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枯木為禮
“這個三房的嫡女蘇妍,平日裏懶散慣了,常與庶妹玩耍,一時忘了時間,失禮了,阿妍,還不上來給各位貴客賠禮......”。
蘇家主三兩句便將事情圓了過去,蘇氏眾人鬆了口氣,此時的蘇妍便是心中再不甘願也得上前給各位賠禮了。
她低着頭,咬着唇走到正堂中間,一張嬌美的小臉白了又白,她帶着些淚意開口:“阿妍有錯,定改之.....”
說話間將目光放在封冥身上,她已經十二歲了,已經不小了,這位郎君雖然比她大了八歲,但是他卻是那樣的俊美,大丈夫之本色,她、他也甚是喜歡哎,若是能跟着他,奔他為妾又有何妨。
那樣的郎君,真真是世間難尋的夫君,都怪這該死的蘇閑,都是因為她,才害得她在三郎面前如此丟人,她定然不會放過她的!
想到此處,她眼睛一亮,盈盈一拜說:“阿妍本無惡意,本想喚阿閑一聲,不曾想卻見阿閑目光迷茫無光,阿妍曾聽婆子說過那些神怪一事,說這世間又勾魂一說,生怕鬼怪將阿閑的魂兒勾走了,才有了此舉......”
蘇妍言罷,諸位看她的臉色都變了好幾變,當然只是忽略了她剛剛那些罵人的話,大家都會覺得這個一個很好的女郎,小小年紀的便知保護庶妹,心性定然錯不了,娶回去也家宅安寧,是個難得的好女郎。
眾人的神色,從鄙夷到讚賞,只用了一句話的時間,不得不說這個蘇妍真真是個厲害的,腦子也轉得快。
便是蘇池聞言臉色一紅,難得的也有了歉意,說:“是我錯了,阿妍莫怪......”
蘇閑險些便鼓掌了,她不曾想蘇妍肚子裏的那點墨水也有顛覆乾坤的本事,丟了這麼一個臉,她還能自圓其說,只不過嗎?她是不是該問問,她為何罵人,看她如何維護自己的形象,只是可惜了,她不能把蘇氏給整沒了,不然她也不好玩了,想她現在小胳膊小腿的,自食其力都難,還想出門靠自己,那是做夢。
她眯着眼掃過,蘇氏眾人眉開眼笑,封冥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位淵郎君倒是如同老僧入定,似是脫離了紅塵事一般,不為所動,蘇尋面容平淡,眼底卻是譏諷,她對這個蘇妍,本來就看不起良多。
可是此時,蘇妍在眾人的目光下依舊盈盈而立在正堂之中,猶若一朵搖墜婀娜的花兒,盈盈惹人憐惜,只是可惜,要是蘇閑知道她一定會事後算賬的,可真心不知道來得那麼快。
只見那人兒盈盈施禮,回頭看了蘇閑一眼,卻是說,“阿妍聽聞阿閑也為主母準備了禮物,故此心生好奇,也想瞧上一眼......”
蘇閑冷哼,想必蘇妍也早早地知道她也沒什麼上得了檯面的東西拿出來,那隻鐲子的缺口蘇妍也早知道了,因為這本是她搶了宣氏的,砸在石頭上造成的,上一世也如此,她便是說了一句,‘主母壽辰,萬事皆好,阿閑你拿一個破了口子的鐲子送給主母......’
然後蘇月便將這鐲子給徹底砸成碎片了,而她也因此被關了起來,整整半年,直到自己生母去世之後......
但如今?蘇閑心中冷笑,蘇妍,咱們就等着瞧吧,想欺負本姑娘,你的夢還沒醒呢!
蘇閑對着得意看她的蘇妍挑眉,嘴角勾起一個比她更得意的笑,氣得蘇妍臉部扭曲,渾身發抖,可這位小祖宗卻是笑語盈盈,像一朵搖墜這梨白的瓊花,可愛嬌美地上前去。
周氏心中有些擔憂,暗自惱恨蘇妍無理取鬧,蘇閑哪兒有好物件能送給她的,如今還當著怎麼多人的臉面,想要將她趕下去的心思歇了又起,使她有些坐立不安。
過了好一會,她才強顏歡笑地開口,“阿閑啊,阿閑有這份心便好了,主母不要禮物了.....”
“那怎麼行!”蘇閑和蘇妍這兩仇人這回還異口同聲了,末了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惡狠狠地各自瞪眼。
蘇閑只是覺得,反正她現在的身軀只是十一歲的孩子,各種耍懶小孩子氣的事還是可以做的,她幹嘛大度要不和蘇妍計較,笑話,本姑娘才不被你欺負!
諸位只是覺得在場的兩個小人兒很是可愛,很是好玩好笑,也只當一個笑話。
只是蘇氏知根究底的幾人卻是有些慌了,那個阿閑那裏有什麼好東西,這樣的情況下豈不是要丟蘇氏的臉面。
在這個時代,一個氏族的名聲是很重要的,他們的集體榮辱感也強烈,畢竟他們靠的也便是蘇氏的名聲,好的名聲他們才會過得好一些,若是毀了,那便是什麼也沒有了,他們也像那些個平民一般,被欺壓這生活。
周氏的手心冒汗,心中打算着,小聲地哄着:“那阿閑給主母講個笑話可好?”
蘇閑搖頭:“主母,笑話一點兒都不好聽,不好。”
她說這話帶着些孩子的嬌氣和倔強,說話也軟綿綿的,很是好聽,惹得來客都笑了,頻頻點頭。
“蘇夫人莫急,且看看這小姑子在鬧些什麼好玩的......”不知是那位郎君說了一句,惹來諸位的附和,一直點頭說是。
蘇閑猛點頭,是啊是啊!
周氏深吸了一口氣,看了蘇閑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小孩子胡鬧,讓諸位見笑了.....”
“誠如阿妍所言,阿閑卻是為主母準備了壽禮,正要獻給主母。”蘇閑的聲音帶着特有的柔軟,讓人聽起來很是舒服,又有着十一歲女郎所有的天真無邪,很是惹人喜愛,忍不住心生憐惜。
“這個小女娃,很是好玩。”封冥低頭,對一旁的白衣淵郎說。
淵郎君看了一眼說,“很是奇特......”
她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在那裏見過她,很是熟悉,這是他走遍大地也不曾有過的感覺。
封冥不說話了。
此時場上的人都停下杯盞看了過來,蘇閑低頭,對在場各位的神色熟知於心,再抬起頭的時候她已經眼眸清明如水,她甜甜一笑,對着後面吩咐,“紅珠兒,快將東西搬上來吧!”
什麼?!女郎真真要將這東西獻給主母,紅玉紅珠臉色一片慘白,身子也瑟瑟發抖,怎麼辦?!怎麼辦?!她們定然會死得很慘的!
蘇閑見況似乎有些生氣了,又叫了一聲:“紅珠兒,還愣着做什麼?!”
“是、是、女、女郎......”紅珠咬着牙,強忍着心中的害怕將把一盆子抱了出來。
諸位這才注意到紅珠所捧的是一個白瓷面的盆子,上面畫著煙雨山村在霧中有真似無,虛無縹緲。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的是那盆子裏裝的是一顆枯死的矮松,光禿禿的,只剩下枯死的枝條。
眾人心中猛的一跳,這個蘇氏阿閑,該不是是傻了吧?這也算禮?!
這樣的情況,便是封冥和淵郎君也看了她好久,眼底的疑惑不減,這女娃,該不會是個傻的吧?!
蘇月從周氏身邊跳了下來,指着蘇閑便罵,“阿閑,你這是作何?今日是我母親壽辰,你想詛咒我母親!”
“阿閑,還不退下!”便是一直沉默的蘇雋也變了臉色,這阿閑,怎地這般胡鬧,想着更是惱怒地瞪了夏氏一眼,身為嫡母,不教導好兒女這是她的錯。
夏氏很是委屈,抬頭看蘇閑的目光更是有了恨意,恨不得蘇家主一聲令下將她逐出蘇氏!
封冥的眼睛眯起,冷冷地聽着台下的議論聲和這場鬧劇。
紅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請罪,害怕得全身發抖得厲害:“家主恕罪,主母恕罪,婢子、婢子不是有意的,婢子實在是勸不住女郎,婢子、婢子......”
紅珠也跪了下來,神色卻是異常的堅定,似乎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剛烈:“家主恕罪,主母恕罪,女郎年幼不知事,還請懲罰婢子吧......”
蘇閑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人,心中感慨,患難之處見人心,說的果然沒錯!在上一世里,紅玉失蹤,紅珠被買掉,可能在紅玉心中,她蘇閑只是她要照顧的一個人,生死無關緊要,大不了換一個,而紅珠,倒是一心為她的!
蘇家主臉色白了有青,青了又黑,很是精彩,問道:“阿閑,你可知罪?!”
蘇閑抬頭,眨巴眨巴眼睛,她的眼睛很是清純清亮,此時卻是有些不解和無辜,似乎很是不明白地問:“阿閑何來有罪?”
蘇家主聞言更是氣得發抖,氣怒地下令:“來人,將阿閑送到祠堂外堂!”
祠堂的外堂是關押族裏犯了錯的人,祠堂裏面是不能隨便進去的,所以便有了外堂反省之說。
“家主請慢,阿尋有話說。”最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蘇尋竟然站了出來,見她柔柔地施禮,極其有禮地說,“開口阻礙家主,阿尋有罪,但阿尋覺得阿閑此舉並非玩鬧,還請家主給阿閑一個說話的機會,許是有什麼誤解也說不準的......”
蘇尋說話見又看了蘇閑一眼,憑她一向很準的直覺,她總覺得這是蘇閑很不一般,她的眸光也很奇怪,很平淡,但卻依舊很漂亮,她覺得這樣的女子定然是個聰明的,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這樣不利的環境中,所以想賣她一個好,還不如說,她只是想試探一下,這個蘇閑,到底有什麼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