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文雀(五)
原主的記憶里,黑牛寨里的人都被弓箭射成了刺蝟,全部覆滅。
但是沈媤語身後的沈子言卻是突然冒出來的,以沈家暗衛的身份,為她擺平了一切,原主顏葵花也被他刁難過幾次。
葵花眉頭一皺,頓時對沈子言充滿了惡感。
五當家的拿着劍放在沈子言的脖子上,要挾着黑牛寨的全體人退後,他的心腹他都不要了,搏命似得要挾着沈子言離開眾人視線。
等他們的行跡越來越遠,大當家的終於怒罵了一聲,命人去追。到底是曾經生死與共餓兄弟,即使背叛了,大當家還是不忍心弄死五當家的,只是強調:“保證二當家的安全!”
就如同電視劇里演的一樣,惡人總是能逃走,要追混球的大當家他們總是追不上,等好不容易追上時,壞人總把要做的事做完了。
或者被英雄解決掉了。
比如現在,大當家好不容易追上了五當家,可五當家已經死了,身首異處,頭上的雙眼睜得銅鈴大,死前似乎被不可思議的事情衝擊到了,滿是兢懼。
沈子言癱倒在大樹底下,手上沾滿了血,目光渙散,仰望着天空。
他的旁邊扔了一把劍,正是五當家挾持他的那一柄。
眾人都被眼前的慘狀嚇到了,一向冷靜自持的大當家聲線都抖了起來,連摔帶跑到了沈子言面前:“二弟!怎麼回事?你可還好?”
然後大當家被咆哮教主附身,抓着沈子言的肩膀不停地抖動,可憐瘦弱的二當家被身體彪悍的大當家抖得像是羊癲瘋發作,口吐泡沫十分可憐,大當家還在一聲疊一聲地喊:“二弟!子言!你不要死啊!哥哥對不住你!”
真是見者落淚聽者傷心。
“大夫,大夫快來看看!”大當家雖然被衝擊得腦子不好使,但終於靈光一閃:隨黑牛寨眾人一起來的,不是有個神醫么!
這一刻存在感爆棚的王傲雋被拖出來,望聞問切,全都給二當家鼓搗了一遍。
“他沒病,一點兒病都沒有,”王傲雋真誠地說,見大當家的不相信,還加了一句,“他身體好的很,而且還有不錯的武功底子。”
這話剛說完,沈子言就猛烈地咳起來,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樣。
沒一會,他就暈了過去。
黑牛寨的幫眾都在竊竊私語,二當家可是個文弱書生,平時提桶洗澡水都要大當家代勞,那所謂的神醫,其實就是個庸醫吧!
大騙子!江湖郎中!
大當家面色也極為不悅,但他按捺住火氣,無視王傲雋的話,招呼小弟們準備把沈子言抬回寨子裏養傷。
反正黑牛寨上下是沒人相信王傲雋了,江湖騙子,庸醫該打!
見此,葵花一臉懵懂地指着沈子言的袖口道:“咦,大家快看,二當家袖子裏怎麼有女人的手帕?”
沈子言的手抖了一下,太輕微,很難讓人留意到。
偽裝帝他在裝暈!
這種人,只有狠狠地戳穿他,拍死他。
葵花連忙蹭到二當家身邊,在他袖口裏掏啊掏,果真掏出一方精緻的絲質手帕來,順便使勁兒掐了沈子言一把。
“好漂亮的手絹!”葵花笑嘻嘻地,像個天真的女孩,“二當家也喜歡用帕子嗎?這角落裏還有字呢!”
大驚小怪的姑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大當家也走過來圍觀,看到那手絹眼神就變了。
“這個字,是念‘語’吧,”葵花裝作不確定地問顏三娘,“看來二當家的名字裏有語字呢!”
“傻孩子,這種粉色的手絹多是女子持有的,”顏三娘笑起來,到底是養了顏葵花多年,心有靈犀一點通,葵花要演戲,三娘就給她準備劇本子,“像二當家這樣的粗人,能把帕子保存的如此細緻,十有八*九是他心上人所用之物。”
“二當家可真有福氣,像這種料子,一般人可用不起,”葵花拿着帕子在手中搓捏,一臉小女孩的羨慕嫉妒恨,“就連縣城裏的姑娘太太們也少有人用的上呢,倒像是京城裏的貴人用的富貴貨色。”
表現得極為露骨的市儈嘴臉,用很輕微卻讓所有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看不出,二當家倒是有艷福!”
三娘就一敲葵花的腦袋:“傻孩子,說不準是二當家自家姐妹的帕子,不過這麼一說,二當家倒是出身不低。”
娘倆兒的話雖然表面上相衝,卻把二當家沈子言就是與富貴人有來往的事兒坐實了!
在黑牛寨混生活的漢子們,都是提着頭顱在刀口上過日子,哪有那功夫去春花秋月,更不談精緻的手絹了!
即便二當家地位高了那麼一丟丟,文雅了那麼一丟丟,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個山賊!
大當家躊躇了,他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技能點都加在武藝與領着夥計們搶貨這些事兒上了,陰謀詭計這種燒腦的幹活,從來都是沈子言的事!
沈子言,也是黑牛寨的創始人之一。
但是二當家他昏倒了。
二當家的身世,大當家也是知曉得比較模糊的,據說當年可是富貴人家,或者更大膽一點兒說,極有權勢,所以沈子言身上有彰顯着高貴的氣質。
只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為何他手中還有料子極好的女子手絹?
多少有了些疑慮,大當家心裏一思量,臉色也不好看。
然而即便二當家不清白,那也不是外人該管的事,大當家當即對葵花母女倆黑了臉,連帶王傲雋,也沒有好臉色。
葵花三人都識趣,見好就收,也不再在黑牛山停留,即刻便下山去,留着二當家在他們窩裏鬥。
為了照顧體質一般的大夫王傲雋,葵花與三娘都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慢悠悠地在傳說中的鬼門關瞎轉。
這一慢,就等到了憋了一肚子氣趕過來殺人滅口的二當家。
二當家他真是氣壞了。
那漂亮的絲巾手絹兒是他在沈家未落難后才偷藏起來的。
那之前的沈媤語天真爛漫,一顰一笑打動着他的心,在他看來,環繞着她的都是柔和的陽光。
沈子言打心底里喜愛她,他把她所有的用舊了要丟棄的物件都保存起來,存了慢慢的一抽屜,遺憾的是那些都在逃難中丟了。
他是她的侍衛,他一路上護着她的安全,可惜他寡不敵眾,在掩護她時中了一箭。
很痛,沈子言卻覺得特別的幸福。
因為沈媤語給他包紮傷口,即便手法生疏,甚至說完全錯誤,但嗎代表着她的關心,不是么?
等逃過刺殺,沈子言把那沾了血跡的手絹洗得乾乾淨淨,疊成小小的方塊,貼身保藏。多年如一日,手絹還似新的一樣。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就連沈媤語都不曾知曉的秘密。
沈子言有些好奇,他裝暈倒的時候,那個女孩子是怎麼把他貼身的手絹兒曝晒於眾人視線之中的。
大概,是個有幾分本事的文雀吧,他猜測。
但也止步於好奇了,膽敢染指他那不可言說秘密的人,該死。
那手絹,是任何人不可以褻瀆的珍寶。
除此之外,他還被盜去了極為重要的藏寶圖。
彼時葵花三人正在昏天暗日的叢林裏尋找出路,顏三娘突然從懷裏掏出來一張料子極好的布來。
布上用黑筆畫了粗細不均勻的線條,看上去像一張地圖,還畫了好些簡略的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在右下方卻用硃砂重重的點了一塊,還散佈了一些細碎的小點。
“二當家那人看上去就不是個好東西,”顏三娘揚了揚手中的布,“連姘頭的手絹兒都貼身藏着,還讓我們家葵花費心思去提點大當家,當然得把他看重的玩意兒弄出來。”
葵花默。
顏三娘是個老文雀,在女兒偷了二當家的手絹后覺查出不對味兒,立馬就把沈子言更隱秘的貼身藏的物件給順出來。
三人把那塗著簡筆畫的布片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葵花突發奇想:“該不是藏寶圖吧?比如黑牛寨的倉庫,殺人越貨的最佳地段?”
顏三娘頓時汗毛都立起來了,她只是個文雀,奪人性命的事幾乎是沒幹過的,她連忙呸呸呸了幾聲:“你個死孩子,說什麼胡話!黑牛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好玩意藏着的!”
一直沒做聲的王傲雋卻道:“看那圖上的山路與大樹,正是黑牛山不錯。”
神醫王傲雋幾乎跑遍了黑牛山,他方向感極強,走過一次,便把這山印在了腦海,甚至那圖上的大樹大石頭他都能說出個大概位置。
三人便決定邊下山趕回家,邊去探探那被硃砂點上的地方。
不巧,就遇上了黑了臉殺氣騰騰的二當家。
“接二連三偷我的貼身物件,你們當真是不要命了!”沈子言臉色黑如鍋底,“不過是幾個不入流的毛賊罷了,卻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如此,就要有死得凄涼的覺悟!”
沈子言心裏那個氣啊!
他真心沒把葵花幾人放在眼裏,卻沒想到就是這麼幾個人,戳穿了他的秘密,讓大當家有了疑慮,好不容易裝暈,等他們離開后想了套說辭糊弄過去,卻又發現更不得了的東西被盜。
那張圖,可是沈媤語千叮萬囑讓他繪製的。發覺丟失時,沈子言冷汗都出來了,思來想去,他在黑牛寨多年都不曾遺失,那就只有外來人員值得懷疑了,更何況,在他知曉的範圍內,有個人明目張胆的偷走了他心愛的手絹兒。
夜深人靜,沈子言拎着劍就出來,他要把那幾個文雀千刀萬剮!
人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葵花這邊的戰鬥力雖然不樂觀,但也有兩個身手敏捷的文雀,還有個會使絆子下毒的神醫。
所以當沈子言大義凜然地說出一番話后,王傲雋淺笑着問他:“兄台,你可否覺得腹痛?”
親,你還好嗎?
沈子言忽略肚裏翻江倒海的絞痛,以他二十多年的內力都不能壓制的疼痛,真是要命!
葵花與顏三娘目瞪口呆,震驚地看着隱藏boss。
幹得漂亮!
王傲雋一臉羞澀靦腆,臉上還有些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