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最終山的溫達爾

第三十六章 最終山的溫達爾

以下一段話,寫給我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日子:

回歸之紀九七○年七月十日,在那一日,在那個天幕沒有繁星閃爍的漆黑黎明,因為我與海倫的逃婚計劃,我第一次進入了那個世界——環形位面的內層位面;與塔塔·大拇指·晨星小姐——我一生當中的良師益友——一起。

進入能量的世界后,出於保證精神不至於過早消亡的考慮,塔塔小姐開始引導我進入魔法世界的大門;整個前五年、或者十年,她一直在教導我魔法知識,她的語言並不生動,但卻足夠細緻,我想正是因為她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艾倫·艾爾德爾。

塔塔·大拇指·晨星小姐,我最好的導師。

而緊接着,我迎來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數年;塔塔小姐的不告而別,給了我重重的一擊,我曾一度在回憶的溫馨與現實的殘酷之間來回輾轉——我眼前幻境重重,並不斷陷入追憶往昔的夢境之中,塔塔小姐一次次回到我身邊,但隨之而來的現實又一次次讓我體會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很少有人能理解那種來自心靈上的折磨:孤寂,絕望與追悔末及。

但正因為這樣的經歷,才使我在以後的日子裏更加堅強。

這灰暗的日子持續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塔塔小姐的回歸讓我重新振作起來,並因此認識到:任何時候,我們都絕不能放棄希望!在這一點上,我的父親,玫瑰騎士喬科的認識遠比我更深刻,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珍視他對我的每一個告誡。

我開始思索如何逃離這個冷寂的世界,許多年前,我對此一無所知,但許多年後,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武器’和‘工具’——豐富的魔法知識——它們全部來自塔塔小姐;雖然我想我永遠不會比妖精小姐更加睿智,但我認為自己擁有一些塔塔小姐沒有的東西,比如說最熱切的求生欲——它來自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於是,我一邊學習,一邊與妖精小姐討論魔法世界的構成,一邊思索着這條計劃:讓我與塔塔小姐成功逃離這兒的計劃!

因此,當那一天,我聽到她提起虹這種生物時,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辦法。

但事實上,在爬上‘虹’那寬廣的背之前,我從未想過,困境原來是如此容易改變。

我們的旅行開始加速。

接下來,我與塔塔小姐又找到了一個計時的方法——‘虹’龐大的身軀上那些純元素凝成的水晶鱗片,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規律的變色;而這段時間間隔,大概也就是三天的樣子——在這個冷清孤寂、時間恍若凝固停滯的世界中,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好消息,而且,我當時就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

事實也正是如此——

那之後的第十個年頭,我們到達了這次旅行的終點——輝煌星環,最終之山。

我原本以為那應該是回歸之紀九九○年到一○○○年之間的某一年,但實際上弗蘭泰爾的紀年方式在這兒並不適用;因為現在我知道,越靠近最終山,時間流動越趨近於停止。

——《旅行的回憶》引言,艾倫·艾爾德爾,寫於最終山

※※※

“艾倫,劍術課時間!”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假設你曾與安奎因的精靈們長時間地交談,那麼你現在會察覺到:這個帶着優雅與跳躍的調子,正是源自於精靈那特有的嗓音;但一反精靈們說話時那種高傲與淡淡的冷漠,這聲音的主人顯得有些不那麼正經:“艾倫——親愛的艾倫先生,你要讓你的劍術老師等上多久呢?十年,或者二十年!哦不!人生如此寶貴,我絕不允許你這樣浪費!”

伴隨着這句話,房間的華美的雕花黑木門‘嘩啦’一聲被一柄花刃細劍吞吐的劍芒剖成兩片,並且木屑飛舞——這是這個月來遭受同樣命運的第三扇門。

艾倫馬上合上手中羊皮裝訂的日記本——那淡紅色的扉頁上,用亞敏斯的文字寫着一行整潔優美的小字:旅行的回憶——他沒好氣地回過頭,同時一個不注意,‘喀嚓’一聲將手中的羽毛筆捏成了兩段。

這是這個月來遭受同樣命運的第三十隻羽毛筆。

闖進門的傢伙,正是一位尖耳朵,銀頭髮,英俊帥氣的精靈男子;他穿着一身鑲滿寶石、滾銀邊的、華麗的、或者不如說不倫不類的禮服,他用淡銀色的眸子掃了艾倫手中的筆一眼,挑了挑眉毛。

“很好,又斷了,第三十枝!”精靈點點頭,“以這個速度持續下去,三年以後,你就沒有任何筆可以用了!”

艾倫盯着這個精靈,翻了個白眼——

記得在到達最終山之前,他無數次在心中構想過這個對凡人來說還是一片未知的領域,不自覺地猜測自己會以怎樣的方式抵達那兒,他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危險,或者是轉機?那裏有太古以來的強大存在嗎?他們是友善的?還是充滿了敵意?

艾倫不知道。

就如他永遠也不會想到:當那一天到來時,迎接他的不是危險也不是機遇,更非太古以來的強大存在,而是——一位有些不倫不類的精靈!

“嗨,兩位!我叫溫達爾,至於家族姓氏恐怕已經忘掉了,我記得我在這兒待了多少年?啊,不記得了!”這是那個永遠穿着一身鑲滿寶石、滾銀邊的、華麗的、或者不如說不倫不類的禮服的精靈的開場白——你得明白,通常安奎因的精靈們絕不會穿這樣一身衣服,那比殺了他們還叫他們難受——但溫達爾當時就穿着這樣一套衣服,微笑着、彬彬有禮地站在他和妖精小姐面前……

雖然那不久之後,艾倫就明白,那所謂的‘彬彬有禮’也不過是裝出來的。

而至於溫達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是在許多許多年前——當然,至於究竟多少年以前,他肯定是不記得了;總之,那就是許多許多年前;那一天,他正在一位法師朋友的會客室品嘗那些人類世界的甜點,至於他的法師朋友,則是獨自在地下室做法術實驗,然後,理所當然的,實驗失敗了,意外發生了,一個藍色旋渦將無辜的他卷了進去……

通常講到這裏,溫達爾就會提高聲音:“接下來……接下來就是一段漫長的漂流,恩,非常漫長;即使是對於我這樣的精靈來說,那也是一段枯燥無味的旅程,何況,我完全是無辜的呀!都怪那個該死的老鬼!”

精靈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恩,那個老鬼,他想辦法犧牲自己的精神保住了我的精神!就這樣,我就這樣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接着,溫達爾會微微一笑。

但無論如何,就像溫達爾所自我吹噓的那樣,這位精靈是一個真正的劍術高手,真正的大師級劍客;艾倫曾想,這樣一位劍客在歷史上不會默默無聞,但他又從未聽說過歷史上有過一位叫做這個名字的著名劍手,於是他很快想到,溫達爾這個名字不過是個化名——但至於對方的真名是什麼,艾倫卻想不出來,甚至連博聞強記的塔塔,對此也只是默默地搖搖頭。

畢竟,歷史上因為各種原因失蹤的劍術大師,幾乎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接下來,在偶然見識過艾倫那花架子似的劍術后,溫達爾立刻提出要求,要成為他的私人劍術教師,理由是——一位大師級劍手身邊,竟然有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劍客存在,這完全是對他的榮譽的一種侮辱。

艾倫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異議,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年輕人很快後悔了,畢竟不管是誰如果每天都被反覆的、無數次的蹂躪與踐踏,恐怕他都會很快後悔的;你完全可以想像一個入門級的劍手與大師級的劍客之間比試的過程,特別是後者似乎永遠不知道放水為何物的情況下——而事實上,溫達爾所謂的練劍方式就是與他不斷的對戰。

但所幸,不管怎樣,艾倫的劍術修為都在突飛猛進地進展着,畢竟,他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這天賦,從塔塔與溫達爾那偶爾透出些讚賞光彩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來。

而一想到自己那無比悲慘的劍術課,年輕人就會不自覺地想到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在進入最終山後,他與塔塔的身體像投影一樣被重塑,只是接近二十年沒有使用過身體的下場就是:一不小心就會用力過度,從而損壞什麼東西;就像現在他手中的這隻羽毛筆一樣。

想到手中的這隻斷裂的羽毛筆,艾倫的思緒一下回到了現實,他再看了一眼眼前這不太正經的精靈,點了點頭。

“劍術課?”

“正是,親愛的艾倫先生!”溫達文笑嘻嘻地說道。

“好象你比我還期待的樣子?”艾倫挑着眉尖看着這位名義上的‘劍術導師’。

“簡直是無比期待呀,親愛的艾倫先生!”溫達文的語調簡直是在讚歎了。

艾倫仍舊是看着他,接着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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