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懸而未決

114懸而未決

從那張“鳳凰泣血”的絹帕開始,從董家逼宮,她拿着匕首威脅董太后守護懷着龍胎的羅敏敏開始,她們二人之間就註定了彼此親近,而不是交惡。

羅敏敏有傲氣,對於一個從一開始便對她毫無惡意甚至還屢屢相助她的皇后,即便她們共侍一夫,她也只想光明正大的奪回帝王的寵愛與目光,而不是靠任何下作的手段。

而顧婉卿有傲骨,她的心思從不在這小小的後宮中,她自然不會主動參與任何紛爭。

“是,”羅敏敏猛點頭,她抬起頭,語帶哽咽,“父親已來信告知娘娘認他為父之事,妾身何德何能,能得娘娘這樣的人為姐姐?”

顧婉卿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她的眼淚,“所以,敏敏,我是姐姐,不管皇上態度如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之所以沒在第一時間袒護你,讓你落到如此境地,是因為我沒有證據,在毫無頭緒的時刻,我不願打草驚蛇。”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你也要相信會不顧一切救你出去,就像當年你救我出去一樣。”

羅敏敏仰着頭,破涕為笑,“妾身信皇後娘娘!”

拿出食盒,裏面的飯菜還是溫熱的,顧婉卿一一放到桌子上,對羅敏敏道,“吃些東西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走出去。”

羅敏敏將飯菜推到一旁,神情懨懨的,“娘娘,妾身吃不下。”

顧婉卿將飯菜放到她的碗裏,又為自己盛了一份,道,“我擔心你,晚飯也沒吃什麼東西,你且陪我吃一碗。”

顧婉卿如此要求,羅敏敏自是不好拒絕。她拿起碗筷,將飯菜放進口中,卻幾乎忘了咀嚼,只有眼淚不時地落入碗中。

“想不通?”顧婉卿問,終是放下碗筷。

羅敏敏不答。

顧婉卿自然知道她為了什麼,能讓她如此神傷的,整個皇宮,也不過只那一人而已。

“顧家沒落,羅家勢大,皇上吃過董家、顧家的虧,絕不會讓羅家成為第二個顧家,所以會不時敲打羅家一番,今日發生這樣的事,雖有人證物證在裏面,也不能排除皇上會有這樣的考量。不過,顧家尚未徹底落敗,皇上仍倚仗羅家,所以你也只是暫時被剝奪封號而已,你遲早還會是惠貴妃。”

羅敏敏輕蹙着眉心,只是看着顧婉卿,並未答話。

顧婉卿能看得出,她雖聽進去了,卻並不完全贊同,於是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將皇上想得過於勢力?”

羅敏敏輕輕搖頭,“娘娘所言,妾身一早便知。此番娘娘落水,妾身既希望皇上是有這樣的考量才降罪於妾身,又不希望如此,心下甚為矛盾。”

“妾身希望如此,是因為皇上若因均衡勢力才降罪於妾身,便可以讓妾身安心,他並非不信任於妾身,只是迫不得已;妾身不希望如此,是因為細思過後,便覺驚恐,夫妻情分尚不能抹消他的顧慮,以後妾身該如何是好?”

是的,這就是顧婉卿曾經經歷過的。她與凌亦辰也曾交心,也曾以“夫妻”名義彼此相稱,為了那份“信任”,她歷經艱難試圖回祁。

走到今天,不過只剩下一個帝后的名分而已。

“皇上終究是皇上,他是天下人的,兒女情長在他的生命中的分量實在太輕了。以後,給予越高的希望,便會收穫越多的失望,你在這宮中的歲月比我要長得多,而我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娘娘要去哪裏?”羅敏敏脫口而出。一朝為後,若不出意外,便終身為後,即便出了意外,仍是在宮廷了此殘生而已。她不懂顧婉卿為何這樣說。

顧婉卿輕笑着,從食盒裏取出葯粥,遞到她的面前。

“知道你此番失勢,心中必然不暢快,我便親自熬煮了一些茯苓粥,可清熱去火,你喝些。”

羅敏敏接過,聊了這許久,她的情緒也多少開懷了些。接過顧婉卿遞過來的葯粥,開始一勺一勺地放進嘴裏。

看她吃下,顧婉卿放了心,回道,“每個人都有可以選擇的追逐,和不能選擇的命數。而我不管是哪一種,都註定了不該屬於此地。”

羅敏敏放下藥粥,長嘆一聲,“是了,娘娘與妾身,從不是同一種人。皇上就是妾身的命數,為了皇上,妾身可以變得不是妾身自己,可以參與後宮的紛爭,可以變得狠戾無情;而娘娘,您是為天下人而生,您不會為了皇上屈尊降貴,也不會為了任何人低頭。”

從蘭林殿出來時,天色已暗。

德榮一直候在外面,倒讓顧婉卿微微詫異,“你不去伺候皇上,還在這裏做什麼?”

“奴才擔心娘娘,待送娘娘會到含香殿,奴才再走。”經過落水一事,他終究是為她擔心。

顧婉卿只是笑,“暗害這種伎倆,只可用一次,第二次便不管用了。”

“娘娘就讓奴才在您跟前陪着吧,奴才下午時已跟皇上告了假。左右也無處可去。”德榮執意道。

他非要如此,顧婉卿便不再多言,只是道,“那好,跟我去見一見襄嬪。”

禾韻小產一事,一定有問題!

絕沒有可能在顧婉卿落水前後,禾韻便會小產,如果不是人為因素,其中很難說得清。

還有德榮口中的“那人”,顧婉卿雖一時未猜到是誰,也知道那人當與自己有某種關係,而且一直暗中注意着自己。

究竟是誰呢?

“娘娘,襄嬪剛剛小產,身上也帶着晦氣,要不您過些日子再去如何?”德榮小心地建議,面容上隱隱帶有焦急之色。

越發奇怪!

“你知道,我並不在意這些的。”顧婉卿道。話畢,逕自前行。

禾韻居住的昭和殿位置很偏,顧婉卿走了許久,到殿外時,已月上柳梢頭。

顧婉卿走進去,便有太監進去稟報,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殿內向外走去。

那人形色匆忙,並未注意到眼前,因而便在顧婉卿的視線漸行漸遠。

有多久未見到她了?那日一別,顧婉卿以為她已經放棄仇恨,出了宮,卻沒想到還在這裏,更沒想到的是,她成了禾韻的人。

“自從離開娘娘,青瓷便一直跟在襄嬪娘娘身邊,從皇後娘娘的掌事宮女到嬪妃的三等宮女,她已經受盡了無數的冷嘲熱諷,娘娘就原諒她吧。”

顧婉卿轉身,“我並未怪過她,何談原諒?”

德榮便嘆氣道,“她背叛了娘娘,娘娘怪她原也應當,她自己也一直自責着,怕娘娘見到她會生氣,所以一直求着奴才儘可能地避免娘娘與她相見。”

當年遣走她,本意是想勸她離宮的。她年紀已大,本是該找一個好人家好好的生活,她既有出宮的機會,又何苦非要同自己一起在這泥潭裏苦苦掙扎?

卻沒想到,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以為她在怨怪她。

“走吧。”顧婉卿道。每個人都有自尊,她不想面對自己,那麼自己也不必為難她。

進入昭和殿時,禾韻正躺在床榻上,即便有太監先行通報,面對即將到訪的皇后,她也沒有半分起來恭迎的姿態,甚至連做做樣子也覺得倦怠。

她似乎一直如此,顧婉卿倒也習以為常。

走上前去,但見她面色蒼白,一絲血色也沒有。顯然一場小產,讓她元氣大傷。

葯碗仍就放在桌子旁,沒有動過的跡象,顧婉卿上前摸了摸,早已涼透,遂問道,“襄嬪身子這般弱,為什麼沒有人伺候她喝葯?”

雖是問詢,聲音里自帶一股威嚴,讓昭和殿裏的宮人紛紛低下頭去。

還是禾韻替她們解了圍,“不用皇後娘娘貓哭耗子,是我不想喝的。”

如此態度對皇后,委實是重了。連德榮也禁不住插嘴道,“皇後娘娘,襄嬪娘娘適才小產,心情難免欠佳,您不要同她一般計較。”這話是對顧婉卿說的,與其說是照顧顧婉卿的情緒,倒不如說是在替禾韻解釋。

顧婉卿微微挑眉。

將葯碗遞給宮人,“拿去熱了。”她吩咐着,人已坐到禾韻床邊。

抽出她的手腕,分明感覺到她身體一僵,顧婉卿也不管她,右手搭上她的手腕,逕自把起脈來。

“皇後娘娘,妾身身體無礙,就不勞娘娘費心了。”她試着抽出手腕,對顧婉卿的碰觸排斥而抗拒。

這樣的態度,讓顧婉卿越發好奇。

她自認並不是一個端着架子的皇后,待人處事也並不苛責,整個皇宮敬她、畏她的有之,如禾韻這般對自己疏離冷淡的人,確實是沒有的。

顧婉卿曾聽說,禾韻帶人一直如此,卻獨獨與顧清夕走得很近,不知她自己這樣的態度是否與清夕有關。

顧婉卿是皇后,也是醫者,見死不救之事,她是萬萬不能做的。

“本宮曾提醒過你,切勿佩帶香囊一類的物件,你沒有聽,是不是?”

初回宮時,顧婉卿曾接觸過禾韻。那時,她便已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麝香,她曾出言提醒過,卻沒料到她當真沒有放在心上。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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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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