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門
劉氏早早地就在門口等着,盼女兒似的盼着張令曦回來。
“姑母。”
看着劉顯護着張令曦下了馬車,劉氏衝著劉顯點了點頭。
“老夫人一直念叨你們兩個,說是幾日沒有回來,她心裏空落落得緊。”劉氏攬着張令曦端詳了一番,“曦姐兒越發有神采了。”
張令曦的臉羞得通紅。
“我們這就去給老夫人請安。”劉顯緊張地摸了下鼻子。
他因為張令曦的臉紅,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去吧,幾個姐妹兄弟都在。”劉氏看着兩個人笑道,眼神滿是揶揄。“你看,你們兩個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要不顯兒晚上歇在這邊?”
張令曦頭低了低,悄悄戳了戳劉顯。
“那就這麼說定了。”劉氏將張令曦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卻誤會了她的意思。“房間是早就差人收拾了的。”
張令曦和劉顯越發覺得尷尬了。
好在到了老夫人那裏,姐妹們將她拉過去問這問那,她才不用跟顯哥哥兩個人紅着臉四目相對。
“您這幾日胃口可好?夜裏可安寢?”
老夫人看着張令曦和劉顯兩個人就像年畫裏的童男童女站在那裏,高興地點頭說道:“我一切都好,就是挂念你們。”
“那以後令曦每天都來叨擾外祖母。”張令曦眼睛裏一熱,眼淚就開始打轉了。
“過來坐。”老夫人讓張令曦坐到腳下的綉墩兒上,說道:“你嫁了人,該學着操持家事,哪裏還有功夫成天地往外頭跑的。若你得空,多去青川觀走走,求個一兒半女來,給劉家開枝散葉才是正事。”
張令曦點點頭,依偎着老夫人道:“我聽您的便是。”
“哎呀,才幾日不見就掉眼淚。”揚姐兒在一旁笑着“抱怨”張令曦,“你看你,都讓顯哥哥寵壞了。祖母,您可不能再寵着她了,不如好好寵一寵我吧。”
“誰不知道趙澤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裏,何況你還生了個兒子,趙家可不將你當成寶呢。”張令曦笑道。“怎麼是你自己來的,丈夫兒子沒有陪着?”
“還不是為了好好跟你說兩句話,才千方百計地沒讓他們跟着過來。筌哥兒見了你就不肯撒手讓別人抱了,我怎麼敢讓他過來,打擾了你我說體己話。”揚姐兒抿着嘴笑,“這老天爺給的緣分也真是奇妙,有些人天生地就能對了眼緣兒。”
“行了,你們兩個到旁邊說話,我跟顯兒說兩句。”
“看來祖母您是嫌我話多了,我保證一會兒只煩曦姐兒,不煩着您。”揚姐兒沖張令曦炸了站眼睛。
這邊老夫人跟劉顯,一問一答地說著話。
揚姐兒跟張令曦手挽着手在旁邊說悄悄話。
“轉眼,咱們竟然都嫁人了。你還嫁給了顯哥哥,真是讓人意外。”
“怎麼,只許你跟趙澤讓人意外,就不許我跟顯哥哥讓人意外了?”
揚姐兒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我跟趙澤的事情可沒有瞞着你,你卻把你跟顯哥哥的事情瞞地死死的。”
“我們哪有什麼事,不過是剛剛好...”
“剛剛好什麼?”揚姐兒追問。
張令曦不答,聽到那邊劉顯跟老夫人說什麼青川觀,她聽不真切,望過去一眼。
“喂,跟我說著話,心思卻全在別人身上,你這樣我可是要傷心的。”
“你呀,盡知道取笑我。”張令曦不想話題總在她和顯哥哥身上,就隨口問了一句:“齊鹿鳴呢,怎麼不見他?”
她說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全落在了劉顯耳朵里,劉顯回過頭來對她笑了笑。
揚姐兒輕輕推了她一下,道:“自然是被我娘關在屋子裏了。你不知道你出嫁的時候,他幾次想出來鬧事,這麼重要的日子,哪裏敢放他出來。”
怪不得也不見芊芊過來,原來是因為這個。她還當芊芊是為了齊鹿鳴在生她的氣,看來是她小肚雞腸了。
張令曦正欲開口說話,揚姐兒壓低聲音道:“你在顯哥哥面前,還是少提我哥吧。”
揚姐兒的細緻讓張令曦既感動又意外,果然嫁了人,性情也變了。
“顯哥哥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張令曦不以為意地說道。
揚姐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攬着張令曦的肩膀說道:“得虧你嫁的是顯哥哥這樣的人,若是嫁給別人,照你這麼心大的樣子,豈能像現在這般和和美美的。”
“若換了別人,我未必肯嫁的。”
除了顯哥哥,誰還能這麼包容她呢。而且,她才不想跟誰做夫妻。
姐妹們只當她在說情話,各個都故意去酸她。
正熱鬧的時候,芊芊她姍姍來遲。
“曦姐兒,我來晚了。”芊芊眼圈紅紅的。
“你若是不來,我就要找你去了。”張令曦笑着站起來,過去拉住芊芊的手,對揚姐兒她們說道:“我的救兵來了,這下我看誰還敢笑話我。”
“這下可糟了。我得給嫂嫂幾分薄面,算了,勉強饒了你吧。”揚姐兒佯裝大度地揮了揮手,逗得張令曦直笑。
“還好我跟着芊芊沾了光,不然今日你是不肯放過我了?”
揚姐兒摩拳擦掌地說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要不,讓顯哥哥陪着祖母說話,咱們去曦姐兒那裏坐一會兒吧。”芊芊提議道。
“好啊,我這就去跟祖母說。”揚姐兒道。“嫂嫂你看好了曦姐兒,別讓她跑了!”
張令曦看芊芊這樣子,像是有許多話要跟她說似的。
芊芊進來的時候,先是四處看了看,沒有齊鹿鳴的身影,她才進來。想來兩個人婚後,芊芊過得並不如意。
張令曦握緊芊芊的手,道:“他不在,一會兒咱倆好好地說說話,你有什麼便都告訴我吧。”
“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心眼小罷了。”芊芊問道:“他可來過?”
張令曦搖頭,有些擔心芊芊,問道:“他沒跟你說他去哪裏了?”
“誰知道他去了哪裏,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芊芊苦澀地笑了笑,“原以為嫁過來,至少能每天多看他兩眼,誰知是這個樣子。”
“他從來都是孩子氣,只管他自己好受,不曾為誰想過。或許過上幾年,性情會變的。”張令曦安慰道。
“我也只盼着那一天呢。”
“嫂嫂,你盼着什麼?”揚姐兒湊過來問道。
張令曦推開她湊過來的臉,颳了下她鼻子說道:“當然是盼着你常來了,你不在,芊芊一個人在府里多無聊。”
揚姐兒頗以為然地道:“那以後我常來,也讓筌哥兒來陪着你。我哥哥那個性子,肯定是不會體貼人的,要是他哪裏惹了你,你就告訴我,我讓我娘教訓他。”
“嗯,也還好,這些天不鬧着出去雲遊了。”
三個人往張令曦的屋子那邊走,芊芊突然定住了腳。
齊鹿鳴躺在門口擋着路。
聽到動靜,他慵懶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目光掃過揚姐兒和芊芊,在看到張令曦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
“你回來了,等了你大半個時辰了。”齊鹿鳴吐掉嘴裏叼着的草桿兒,目光一步不離張令曦。
“你在這兒等着做什麼?有什麼話,你們夫妻兩個回去關上門說去呀。”張令曦將芊芊往前一推,道:“你看他,竟然一刻也離不了你,找到這裏來了。”
“我是來...”
“齊鹿鳴!”
齊鹿鳴話未出口,三個人同時喝住了他。
都怕他說出什麼糊塗話來,讓大家都尷尬。
“齊鹿鳴,我跟芊芊還有些話要說,你要等得及就等,等不及就走便是。”張令曦沒有給他好臉色,拉着芊芊和揚姐兒進屋。
芊芊看着齊鹿鳴的眼神里透出哀求。
齊鹿鳴欲言又止,氣急敗壞地抬腳就踢壞了欄杆,邁着大步離開了。
張令曦對他實在是無情,不僅不理他,還讓劉顯來收拾了他一頓。他原本是生氣的,可是氣着氣着,覺得原諒了張令曦也不算是難事,所以今兒才特意過來,想聽她道個歉,原諒了她。
誰知道張令曦竟然還是不願理他!還拿霍蕪芊做擋箭牌!可惡!
齊鹿鳴的興緻一下子沒有了。
百無聊賴地走出了大門,突然看見了什麼,嘴角勾起了壞笑。張令曦,誰讓你惹我的。
“等等,你怎麼來了?”齊鹿鳴笑着攔住了來人。
“齊公子,我是來找曦姐兒的。”
齊鹿鳴一挑眉,攔住了來人:“張令浙讓你來的?”
眼前這位正是張令浙的妻子,趙嘉柔。
趙嘉柔搖搖頭,語氣慌張地說道:“齊公子,我找曦姐兒有要緊事。若是您沒什麼事,請讓我過去。”
“你找她什麼事,跟我說說。她正忙着呢,我可以幫你轉告。”
“怕是不方便吧。”趙嘉柔遲疑了一下,張令浙交代給她,這話關係到張家上下的性命,除了曦姐兒,不能告訴任何人。
“哎,那這樣吧,反正我現在沒什麼事,可以帶你去找她。只不過現在她正在老夫人那邊說話,實在是不能打擾。你跟我過來,我去幫你喊她,你且耐心等着。”齊鹿鳴一本正經地騙着趙嘉柔道。
趙嘉柔毫無察覺地點了點頭,任由齊鹿鳴帶着他走。
“你先在這間屋子裏等等吧。”
“怎麼不帶我去曦姐兒的屋子等她?齊公子,我這真的是打緊的事,容不得半點玩笑。”
“我豈會是拿你玩笑的人,曦姐兒的屋子要重新修繕,今兒個她睡這間。行了,你等着吧。”齊鹿鳴說完了話,隨手將趙嘉柔反鎖在了屋內。
趙嘉柔等到日頭快落,才覺出不對。可不管她怎麼呼喊,都沒有人應。
齊鹿鳴將人鎖了,鑰匙一扔,出去快活去了。夜深了回來的時候,早已忘了趙嘉柔還被他鎖在屋裏。
趙嘉柔喊得急了,直掉眼淚。張令浙交給她的事情沒有完成,恐怕家裏要如張令浙所說的那般遭殃了。可她毫無辦法,只能悔恨地掉着淚,恨她不該輕信了齊鹿鳴。
也不知道哭喊了多久,趙嘉柔暈了過去,終於萬籟俱靜了。
整個宅子,被一種詭異的氛圍包裹着,然而誰都沒有發現。
夜越來越深了,劉顯突然警覺地起身...
張令曦睡得混混沌沌,夜裏坐起來想喝口水,卻瞥見外間的榻上沒人。不僅衣服鞋子不在,佩劍也不在了。
顯哥哥竟然這個時候出去了?張令曦心裏頭有種不好的預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堵在心口。
聽到張令曦這裏頭有動靜,循禮小聲問道:“小姐,您醒了?”
“嗯。爺呢?”
“前半夜匆匆忙忙走了,您正睡得熟,爺不叫打攪。”
“出了什麼事情,爺就這麼匆忙忙地出去,我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張令曦急着下床梳妝。
她跟劉顯一個睡裏間一個睡榻上,劉顯前半夜出去的時候她正熟睡,可不是聽不見動靜。
循禮在外頭隔着門說道:“爺說您累了,生怕驚醒了您,輕聲輕腳地出去的。還特意囑咐,讓我們別驚醒了您。”
“說是去辦什麼事了嗎?”
“沒說,看着是極其當緊的事。而且來的這幾位,看着像是宮裏頭的,身上還配着刀。”循禮見着那幾個人的時候,嚇了一跳,那一個個眼睛跟鷹似的,彷彿看她一眼就立刻能將她生吞了去。
張令曦挽好了頭髮,開門道:“進來說話吧,我一時半刻也睡不着了。老夫人那裏可有什麼動靜?”
“似乎是沒有的,奴婢這就去打聽。來的那幾位走的不是正門。也不知使了什麼通天的本領,我瞧見的時候,院子裏忽的就多了這幾位。”循禮小聲地答着,怕隔牆有耳。“要不是他們對少爺畢恭畢敬的,我只當他們是哪裏來的賊匪呢。”
雖然劉顯交代了循禮幾句,可是張令曦這心裏頭還是打鼓,一刻都安心不下來。
劉顯一夜未歸,到了傍晚只託人帶了句話,說是要出趟遠門。等了一日又一日,劉顯還是沒有回來,張令曦在老夫人這裏待着越發不安,決定回家一趟。
不知不覺地,她竟然把劉府當成自己的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