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叢林
管釗帶着錦心一路狂奔,奔到了泰陵山腳下的莽莽森林之中。身後已沒有了追蹤的人馬。
這處森林人跡罕至,且地形複雜,輕易不會有人進來。不過,有人進來了,也難以輕易再出去。
管釗左右觀望,側耳傾聽,確定附近再無別人,這才勒了馬下來。
錦心伏在馬上,早已是累得氣喘吁吁,不過心裏,卻是壓抑不住的欣喜。無論這名男子將會把她帶往何處,總之,她現在是脫離死海了。
而且,與這男子在一起,心下莫名的還有一絲激動和甜蜜。
管釗翻了翻馬鞍,拿出一個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噌”一下遞給錦心,卻也不看她,兀自想事情。
錦心愣了一下,接過來。放到鼻子邊,袋口一股撲面而來的男子氣味,經過長時間的奔波混着汗水和原野的味道,濃濃的,卻不讓人討厭。
錦心低頭,抿了抿水。入口清甜。想來,自己竟是一個上午都沒好好喝過一口水了。
方才一番巨變,錦心一直在思索着這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看他身着侍衛服制,卻和護衛軍打了起來,而且人數稀少,必定是混入御前侍衛中的卧底。若說救自己是為了圖色,可方才那般性命危急,明明可以逃走還是返了回來,這卻未必只是為一親芳澤了。她知道自己很美,卻也知道美和價值的區別。
自己身上一定有他可利用的價值。
見那男子只是暗自思索着什麼,並不開口,錦心開口道:“敢問閣下,要帶錦心去哪裏?”
管釗回過頭來,看這小小女子隻身與自己出於密林之中卻不害怕,不由多了一份有趣,道:“你叫錦心?哪兩個字?”
錦心道:“繡口錦心的錦心。”
“倒是合你。”
錦心一笑,嫣然無雙。“閣下,還沒告訴錦心您的大名呢。”
管釗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從現在開始,你要聽命於我。“
錦心笑道:“這個自然。只是我不知道閣下的具體身份,怎麼能告訴閣下想要的信息呢?“
管釗笑道:“你倒大膽。我先告訴你,我乾的,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差事。“
錦心道目光毫無躲閃,精光透亮:“閣下既然捨命救了我,就不會輕易殺了我,也不會,讓別人輕易殺了我。“
管釗心下不由略略欽佩這女子的膽量,道:“那你可知道我為何救你?“
錦心道:“因為素心。“
管釗神色嚴肅起來,道:“將你知道的盡數告訴我,若是有用,我不但能保你活下來,還能許你一份榮華富貴。“
此話正中錦心下懷,錦心想了想,道:“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素心與我,在浣衣局是最要好的,關於她,我知道很多,就看你想要什麼。”
管釗思怵一下,決定把上午之事告訴錦心。反正這小妮子現在在自己手上,量她為活命也不敢擅自逃跑。況且,她的確有幾分聰慧,說不定,能提出什麼有用的計謀來。“你可知道這次督送你們的,是上京護衛軍的左侍郎宇文弛?今天早上,就在我救了你的時候,他忽然從殉葬隊伍中把你的好姐妹素心拉了出來,跨上馬奔出城,向著未央宮的方向回去了。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錦心不禁也疑惑起來。素心為人謙卑,在宮中認識的人也甚少,怎麼會和宇文弛扯上關係?難道素心有什麼隱藏的秘密不成。。。這人留着自己就是因為素心,這時候萬不能沉默,可是一時卻想不出能說什麼信息。
看錦心一籌莫展的樣子,管釗道:“她可有什麼家人沒有?“
錦心忽地想起來,道:“她有一個弟弟,比她小一歲,現今在上京城裏賣苦力。除此之外,在沒聽她說有什麼家人。哦。。。。對了,“錦心腦海里忽地浮現出雲蘿那雙眼睛,”她的眼睛是淡棕色的,水汪汪的,很像是南詔人的樣子,但她說不是,說她家族裏很多人都是這樣。很多老一點的宮人都說,她的眼睛長的有些像先前的綺麗夫人。“
關於素心眼睛的問題,宮裏許多老人都有此說法。自己並未見過綺麗夫人,也不知道南詔人長什麼樣子,所以一直只當做趣事來聽。現在想起來,似乎卻又一些隱秘在裏頭。
南詔,綺麗夫人。這兩件事一下擊中管釗。四王爺也是南詔血統。儘管他的眼睛並不是淡棕色,卻有着南詔人特有的,浮在眼珠上的一層濛濛水汽。這女子到底什麼來頭。。。“她弟弟眼睛是什麼樣的?“
“我沒有見過她的弟弟。“錦心道。素心很少提到她的弟弟和家人。但是在夢裏,卻總能聽到她驚恐地呼喚爹爹娘親。
“你可知道她是哪裏人?“管釗道。他總覺得素心和南詔之間必然有關係。
錦心搖了搖頭,忽地想起一事,但隨即卻猶豫該不該說。素心總是隨身帶着一小瓶子,卻輕易不給人看。自己又一次好奇,趁着她午間睡著了摸出來看,倒是沒什麼特別之處,可是瓶底卻刻着一個“白”字。當時心下好奇,素心不是說她本姓“雲”嗎。但也沒當回事,心想也許是工匠的名字。現在不知道這男子打聽素心是為何事,宮廷之中詭譎莫辨,他想要害素心也未可知。於是想了想說道:“她說她是上京農戶,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然後送入宮廷的。不過,她的叔父現在也死了,所以,除了她弟弟,她算是舉目無親了。”
除了弟弟外,舉目無親。。。管釗略一思索,道:“她弟弟住在上京哪裏,你可知道?”
錦心想了一想,點了點頭。
管釗道:“告訴我。”
錦心道:“我若告訴你,你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殺了我滅口怎麼辦。”
管釗笑道:“我若想殺你,隨時都可以。”
錦心道:“那你答應我,就算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你,你也不殺我。”
管釗笑道:“我若不答應呢?”
錦心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心下也摸不透這人到底作何想法。她深知自己已經捲入這場變斗之中了,素心有難,宮中自己怕是回不了了,只能先投奔宮外的親戚家。這莽莽森林,自己又不認路,從這人身邊溜走是不可能的了。現下只能留在這人身邊,再作打算。可是又不知,這人會留自己多久。
管釗看錦心有些生氣又有些着急的樣子,心中一動。伸手撫摸錦心的臉頰,道:“不是說,還要報恩的嗎?這麼好的答謝之禮,我怎麼捨得殺掉呢?“
錦心抿嘴一笑,不語。是了,他若能從自己身上嘗到甜頭,想來也不捨得那麼快把自己殺掉。
這才是能留在一個男人身邊的正經之道。
管釗看着錦心,一抹玩味的笑容掛在嘴角。很少有人敢跟他這樣說話,彷彿棋逢對手,倒不急於把棋下完了,而是想慢慢的品,看看對方還能出什麼高招,自己,又能見招差多少招。這女人,愈加地讓他覺得有意思。他反而不急於直接得到她了。但他知道,這女人,總有一天會被自己得到。
管釗舉目望天,確定了方位。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四王爺豢養暗人的秘府,否則天黑了,很容易迷失方向。
管釗牽起韁繩往前走,錦心在馬背上微微顛簸着。兩人一馬漸漸消失在叢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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