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賣花的少女
“這位姑娘，買朵花戴吧！您看看，芍藥、牡丹、杜鵑，什麼花兒都有，都是早上剛採下來的，上頭還沾着露珠呢！”攔住冷清的，是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襖，頭上梳的是雙螺髻，手中提着一個竹籃子。讓冷清有些意外的是，雖然她年紀不大，卻化着一臉的濃妝。特別是臉上擦着厚厚的粉，根本看不出她本來的膚色。
冷清看了一眼籃子裏的花，又看了一眼少女。最後，她抬手往旁邊一指，對少女說道：“放在那兒吧！我要慢慢挑選。”然後轉身對展軒和呂芊芊說道：“我選幾朵花戴，你們自己去逛逛吧！”
呂芊芊點點頭，逕自向旁邊的攤位走過去了。展軒卻站在那裏沒動，眼神定定地看着冷清。
剛才展軒還沒發覺，如今冷清一抬手他才注意到，昨天她還戴在手腕上的鐲子竟然沒有了。展軒又向她的另一隻手腕看去，也沒有任何飾物。看樣子，她是將他送的鐲子摘下去了！展軒周圍的氣壓低了一些，睜大了眼睛瞪着冷清。想過去問清楚，又擔心旁人誤會，嘴唇張合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冷清蹲在牆角看着那些鮮花，少女高一手舉着銅鏡，另一手指着籃子裏的花熱情地介紹：“姑娘，您看這朵藍色芍藥，已經完全盛開了，插在鬢上最好看了。跟您的臉色和髮型也極其搭配，您要不要戴上試試？”
少女的聲音清脆婉轉，可是冷清還是從她的刻意掩蓋中聽出了讓人不易察覺的一絲哽咽。
冷清低垂着頭，拿着芍藥的手頓了一下，眼前蒙上了一層霧氣。可在她抬起頭之後，表情立刻恢復了正常。
是的，這個賣花的少女就是跟在她身邊幾年的小雯。看着籃子裏的藍色芍藥，冷清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她在試穿嫁衣的時候，也曾戴過跟這朵差不多的藍色芍藥。往事浮現在眼前，時過境遷之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雖然小雯故意化了濃妝來掩飾本來面目，不過冷清認識她不是一日兩日了，所以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冷清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小雯，既覺得意外又有些激動。幾天前，她讓小雯去尋找師父的下落。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聽到過小雯的音信。如今小雯突然裝扮成賣花少女來見她，想必是有重要的事。難道說，師父找到了？
這些日子以來，冷清都是一個人在楚家孤軍奮戰，身旁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她想念小雯，也想念師父，只有他們才是她最親的人。
冷清回頭對兩個丫鬟說：“太陽這麼大，我有些口渴了。方才我聽前面正在叫賣涼茶，念虞你去買幾碗過來。夢夕，你去前面買幾兩蜜餞，每次喝涼茶我都想吃點兒甜食。”
“是。”念虞答應一聲便去了。
夢夕猶豫了一下，對冷清說：“小姐，奴婢們若是都不在您身邊，就沒有人服侍您了。另外，這裏人多且雜，萬一出現意外，有人暗算小姐可怎麼辦？最好奴婢們輪流去辦事，不要同時離開。您看這樣好不好，等念虞回來我再去買蜜餞，如何？”說到這裏，夢夕還防備地看了一眼小雯，顯然是對她不太信任。
冷清一聽她說這話，眉毛就挑起來了：“怎麼？是不是最近我對你們太客氣，所以讓你們得意忘形了？我的吩咐都敢質疑、拖延，在我身邊待的不耐煩了是嗎？如果是這樣，待會兒回去我就讓管家將你送出去賣掉！”
夢夕一聽就慌了，也不管這裏是街上，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冷清腳下。
“小姐，千萬不要趕奴婢走！奴婢一輩子都要留在楚家服侍大小姐，求小姐開恩啊！”
的確，夢夕是看小姐懲罰下人的手段比過去仁慈，以為小姐最近成長了，所以才大着膽子勸了幾句。未曾想到小姐還是過去那個火暴脾氣的大小姐，根本沒有任何變化。早知道是這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多嘴了。
“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去買蜜餞？這裏有護衛在，你還怕我有什麼危險不成？況且，我的武功無人能敵，那些暗算根本就不足畏懼！”冷清瞪着眼睛呵斥道，最後兩句話她是用楚晴晴的口吻說的。
老虎不發威，還真拿她當病貓了！
夢夕不敢耽擱，連忙掏出幾個銅板向前面的乾果攤位跑過去了。
小雯在旁邊看着，差點笑出聲來。
自打剛才冷清一出家門，她就悄悄跟在了後面。看冷清進了幾家店，她就等在了門口。等冷清一出來，她就趕緊迎了上去。其實，小雯前天就回來了，她本想立刻來找冷清。不過又一想，以她那三腳貓的工夫，可能會連累冷清暴露身份，所以她並沒敢直接去找冷清。這幾天，她打扮成賣花女子的模樣，天天在楚家附近轉悠，等冷清出來。可是因為冷清每次出去不是騎馬就是身邊圍攏着一群人，所以小雯一直都沒找到見冷清的機會。這次她也是急了，她知道田捕頭在冷清心中的分量，也知道冷清十分惦記她師父的安危，所以才冒險前來相見的。
剛才小雯看到冷清身旁的兩個小丫鬟，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嫉妒和羨慕。為什麼她們就可以待在小姐身邊，而自己卻要在化裝改扮之後才能與小姐說幾句話？過去，一直都是她服侍在小姐身邊的。剛才夢夕用不屑與懷疑的目光看她，她就極其不爽。小雯又想起前幾天她去行刺楚晴晴的時候，也是這個丫鬟將她擒住的。想到這裏，她看夢夕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後來見小姐訓斥夢夕，覺得特別解氣。
冷清回頭一看，雖然四個護衛和展軒並沒有走開，不過離她尚有五步左右的距離。於是，冷清假裝低頭挑花，輕輕地說道：“看到這朵藍色的芍藥，會讓我想起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小雯聽冷清這樣說，知道小姐想起了往事。她不想看到冷清傷感，連忙把那朵芍藥丟在了籃子的角落裏，又用手帕把它蓋上了。
看到小雯的動作，冷清心中一松，朗聲問道：“你這竹籃里可有玫瑰？”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小雯，你找到師父了嗎？”
小雯跟隨冷清多年，和她頗有默契。聽冷清這樣說，便心領神會地大聲回答道：“哎喲，不巧玫瑰正好賣完了。我每天都在這條街上叫賣，明天您再過來一趟，我幫您留一朵吧！”之後，她也小聲說道：“有消息了。我出去尋找之時，沒有找到。不過，田捕頭昨日來信說，近日就要回來了，還說要帶回來一個大的驚喜。”
“不必了，明日我沒有時間。”冷清一愣，為了掩人耳目她先高聲說了一句，才低聲問道：“是什麼驚喜啊？”
難道說，師父找到師娘了？
“一定要玫瑰嗎？別的行不行？您看這朵百合也很漂亮呢！”小雯學着冷清的樣子，也高一聲低一聲地說：“田捕頭的信很簡短，只有幾行而已。連這些天去哪兒了都沒有寫，只說有驚喜。至於具體是什麼驚喜，他沒有在信中提及。”
“可是百合的香味，我不喜歡。”冷清繼續演着：“原來的計劃有變，行動改在六天後。我想辦法儘快將你弄進楚家，留在我身邊協助我完成這件事。”
“好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百合挺好的啊！”小雯一高興，竟高聲喊了出來。隨後發現自己說錯了，又趕緊改口將話圓了回來。小雯暗想，到底還是小姐有本事，說了這麼半天思路仍然清晰；而她這個丫鬟就差遠了，讓她同時說兩個話題，她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兩個人正聊得高興，冷清突然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立刻閉口不說了。
冷清回頭一看，朝她走過來的人是展軒。
展軒剛才看冷清蹲在那裏要買東西，並沒有在意。等仔細一看，才發現賣花的少女特別眼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辨認出來，這個人是小雯。
展軒看到小雯之後先想到了冷清，不免又傷感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小雯為什麼會在這裏賣花呢？過去她是冷清的丫鬟，如今就算冷清不在了，田捕頭也不可能丟下她不管，怎麼會到這裏來做生意呢？而且還正好遇到他和楚晴晴，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展軒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事情不對勁兒，小雯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巧合！前幾天小雯行刺過他，並揚言要為冷清報仇。在行刺他失敗之後，很可能小雯來找楚晴晴報仇了。如果直接行刺楚晴晴，就會很容易失敗。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於是她喬裝改扮等在這裏，打算偷襲楚晴晴。
一定是這樣！展軒這樣一想，便走到了冷清身邊，對她說道：“別買了，我們走吧！”
“為什麼不能買呢？”冷清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