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純情小說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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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女

(一)

我叫秦修遠,是個大學生,生活非常平靜,但我不想安於平靜,我希望我的生活波瀾壯闊,再不濟也應該常有漣漪。

2005年4月5號,春雨綿綿,路上濕漉漉地像是被天女撒上了一層油。行人步履匆匆,大多都是為了找一個避雨的草堂。

我也在這天路上,步履緩緩,我沒有找到避雨的草堂,所以像個沒有頭的蒼蠅,四處亂撞。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前邊、身後的景色漸漸地模糊。

這裏是一個公園,木凳和亭子都是灰色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古舊。

亭子外面有着濃綠的藤條,一直把整個亭子的一半都夠包進了裏面。透過雨簾,我隱約看到那亭子裏面坐着一個人,他(她)的旁邊還放着一堆東西。

不是鬼吧,我想,身體不由自主的朝那個亭子走去。

走進亭子,我看到,那是一個女孩兒,穿着灰褐色的衣服,一雙布鞋顯然早已經濕透了。她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光景,她的長發被雨打濕,一縷一縷的散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凍得發抖,看了看我,似乎要說什麼,但是因為冷的厲害只動了動嘴唇。

她的旁邊放着一個碩大的灰色尼龍口袋,裏面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是女孩兒較小身軀的幾倍之大。

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把自己的厚外套遞了過去。

她不好意思接,但是在我一再的要求之下她還是接受了。

幾分鐘過去,女孩兒的嘴唇漸漸地恢復了血色。

她鄭重的說了聲謝謝,然後又說道:“拾荒的人都是被生命所拋棄遊離在生死邊緣的人,沒有人願意靠近,特別是……”她省略了中間的名詞,滿臉抱歉的,“我沒想到你會把衣服給我穿。”

“我只是看不下去你受凍,這麼大雨,你為什麼不回家呢?”我問道。

“我沒有家,就算是有現在也不是回去的時候。”女孩兒長嘆。

“對不起……”

“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等雨停了我把這個袋子裝滿就回去。”她說著,看了看亭子外,但是大雨仍然不停。

坐了許久,我看了看時間,17點45分。

外面的雨漸小,女孩兒把外套脫了下來,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弄髒才遞到了我的手上。

“你穿着吧,我穿的厚,不冷。”我說道,她那淡薄的衣服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

“可是……”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

我扭頭準備走,女孩兒叫住了我,說道:“我明天洗完后給你送過去,你在哪個學校?”

“不用了。”我說完便匆匆的離開了這個小公園。

“我想和你一起聽課,可以嗎?”我的身後傳來女孩兒的聲音,但是我並沒有回答。帶着一個撿破爛的女孩兒去上課,別人該怎麼想?

(二)

第二天早晨,窗外非常的亮,我想睡個懶覺,但是被宿舍的同學給喊醒了。

“外面有人找你,還是個小美女。”室友蕭飛喊道。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閉着眼睛把衣服穿好。

雨過天晴,外面的空氣非常清新,一切就像是剛剛被清洗過一樣,嶄新嶄新的。

外面站着一個女孩兒,背對着自己,手裏提着袋子。

“嗨!”我朝她打了聲招呼。

她扭過頭來,微笑從嘴角蕩漾開來。

我愣在了那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就是昨天下午見到的那個拾荒女,她竟然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兒。

“你的衣服。”她把衣服遞過來,又說了聲“謝謝”。

“不……不用客氣。”我接過衣服,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我可以和你一起聽課嗎?”女孩兒挑了挑眉毛問道。

“當然可以……”我立刻,答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女孩兒臉上的笑立刻洋溢開來,說道:“太謝謝你了,我一直都很嚮往大學的生活,可是從來沒有機會。”

“以後你想來隨時可以。”我說道。

她告訴我她叫方樂欣。

教室里,沒有幾個人聽課,倒是我帶着那個女孩兒走進教室引起了班上同學的轟動。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裏面突然出現了一種滿足感。

我帶着她在靠邊的地方做了下來。

兩個小時,方樂欣都在認真的聽課,她似乎對知識非常的渴望。

我看着她突然覺得奇怪,像她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兒怎麼會是個拾荒者呢?我知道她的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

三天後,又是一個晴天,天邊只有幾片潔凈的雲。

方樂欣又一次要求和我一起聽課。上課和一個美女坐在一起,我當然毫無考慮的就答應了。

沒想到,我的生活中的漣漪竟然隨着她的出現而開始。

上完課,我又陪着方樂欣走了許久,她總是靜靜地去看着校園裏面的景色,話也不多,只有在我問起的時候她才會說上幾句。

“你很喜歡大學的生活嗎?”我問道。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只要你喜歡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我可以總給你做導遊。”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話還是因為她看到了什麼,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謝謝你。你真的很幸福,能上大學。”她的目光中有着那麼一些羨慕。

我很幸福嗎?生活靜的像一潭死水,好像沒有哪裏讓自己覺得自豪甚至幸福的。

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微微地笑着說:“你還記得初中的課本上畢淑敏的那篇散文嗎?”

我在腦海里尋找着,但是關於畢淑敏的散文卻找不到。

“幸福有梯形的切面,它可以擴大也可以縮小,就看你是否珍惜。”她說著,眯起眼睛,享受迎面吹來的溫暖的風。

“如果愛情和金錢這兩樣東西放在你面前,只能選其一,你會選什麼?”她看着我,挑起眉毛問道。

“愛情。”我不加思索的回答。

“很少有人會選擇金錢,因為這不過是個小小的“如果”而已。”樂欣微微地笑着說道。

(三)

宿舍里,光線有些昏暗。

我剛從外面回來,由於視覺的慣性,我的眼前有好大一會兒什麼東西都看不到。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這些時候,心裏總會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當我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後,這才感覺對不對勁兒。

宿舍的其他五雙眼睛全部都在盯着我,那眼神就好像要脫光我的衣服一般,讓我身上猛然生出一種恐懼。

“你沒幹嘛呢?我的臉上有鼻涕嗎?”我緩緩地問道,他卻緩緩地轉過身去玩遊戲,什麼話都不說。

“你們都幹嘛呢?”我感到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加大了嗓門兒。但是同時也感覺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這件事與我有關。

沉默了一會兒,性格靦腆的謝曉文扭頭輕聲說道:“你自己看吧,在校園網上。”

我立刻打開電腦,登上校園網,發現新聞的那一塊兒,頭條:大學生和拾荒女的“故事”。之所以故事兩個字加了引號,那是因為那不是一個故事,而是學校的學生記者採集到的新聞,還有現場的照片。

打開那條新聞,我只看了兩行就看不下去了。

因為那圖片下的一句話讓我徹底無法忍受。

“猥瑣男大學生對一拾荒女施暴,社會道德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圖片上正是那天自己站在亭中,脫下上衣。圖片並不十分清晰,不認識自己的人肯定無法分辨出。

我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砸到桌子上,一聲巨響,杯子碎掉,宿舍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

“關於這件事還有謠言,不知道你有沒有……”謝曉文輕聲地說道,以至於最後幾個字我都聽不清楚。

“什麼謠言?”我的呼吸急促,說出的話語氣很重。

“就是……就是……”謝曉文支吾着沒有說出來。

“什麼謠言,你說啊!”我有些不耐煩了,心中很不得把那個製造假新聞的人給拉出來,當場亂棍打死。

“傳言說和你一起上課的就是那個被**的拾荒女,而且還有人說那天在那個亭子裏面的那個男大學生就是……”謝曉文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終於不敢吭聲了。

“你們覺得這可能嗎?這可能嗎?”我朝他們吼着,“誰知道那個寫假新聞的人是誰,告訴我,我他娘的去殺了他。”

謝曉文立刻站了起來,拉住我說道:“你別衝動,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四)

我確實去查了這件事,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是誰傳上去的新聞,校園網其實只是個論壇,可以匿名上傳各種信息。

一個月很快過去,這件事也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我和方樂欣沒有再聯繫過,她也像嗅到了我的感覺沒有再出現。

當我一個人靜靜地坐着的時候會偶爾想到她,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一定的緣分,只是這份緣分實在太過短暫。短暫的讓我覺得有些遺憾。

我以為她會這樣永遠的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上下而求索。”

一個女孩兒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那聲音柔美而有富有韻味。

這已經是女孩兒消失兩個月之後了,我突然聽到這樣一個聲音從某一個地方傳來,甚至把我嚇了一跳,周圍的環境實在是太靜了。

“修遠,我回來了。”安靜的公園裏突然從我身後傳來這樣的聲音,我扭頭一看,是她。

我微微地笑了笑,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消失了這麼久,你不覺得奇怪?”樂欣笑着說。

“你去哪裏了?”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不然她臉上的笑不可能那麼自然。

她臉上的微笑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速度就像變臉譜一樣。

接着,她的眼睛中竟然有淚水涌了出來。

我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我開始擔心起來。

她搖了搖頭,淚水還不停地流着。

她一直這樣抽噎了幾分鐘,才漸漸地停下來。

“我想和你一起坐在教室里,可以嗎?”她抹着淚水,“只有那樣,我的心才能完全的靜止下來。”

我遲疑了,一個月前的那場風波讓我氣憤,也讓我心有餘悸。

“對不起,我只是一個撿破爛的,那裏不是我該去的地方。”她緩緩地說著。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趕緊解釋,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心,可是我也沒辦法開口告訴她一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

她從長椅上坐了起來,擦了擦淚水,離開了。

我坐在那裏很久,就像靜止了一樣,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她只是去聽一節課而已,我為什麼要拒絕。

我害怕別人的閑話?我害怕別人說我和一個撿破爛的女孩兒談戀愛,我害怕別人說我和一個被**過的拾荒女混在一起?

他們在我的心裏拷問着我,我該怎麼回答?

我希望她從花叢間再次出現,我告訴他“可以”,但是我的腳很重,沒有勇氣去親自把她找回來。

(五)

這次是三年之後了,也就是2008年。

那次消失之後,樂欣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三年的時間,有兩年我是在大學裏面度過的,我無數次的在校園和這個城市的所有街道晃蕩,但是從來不不會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有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我只是在這條路上散步,只是散步而已,但是我卻無法忍受的去希望她出現在這條路上。

2008年的夏天,我畢業了,我並沒有打算離開這個城市。

我在留戀,不僅留戀這個城市,更留戀那段夢幻般的時光。

一家名氣不大的報社收留了我,我在那裏做編輯,偶爾也會作為記者卻採集一些信息。

四月是個多雨的季節,一連兩周的雨水讓人覺得天似乎要塌下來。

報社分配我去採訪一個人,說是提前已經預約。採訪地點就定在那個人的家裏,時間是四月十二號下午。

二十號下午,天氣依然沒有放晴。

我打車來到匯福小區,被採訪者在B區九棟樓,二十三號房間。

這是一個老式的小區,根據資料顯示,對方是個女的,但是沒有顯示名字,只有網名叫做幽蘭可樂。她靠自己的努力,供讀自己的弟弟上大學,為此她不惜去街頭撿垃圾。

看到這個資料介紹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方樂欣。

那是一扇有些破舊的紅漆門,當我要敲門的時候,心臟劇烈的開始跳動。

“咚咚咚”聲音把我自己給嚇了一跳。

“請問……”我的話只說了一半,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她真的是樂欣,幽蘭可樂是她的網名,那篇《拾荒女的故事》其實就是寫的他自己。

就這樣,兩個人面對面站了整整一分鐘。

我緊緊地抱住了她,我曾經是個孩子,竟然會在乎那些所謂的臉皮,而且傷害了她。她說的沒錯,大多數人在面對別人的問題:金錢、愛情二者選其一的時候都會回答“愛情”,因為那只是一個假設、只是如果。

在抱着她的時候,我留下了淚,我也聽到了她深深地抽泣聲。

突然,她推開我,擦了擦淚水,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開始採訪吧!”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說道,然後坐下,開始了採訪。

在我和她的談話中,她聊了最近三年發生的許多事。

她的母親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也在04年的時候南下打工之後再無音訊。她說,父親可能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害怕承擔這個家庭,所以選擇了逃避。

四年前,弟弟考上了高中,爸爸說為了學費,他要南下打工。

事實上,這份重擔永遠的壓在了樂欣的肩上,為了能讓弟弟上學,她不惜每天打零工、撿破爛,積攢一年的錢勉強夠她自己的生活費用和弟弟的學費。

四年後的今天,弟弟考上了大學。

不過好在她現在不僅僅只有撿破爛的收入,她現在是長篇小說《拾荒女的故事》的作者,有着不錯的稿酬收入,弟弟的學費並不成問題。

這確實是一個勵志的故事,我聽的很感動。這些被電視新聞歌頌了無數的遍的故事,當發生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真的有些難以忍住眼淚。

原來,並不是那一個個電視勵志節目不夠感人,而是他們都在一味的渲染這些東西,反而是這種最純真的信仰在觀眾面前變得如此蒼白無力。

(六)

採訪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

在談話期間,我可以看出他對我仍然留在這個城市並不是那麼好奇。

走的時候,我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隨意的放了起來。

雨季並沒有結束,這樣的天氣,讓這個城市在四月下旬仍然被濕冷所覆蓋。所有人都是穿的厚厚的,甚至有人穿着冬裝,這讓我想起契訶夫《套中人》。

一個下午,報社裏面沒有事兒,我回到家中看書。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把玻璃敲的砰砰作響,我在自己的屋裏翻看着蔡駿的小說。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本市的號碼,我猜到這電話一定是樂欣打來的,心中湧出無法掩飾的歡喜。

“修遠,你是修遠嗎?我有急事兒,你能過來嗎?”那聲音非常急促,她一定遇到了什麼大的麻煩。

我應了兩聲,立刻掛掉電話,打車向匯福小區奔去。

十分鐘后,我到了那扇紅漆門前,門虛掩着,裏面非常安靜。

我推開門,看到樂欣正躺在地上,渾身發著抖。

我被嚇了一跳,但立刻反應過來,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額頭燙的厲害。然後,立即撥打了急救電話。

醫院急救室外,我清晰地聽着自己的呼吸,心裏面一片空白。因為,當把樂欣送來的時候,那穿着白大褂的一聲臉色刷白,我知道那絕對不是發燒那麼簡單。

三十分鐘蠕動着從我的面前爬過。

主治醫生滿頭大汗的出來,面色嚴峻的對我說道:“目前高燒已經控制住了,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接下來要進一步進行檢查,她的身體抵抗力很低。”

我的心緩緩地放下,抓住醫生的袖子說道:“醫生,謝謝你!”

他嘆了口,說道:“我一定會儘力的,你放心。”

“醫生,你知道嗎?她就是那個拾荒女,你說他的抵抗力很弱,怎麼可能呢?”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是她?”醫生顯然也知道她的故事。

“天吶!她的身體抵抗力極低,怎麼可能做到這些……”醫生感嘆道。

“如果抵抗力極低的情況下,她出去淋雨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那種情況下是不可能或者在回去的。”醫生說完便走了,他的步子急匆匆地,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

(七)

三天後,天氣漸漸地放晴。

樂欣安全的出院了,是我去醫院的接她的。看到我,他非常的開心。

說話間,我問道:“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化驗單呢?”我想起醫生說的話,他的的抵抗力極其的弱。

樂欣愣了一下,笑着說道:“你傻啊,我都好了,你還看什麼化驗單。”她說著,像小孩子一樣跳了幾下,然後臉上露出她那特有的甜蜜笑容。

我和她重新在一起了,在閑暇的時候我會約她去看電影、逛街等等。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用樂欣的一句話形容:我覺得我們就像活在童話世界裏面的金童玉女,我們會夢醒,但是夢醒了卻發現原來真實的世界也像童話。

這樣美好的生活一直走下去,當然是我所期望的。

但是,用一個月後,樂欣在此生病,那次我在報社,扔下手中的工作我便衝進了雨簾。

我一直擔心的事情出現了。

這次我拿到了樂欣的化驗單,那份化驗單上的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樂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活在一個世界裏,你的痛苦為什麼不能讓我一起承擔呢?

這是在樂欣出院的那一天,我拿到的。

我愣在醫院的走廊裏面一直呆了許久,直到樂欣從病房裏面沖了出來,奪走我手中的化驗單,一口氣把那張紙撕成碎片。

“為什麼瞞着我呢?”我的情緒非常激動。

“我沒有瞞着你,那化驗單是錯的,它是錯的,我很健康。”樂欣的淚水沾濕了整個臉頰。

“HIV陽性,這是假的嗎?”我念出了那個詞。

“不是……不是……修遠你不要相信……那根本就不是真的……那是錯的……不是真的……真的不是真的……”樂欣的像瘋了一樣大叫着。

“這是醫院的化驗單,怎麼會錯呢?上次你沒有讓我看化驗單,也是因為這個問題吧?”我無法控制的自己的情緒,說話是拷問的語氣,我突然覺得這問題對於一個女孩兒來說他殘忍了,但是我也無法忍受欺騙。

“不……你不該相信。”她擦了擦淚水,獨自一人走了。

等我反應過來,走廊上已經沒有了樂欣的身影,我立刻朝走廊的另一端追了過去。

出了醫院之後,我就已經看不到樂欣的影子了。

我非常擔心他會出什麼事兒,整個一天都在找她。

但是,我找不到她。

(八)

我也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什麼會發那麼大脾氣,她只是個女孩兒,我卻一直強調某一些字眼去傷害她,我覺得自己就像個惡魔。

我來到了她的家裏,房門虛掩,但是她並不在屋子裏。

在她的座子上,我發現了一個相框,相片上是的男女應該就是樂欣的父親和母親。她的母親真的很漂亮,看上去和樂欣長得很像。

她母親的氣色很好,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母親會在她那麼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的身後傳來樂欣的聲音。

“我在找你,找不到你我很擔心。”我緩緩地說。

“我是個HIV病人,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和我談戀愛嗎?”樂欣的聲音非常冷,我第一次聽見她這麼可怕的聲音。

我遲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但是我感覺到了樂欣的心情,說道:“不是你的錯,我什麼都不介意!”我的口中毅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她搖了搖頭,淚水掉了下來。

三天後,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修遠:

其實我一直都在瞞着你,我從小就被檢測出攜帶HIV,媽媽也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了,我是一個病人,這種病只能藏着掖着,別人知道就會看不起我,遠離我,我害怕這樣,你明白嗎?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無法抑制的喜歡上了你。你還記得嗎,就是在那個雨聲綿綿的下午。

我隨你去上課,隨着你去散步,你知道嗎,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就算在夢裏我都沉浸其中。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我就像活在童話一樣的世界裏面。我是灰姑娘,你就是王子,但是鐘聲總有一天會敲響,那時候童話般的夢就會徹底的破碎。

所以,我隱瞞了這個事實,這樣你就不會像別人那樣看見我就像看見幽靈一樣避而遠之。我這樣做真的很自私,可是當我想去控制的時候發現我已經早就無法自控了,每一天你不在我身旁的日子都像在地獄裏渡過。

三歲那年,在醫院的一次體檢當中,我就被檢測出HIV陽性,醫生說我只能活到十歲。當時我還不懂事,不知道十年是怎麼一種概念,所以並沒有意識到恐懼。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明白了十年是怎麼一種概念,但是我清楚的記得那種感覺真的很可怕。當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幾年後就是盡頭的時候,那種恐懼是無法言喻的。

我到超市裏面好了好多關於生命的書,我時刻再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堅強,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見到我的白馬王子。

十歲那年,化驗單出來的時候,我哭了,哭得很厲害。

潛伏期延長到了15年後,也就是說,我的生命將延長15年。醫生告訴我,在我身上發生的就是奇迹。

今年我25歲了,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年。

這一年,我最幸福的事就是我有見到了你,可惜不能陪你慢慢地變老。

有一句我沒有來得及說的話,只能在這裏說給你聽。

我愛你!

想了很久,我決定離開,雖然很不捨得。

我沒辦法當面向你說“再見”,祝福,我害怕我看到你之後就無法控制自己,不想你再看到我滿臉淚痕的樣子。

希望你找到一個比我漂亮百倍千倍的妻子,希望你永遠幸福,希望你……

落款:愛你的樂欣

我的視線在電腦屏幕前模糊了,看到那句“我愛你”,我一直渴望聽到的話,我的心撕裂了,淚水掉落在鍵盤上。

(九)

五一晃就過去了,2013年,我依舊生活在這個城市。

我的心在這裏,我真的離不開這個城市,他已然變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五年的時間,我已經坐上了報社副主編的位置,報社也由一個小報社變成了市裏的前五強。

由於我對文學的鐘情,提議報社增加網絡文學版塊兒。主編也看到到了網絡文學的發展波濤洶湧之勢,便說這件事由我全權負責。

為此,報社進行了一次網編招聘會。

就在招聘會上,一個應聘者讓我大吃了一驚。他叫方桐,手中拿着一本網絡實體出版小說,小說的名字叫《拾荒女的故事》。

他畢業於計算機專業,專業技能無可挑剔。

招聘會結束后,我約他到一家咖啡廳。

方桐先開了口,說道:“你認識我嗎?”他並不覺得我約他有什麼意外,倒是很自然。

“我認識你手中的那本書。”我說道。

他微微地笑了笑,說道:“你果然還記得我姐姐。”

原來他真的是方樂欣的弟弟,就連他臉上的笑都跟姐姐有着很多相似。

我點了點頭,一絲惆悵的感覺又一次佔據了心頭。

“你認真看過姐姐的這本書嗎?”他拿起手中的那本小說,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看過這本書,書中的那個大學生寫的其實就是我,想到這些,我的鼻子又一陣酸酸的,我只能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我來到這裏不僅是為了應聘,也是為了來這裏帶給你一本書,聽說你們雜誌社要開辦網絡文學專刊。”方桐說道。

“什麼書?”我感覺到他話中有話。

“《我和天使有個約定》,這本書裏面的男主角同樣是你。”方桐神秘的說道。

“作者是誰?”我意識到了什麼,漸漸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幽蘭可樂。她在2013年2月定稿。”

我真的忍不住了,她真的還活着,真的還活着。我真的無法相信,樂欣她還在這個世界上。

我無法在控制自己,淚水就像4月的雨一樣弄濕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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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山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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