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鮮血玫瑰
地窖正如你想像中那般漆黑潮濕，一盞掛在天花板上的提燈也只映亮一小塊兒地方；提燈下方，酒桶上擺着一張舊巴巴的地圖、一隻錢袋、兩把邊沿閃爍着寒光的反曲刀。
三個人在竊竊私語，詩人偶爾插上一句；不知過了多久，牛頭人特有的粗獷笑聲率先在地窖響了起來，他拍了一下拳頭，叫道：“塞浦洛斯早料到如此，按我們族的話說——勇敢藏在她的心中，她的軟弱並非怯懦，而是溫和；是的，塞浦洛斯早料到如此！海倫的勇敢，來源於她對你的愛，小艾倫！”他開心地、用力地拍了拍艾倫的肩膀。
艾倫再次咧嘴，但這次他在微笑。
“那麼——我又要說什麼來着？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計劃！”奎文打了個響指，輕輕拿起酒桶上那隻錢袋；他晃了晃，嘩嘩作響，然後又啪的一聲丟了回去，“陰影兄弟會需要錢嗎？不，他們偶爾也做一次免費生意，”半身人笑嘻嘻地曲起指頭彈了一下反曲刀，使它發出清越的迴響，“如果奎文想他們那麼做的話。”
“奎文，”牛頭怪嚴肅地盯着他。
半身人笑嘻嘻地將兩把巨大的反曲刀別進腰間的扣環，眉毛揚了一下，“我明白！雙刀奎文歸隊，塞浦洛斯隊長。”他咧開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柔軟捲曲的頭髮下，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緊盯着牛頭怪。
牛頭怪終於也露出寬厚的微笑，你得明白，他從未在面對這半身人時露出這種表情。
艾倫看着自己的同伴，心中瞭然，似乎他們也有自己的一段故事。
牛頭怪回過頭，再一次拍拍年輕人的肩膀，這次動作很輕，但附帶的感情卻異常沉重，“離開這兒吧，小艾倫，我們作為朋友祝福你！”
“謝謝。”艾倫低聲回答。
“不，”奎文擺了擺手指，“朋友之間不必道謝！舍羅維爾家那幫混蛋通緝我時，你悄悄給我送水和食物，那是我們第一次認識，奎文當時沒有道謝；後來我被追捕至重傷時，是你救了我的命，奎文仍舊沒道謝；再後來我們成為了合作夥伴，互相幫助過許多次，但我們互相之間都沒有道謝——那是因為奎文當你是朋友，而對於朋友，我們半身人只提供無償的幫助！”
牛頭怪笑了笑，鼻子裏噴着氣說道：“哼！我們的族群只與看得過眼的人做朋友，一生的朋友。”他看了看艾倫，又看了看肖恩，然後點點頭。
艾倫亦緩緩地點頭，他抿着嘴，又將視線投向肖恩，“正如你所聽到，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恐怕再不回來，我們就此道別吧！”
肖恩滿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別么？”他搖了搖頭，“但無論怎麼說，至少讓我們並肩戰鬥一次吧！”
艾倫搖了搖頭，但嘴角卻微不可察地翹了一下；正當這個時候，地窖外響起了哚哚的敲門聲。
“誰！”牛頭怪皺起粗眉毛問了一句。
“老闆，是我！”門外傳來塞浦洛斯那個侏儒夥計的聲音，“外面有人找艾倫先生。”
塞浦洛斯斜着眼睛去和艾倫確認，後者點點頭，他明白應該是跛子來了。
“讓他稍等。”艾倫低聲說。
“讓那傢伙稍等！”牛頭怪粗聲向地窖外的夥計吩咐。
※※※
跛子笑眯眯地坐在城門酒吧的一角，似乎並不在意那粗俗骯髒的椅子弄髒他那漂亮的、白色滾邊的深紅色絲絨外套；他看見那個侏儒夥計像只地鼠一樣飛快地竄進廚房，又飛快地竄出來，恭敬地跑到自己身邊。
“這個，尊敬的、崇高的大老爺……”侏儒夥計一邊說著恭維話兒，一邊小心地打量着跛子那頂飾有三條貂皮的漂亮軟帽，“請勞煩您稍等一下，艾倫先生他馬上就來。”
跛子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這小個子離開。
侏儒夥計如蒙大赦似地趕忙跑開兩步，但馬上又回頭，“尊敬的大老爺，你要喝點什麼嗎？”
跛子搖搖頭，再次擺了一下手；他的心腹站在他身後，他冷冷地掃了侏儒夥計一眼，這小個子嚇得一個哆嗦，立馬屁滾尿流地跑開了。
跛子伊恩在鬧哄哄的人群間眯起眼睛，好象在思考着什麼，但這時他身側突然傳來一聲脆喊：“啊！是跛子先生呢！”
這次輪到跛子的心腹哆嗦了一下，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伊恩是跛子，但並不是每個人敢當著他他的面叫他的跛子；而對於跛子的性格有所了解的他，更是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但出人預料的，跛子卻沒有發火兒；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站在另一張桌子上的蘿蘿，這小傢伙剛聽完一個精彩的故事，一副容光煥發的小模樣。
“你好，美麗的妖精小姐。”跛子笑眯眯地示意。
“你好！”蘿蘿努力地揮了揮手，“你怎麼在這兒呢，跛子先生？”
跛子的心腹詫異於自己上司一反常態的表現，於是他用更詫異的目光打量着小妖精，好象要在她身上找出什麼特異之處。
“我在等一個人。”跛子淡淡地回答。
“一個人？”小妖精一隻手托着腮幫子思考起來，小眉毛好象都皺到了一塊兒；突地，她的眼神亮了一下，“是艾倫嗎？對吧，恩？”
跛子點點頭。
“真的？太好了！”蘿蘿差點蹦了起來，“我也好想艾倫，但是人家去找他的時候，老是迷路哎……”她不滿地嘟起小嘴。
這個時候，城門酒吧的光線再度暗了一下；通常來說，這種情況意味着這酒吧來了新的客人——有些人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打量新來的傢伙，然後他們張大嘴，好像被震住似的安靜下來……
酒吧內的聲音一下低了許多，剩下的人因為這詭異的氣氛也跟着回頭，但立刻的，整個酒吧靜了下來。
一片寂靜。
門口站着四個人，為首的披着厚毛皮斗篷的人領着三個灰袍男子緩緩走了進來；三個法師！每個人心中都是一片震驚，施法者並不常見，三個施法者同時出現那更只有在戰爭中才會偶爾見到。
“灰色長袍。”跛子的心腹靠近他上司一步，低聲提醒。
跛子點點頭，眼睛眯得更細了，眼皮之間幾乎只留下一絲縫隙；他的手摸向藏在外套內的劍柄，輕輕地扣住，然後撥出一小段。
帶頭的披着厚毛皮斗篷的傢伙環視整個酒吧一眼，低沉地笑了兩聲，然後問道：“嘶……嘶，塞浦洛斯是在這兒？”
他一說話，蘿蘿馬上又蹦又跳地尖叫起來，“啊，這個聲音我聽過！……對了！魔鬼，你這壞蛋是托薩克魔鬼！”隨着她的動作，那條金色的小馬尾也跟着又蹦又跳起來。
小妖精的聲音雖然細小，但在這一片寂靜的酒吧中卻顯得格外清晰；只聽轟然一聲響，每個客人齊齊都遠離那個披着厚毛皮斗篷的傢伙一步。而那傢伙本人則是抖動了一下，然後猛地轉過頭，冰冷凌厲目光掃向小妖精聲音傳出的方向，“是誰！”他怒吼道。
嘩的一聲，酒吧內的客人們潮水般順着那道冷冽的目光向兩側分開，只一瞬間就讓出一條寬敞的‘過道’，露出後面站在桌子上的小妖精——當然，還有跛子與他的心腹。
“全部殺掉！”披着厚毛皮斗篷的人打了手勢。
三名灰袍法師齊齊舉起雙手，晦澀咒語吟唱聲開始在整個酒吧內回蕩；幾乎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甚至忘了逃跑，只有極少數聰明的傢伙悄悄地鑽進了桌子下。
蘿蘿卻是一副興奮的模樣，她正準備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處理這種‘危險刺激’的局面；但這時，一個硬硬的、冰冷的物什被塞進了她的懷抱。
“這個——拿給艾倫，就說我今天沒時間見他了，他會明白的。”跛子拔出外套中的細劍，同時站起來擋在小妖精身前並低聲囑咐。
“咦？”小妖精的好奇心立刻被手中的東西所吸引——那是一枚玫瑰紋章，它的花瓣用最瑰麗的紅寶石雕琢而成，如同鮮血，嬌艷欲滴——蘿蘿用小手拍了拍這漂亮的小玩意兒，又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皺着眉頭問：“這是什麼吖？”
“鮮血玫瑰！”
跛子眼神一凝——以他身體為中心，一圈透明的波紋向外擴散而去，整個酒吧內的空氣流動頓時慢了下來；三名灰袍法師齊齊悶哼一聲，剛剛聚集起來的魔法力量頓時消弭於無形，他們驚駭欲絕地抬起頭，正好對上跛子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伊恩大師，我們倒是很久不見了！”廚房那邊這時卻響起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戰士大師！”三個法師聽到這聲招呼，立刻明白了眼前這身形佝僂的老傢伙擁有什麼樣的實力。
(明天更新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