一下眉。

“永遠記住謹慎，”她提醒道，“魔法的力量並非凡人可以操縱，接觸它的人要保持謹慎、小心並且敬畏，我的導師是如此說；我也要告訴你，測試鍊金術成果時，絕不要心存僥倖。”

這時艾倫一門心思想着自己接下來要抄錄一份怎麼樣的捲軸，煉製一瓶怎麼樣的藥劑，製作一件怎麼樣的魔法道具；他雖然從未敢忘記妖精小姐的每一句提醒，但在一種興奮之情的促使下，他還是自信地回答：“是的，塔塔小姐，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吧。”妖精小姐頷首。

艾倫站起來想要告退，他抖抖手腕，好象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但塔塔再一次叫住他。

“等等，艾倫先生。”她低聲喊道，而等艾倫回過頭，這個位大拇指家的小公主卻又露出猶豫的表情；面對後者疑惑的目光，她皺着柳葉兒似的眉，半晌，才極為不習慣地提醒：“……請務必小心。”

艾倫有些意外地看着妖精小姐，這意外中帶着一點兒感動；他明白，眼前這名妖精女孩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她的語言往往是簡單、直板、但直切主題，她不喜歡說無意義的話，因為她的導師告訴她那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但現在，她就說了一句這樣在她看來是毫無意義的話。

“謝謝。”就像許多年前對蘿蘿咬出這兩個字那種緩慢真誠的語氣，現在艾倫又對妖精小姐如此說。

塔塔點了一下頭，不再言語。

※※※

艾倫的測試就是這樣開始的——

首先是抄錄捲軸，他選擇了折射術來作為實驗對象，這是元素學派中一個水的子學派法術，它的效果是使施法者產生視覺上的位移，令敵人無法準確把握施法者的位置；製作這樣一個法術捲軸對於艾倫來說並不困難——因為塔塔是元素使的原因，艾倫對元素學派的法術異常熟悉——因此現在他只需要選出折射術法陣，並將它用特殊的墨水抄寫到羊皮紙上，然後就大功告成。

其間唯一的難點就是抄錄時，每一個字符與每一根線條都必須無時無刻地灌注以精神力；否則，它就不是一張魔法捲軸，而是一張繪着各種繁複線條的廢紙而已。

不過整個過程都相當順利，甚至出乎艾倫的預料，僅有的一個意外發生在最後，那就是當他停下手中的羽毛筆時，身邊的海納爾突然問道：“為什麼不再畫一遍呢，主人。”

這個符文秘偶，自從三個月前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當然，與之相同的還有奎琳娜；對此，即使是艾倫也無法使他們改變。

“為什麼要再畫一遍？”艾倫反問。

“父親，通常都是這樣做。”奎琳娜接口道。

艾倫皺了一下眉，他看了看那張已經完成了的捲軸——它靜靜地躺在那裏，不斷散發著淡淡的魔法氣息，這是他鍊金術生涯中的第一件作品，無論從那方面來講，都具有極重要的紀**意義。

雖然明白符文秘偶絕不會欺騙自己，但他也一時想不透那位鍊金術士為何會那樣做；而最後，他又記起了塔塔小姐的提醒，於是便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馬上，年輕人又突然想到什麼，“等等！”你能看到我繪的法陣？”

海納爾與奎琳娜一齊點頭。

“可是你們不是……看不到……”艾倫皺起眉頭，他沉吟了片刻，又突然從旁邊扯過一張紙，飛快在上面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法陣。“現在，你能看到我在做什麼嗎？”他拍着那張紙問道。

這次海納爾與奎琳娜一齊搖頭。

這下艾倫恍然，前後兩個法陣，雖然表面一模一樣，但前者艾倫灌注了精神力，使它表面充滿了魔力，而後者則沒有。

“你們能看到魔力流動？”他驚訝地問。

“是的，主人。”奎琳娜回答道。

他盯着他們的眼睛，那裏是兩顆晶瑩剔透的琥珀，他很快猜到那上面可能刻着‘真視之眼’一類的法陣——如你所見，現在艾倫已經學會以一個鍊金術士的方式來思考，假設是以往，他至多只會感嘆這另個符文秘偶的神奇。

他仍舊盯着那兩雙琥珀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見識法陣在鍊金術產物上的實際作用範例，有那麼一瞬間，他腦子裏好象隱約有了一個奇特的想法，只是這個想法還不成熟，非常模糊，連他自己也抓不住這想法的根源。

艾倫很快拋開這些雜亂的思緒，現在，他明白自己已經完成了測試的第一個部分；至此，捲軸的製作只用去了他數個小時的時間，這還是他謹慎地放慢了製作過程的結果。

接下來，在海納爾與奎琳娜的陪伴下，艾倫開始煉製魔法藥劑，這其實也並不困難：只是在花費了整整一天時間、打碎了兩三根試管以及浪費了幾種材料后，黑着臉膛的艾倫從一個臨時實驗室中走了出來，他頭髮倒豎，冒着煙，手中握着那支裝滿亮晶晶液體的藥劑瓶。

即使是冷靜如塔塔，看到艾倫這副模樣，也禁不住莞爾；至於溫達爾，直接毫無風度地滾到了地上；唯一面無表情的，大概就是艾倫的兩位符文秘偶。

“你做的什麼？”妖精小姐問。

“我也不知道這東西該叫什麼，”艾倫點點頭，“它讓我的衣服上的紐扣全部化為液體流走了……”

溫達爾再度暴笑出聲。

最後，艾倫開始了他最終的測試——製作魔法物品；但這次，他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根源來自於那本黑色封皮的《泰蒙的創造之路》，當然，這並非說這本著作本身有什麼問題，相反，它是一部相當優秀的鍊金術筆記。

但問題就是它太過優秀——

事實上這部著作、這本筆記心得，假設它是在鍊金術大師中流傳，那麼一定能可以獲得高度的讚譽；不過就像各位所猜測的，它不是一本入門讀物，並不適合於一位學徒閱讀，而艾倫，恰恰就是這樣的一個鍊金術學徒。

之前，艾倫並未察覺之一點，那是因為他的鍊金術知識一直停留在理論上——三個月以來他始終在解讀法陣知識，而這本黑色封皮的《泰蒙的創造之路》恰好就擁有最詳細的法陣描述，只是，這一部分僅僅是該書十分之一不到的內容。

於是現在，麻煩來了。

……

魔法的光線，始終略帶蒼白，這種蒼白的光芒自一枚多面的稜柱水晶中綻放，它靜靜地、柔和地向四周擴散，直到將整間小屋映亮；而稜柱水晶又被一尊少女雕象環抱在雙手間，她將它高舉起來，構成一組滿藝術氣息的動作；毫無疑問，這樣一具魔法燈飾，是相當漂亮的。

不過艾倫現在沒有心思去關注它，他一邊用手指點着光滑的桌面，一邊嘩嘩地翻動着那本書頁已經焦黃的厚書，他一行行閱讀那些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眉頭漸漸皺得更深。

他此刻才發現，手中這本鍊金術筆記，有整整數百頁、超過三分之二的內容都記錄著各種各樣的鍊金術物品的煉製心得以及方法，而這些鍊金術物品，從神秘的魔法戒指以及項鏈，到威力強勁的魔法武器，再到構裝生物，足足不下千種——只是艾倫很快認識到這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首先，這些魔法物品的煉製方法、所需要的材料以及注意事項，基本都是一筆代過，寫得極為簡略，有些地方甚至直接用上簡寫；當然，假設是一個鍊金術大師在閱讀這本筆記，他不但能輕易看明白，說不定還會讚揚筆記的作者用詞簡練。

但現在，艾倫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學徒，因此他直接看得如墜雲霧。

其次，筆記上的魔法物品排序方式相當混亂，毫無規律可尋，艾倫完全可以想像這筆記的原本擁有者根本是想到什麼就記錄上去什麼……然後對方還未明確標註煉製這些物品所需要的鍊金術水平，這樣一來，艾倫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而那些又是自己只能望洋興嘆的。

至於一件件的去試着煉，艾倫從未考慮過，且不說其中的危險性，單就有限的材料也不容許他如此浪費。

所幸，這樣的困難也不是無法克服的，艾倫完全可以自己創作一件魔法物品，而不是去仿造。並且他也想到，既然這是自己製作的第一件魔法物品，那麼或許自己創作還更具有紀**意義。

當然，為了不浪費材料，那麼就有必要使它更加實用。

於是他開始了自己的嘗試——

首先，他考慮好要製作的東西，由於一直以來都在練習劍術，所以艾倫立刻想到要製作一柄魔法細劍；而接下來，他又在腦海里構想了一下這件魔法物品的用途，等到大概有一個框架之後，年輕人就開始行動了。

製作魔法物品的第一步，自然是選好符合自己要求的材料，畢竟材料是魔法物品的基礎：這就像你要製作一把儲法武器，那麼就絕不會那些選擇硬度高，但導法性卻極差的金屬，反過來，也一樣。

不過幾乎是立刻的，艾倫就發出一連串抱怨。

那本《泰蒙的創造之路》上倒是記載着浩瀚如煙海一樣的材料，那些形形色色的、對於艾倫來說無比陌生的名詞，一字字地填滿了數十頁書頁；但僅此而已，事實上它們中的大多數也就只是記錄了一個名字，以及它們在各個地區不同的稱呼——而只有那些稀有罕見的材料，才寥寥寫上幾筆它們的特性。

“假設我能遇到這筆記的作者，那麼我一定會叫明白編排一個目錄、以及考慮到入門者的需求是何等的重要！真該死！”艾倫低聲詛咒，他很少發出這樣的詛咒。

……

(這章更晚了，不過今天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