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弘治八年
殷商時中國就有了提煉鉛這種金屬的冶鍊方法。只是提煉出的鉛一直用作製取金屬器皿,金屬工具。因為鉛在空氣中易與其他化學物質發生變化,所以鉛也被中國人廣泛應用於煉丹,製藥等用途。
只是從沒有人想到應該將鉛這種金屬用作製作活字,反倒讓德國人約翰內斯古騰堡佔了便宜。杜若也不知道鉛板印刷術現在有沒有被德國人發明。但是至少在明朝,鉛板印刷算是最頂級的技術了。他就指着這個東西,撈到在明朝的第一桶金呢。
朱厚照看了,高興地抱着那本《論語》打了好幾個滾,把剛剛整理好的衣冠又弄亂了。轉過頭來見杜若直盯着自己,羞的他不好意思,撲過去:“你就看我出醜。”
杜若看他小臉緋紅的樣子,“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麼越發像個小孩似的。”
“在紫禁城裏裝慣了小孩,行為也像小孩了。”朱厚照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的樣子嘆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每天裝小屁孩兒好累啊。”
杜若聽他這樣抱怨笑了“瞬間年輕二十歲,還不好嗎?“
“你說的容易。”朱厚照看杜若也是嬰兒肥,小矮個,嘲笑他:“你不也是變了個小矮子?”
杜若看他一臉傲嬌模樣,只看得痴了:“你是小矮子,我也喜歡。”
朱厚照臉更紅了,歡喜了一陣兒,坐着也無趣,就去禍害杜若的東西。
杜若是家裏唯一的兒子,父母極寵他,自然什麼東西都不缺,從描紅撥浪鼓到蹴鞠用的竹球,各種玩意看的朱厚照花了眼。
朱厚照在後院玩得高興,高鳳卻在前院無聊的長草。
高鳳覺得自己的小主子對安定小侯爺實在信任了些。小主子是什麼樣的人,杜若又是什麼樣的人。杜若的父母的確受寵,但那也只是杜若的父母而已,等杜若長大了,是什麼光景,誰又知道呢?
自己的小主子將來是九五之尊,如何能這般不講究與杜若交往。但他不敢勸朱厚照。朱厚照最不喜歡的就是身邊伺候的人影響他的決定。這不像他的父親,朱佑樘是表面不聽暗裏還是考慮的。朱厚照是表面對誰都很客氣,即使是一個洒掃的小太監都很客氣,但如果誰想多說一句話,朱厚照便不會再多瞧他一眼。
高鳳對自己的前途很擔憂,因為他從心裏感受到了朱厚照對於他們的憐憫。對,就是憐憫。一個太監最需要的只是信任,憐憫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實質的用處。因為憐憫就意味着,你是弱者,你不夠格做某些事。
高鳳請教過懷恩。懷恩受兩代帝王的重用,是宮裏太監的老祖宗。懷恩對他說:“太子非常人也。”可是高鳳要細問,懷恩卻不願細說。高鳳無法,只得自己盤算,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現在,他就在這安定侯府里坐着,身邊作陪的是管家杜林。兩人無甚話說,幸好有今年的新茶。高鳳贊道:“真是好茶呀。
杜林沒有什麼和公公打交道的經驗,回道:“的確好茶。”
高鳳再也答不上話,兩人就這樣喝茶過了一個下午。其實他想催催朱厚照,但他知道不能,於是就一直喝茶。高鳳暗暗羨慕跟來的錦衣衛,他們得了賞錢,到侯府對門的酒店兀自耍去了,還美名其約:護衛侯府。
直等到太陽西斜了,朱厚照才不舍的告別杜若回了宮。回宮時還帶着各式玩耍器物,有給張氏的,有給朱厚煒的,還有即將獻給朱佑樘的鉛板倒模一副,是很俗氣的一本三字經,其實真正印下來只有幾頁紙,但鉛板卻很重。
回到宮中時,天已經半黑了。朱厚照正要往慈慶宮中行去,在路上就遇見了張氏宮中的太監常維。原來是張氏吩咐了太子回了宮,就立刻叫他去坤寧宮,張氏有事叫他。並說道,讓朱厚照晚飯一併在她那裏吃了。
朱厚照急急忙忙回宮將衣裳換了,才往坤寧宮而去,走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帶回的小玩意還落在慈慶宮,又打發高鳳去取。
來到坤寧宮時天已經全黑了,朱厚煒被伺候他的大太監抱着打着個燈籠在門口等他,見着朱厚照了忙“呀呀”的沖他叫,掙扎着里就要他抱。
朱厚照將他接過來,他就唧吧一口糊了朱厚照一臉口水。他也知道朱厚照抱不穩他,也不像平時在嬤嬤懷裏那般動來動去,只抱緊他哥哥的脖子揪着朱厚照頭冠垂下的絲帶玩。
朱厚照見他乖乖的抱着自己,眼睛腫腫的小臉紅紅的,像是哭過一般,問伺候他的陸良,二皇子怎麼哭了。
“今天太子殿下沒有過來,晌午歇覺起來,就鬧着要找您呢。好不容易哄好了,聖上來了,見皇後娘娘逗他,他不願理人,發了好一陣脾氣,皇子就哭的哄不好了,一定要找到太子殿下,這不皇後娘娘聽說殿下回宮了,就讓小的抱着二皇子殿下等太子殿下。
朱厚照聽了,抱着哄了哄朱厚煒,見他終於笑了,露出小小的粉紅色的牙齦,才將他遞給陸良。讓他仔細抱着,帶着一干人等進坤寧宮去。
皇后張氏與朱佑樘早就等着朱厚照,見他到了,就喚人擺飯。朱厚煒纏着哥哥不放,朱厚照只好厚着臉皮抱着他吃飯。朱佑樘就要發怒,見自己妻子杏眼瞪了自己一下,頓時不敢發作,只得把怒氣吞到肚子裏。
朱厚照抱着朱厚煒兩兄弟親親熱熱的吃完了飯。朱厚照就獻寶似的將自己帶回的東西給朱厚煒看,帶着鈴鐺的竹編小球,泥塑的關公像,色彩鮮艷憨態可掬的瓷娃娃,朱厚煒哪裏見過這樣的新奇的小東西,手裏報着個布的加菲貓樂的咯咯直笑。
皇后張氏見了也覺得可愛,“哪裏來的巧手,做的這個布偶又可愛又新鮮,我倒未曾見過這樣的。這是只老虎?”
朱佑樘還有些生氣,放朱厚照出宮只是他那麼一說,哪想朱厚照果真急急忙忙的趕着去了,於是拆台道:“我倒沒見過這樣的老虎,做的無精打采,一點精氣神也沒有。就像只病貓。”
朱厚照知道朱佑樘正在生氣,錯是自己犯的,也該自己解決。忙討好他,“爹爹好眼力,可不就是只又肥有懶的病貓。這布偶是安定侯府的丫鬟們照着一隻貓做的。此貓名喚加菲,是只蠢極了的大貓。”
張氏笑了,“可見這隻貓是個蠢的,這般腦滿腸肥,平日裏定然偷了不少油吃。”
朱厚照見張氏開心,忙將給張氏的禮物拿出來。東西裝在一個紅木盒子裏,打開來看像是一面銅鏡,背面朝上,是黃銅料的時興花卉。
張氏俏皮的說:“一面鏡子就將你娘打發了?”拿起來一看,卻驚到了。這鏡子不同於平常的銅鏡模模糊糊,照的人纖毫畢現,像是在鏡子中有另外一個張氏一般。
見了這般稀奇的東西,張氏忙將它遞給朱佑樘。朱佑樘也覺驚奇。
“這是大食國商人販到我國的玻璃,本來也不甚清晰。賣那玻璃的貨行原是安定侯府的產業。那貨行有個喜歡專研此道的學徒,貨行里運貨出現的損耗多半給他折騰了,才讓他弄出這樣清晰的鏡子來,如今這世上只此一面。是杜若叫我進獻給母親的。”
“原來在你們心中只有母親,我這個爹爹怕是沒有的。”為什麼朱厚照像個小孩,有個愛吃醋的爹爹怕也有不少關係。
朱厚照忙讓高鳳將鉛版捧上來,見朱佑樘就要將墊着的布抽出來,提醒到:“爹爹莫急,此物直接接觸對身體有些妨礙。”
“這就是鉛版印刷用的鉛版?”
“正是,用這樣的鉛版比雕版印刷更加清晰,更加耐用,成本也更便宜些。如果技術成熟后廣泛應用的話,書本的價格將大大下降。而且這樣的鉛版運輸也方便,若有什麼新書需要刊印,只要都做幾塊模子,便可通傳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
朱佑樘聽了喜不自勝,連聲道好。抬頭正要說話,見兩個兒子兩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着自己。大的帶着揶揄的笑,小的更笑得無所顧忌,老臉也綳不住了。
將手中鉛板重重往桌上一放,兀自生起氣來。
張氏見丈夫這般彆扭,笑道:“我怎麼聞到,這屋子一股火藥味兒,金月你去幫我看看,是哪裏着火了。”
金月伺候張氏多年是個爽朗大方地,回道:“娘娘鼻子怎麼見天的不好使,那火藥可不就在娘娘面前。”
朱佑樘、張氏待宮人仁慈,大家偶爾開個小玩笑也無傷大雅。眾人聽了,不少竊笑的。
“好了,好了。你兒子念着你,眼巴巴的從宮外帶進來討你的好,你倒愈發板起臉來。”
“你是沒看見,朱厚照幹了什麼事兒。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爹爹,爹爹,我錯了嘛,你都答應我不該我了。”朱佑樘如果有尾巴,現在必然朝着朱佑樘猛搖。
“好了,就知道你鬼靈精。”朱佑樘也借坡下驢,無奈的說。“這又是想出來的?”
“是杜若和墨香齋的大師傅想出來的。自古有活字印刷,只是材料所限,他們兩正是從這方面入手改進的。”朱厚照當然與杜若通過氣,兩人通力合作將慌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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