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睾玩你懂么！
清晨。
坐在馬桶上，張小然望着那個突然闖入洗手間的男人，意識稍微恍惚了那麼一下。
雖說已經在一起住了三年，類似的情況倒還是第一次發生，這也讓她很是缺乏應對的經驗。
不過，當看到對方已經開始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罐裝泡沫往自己臉上塗時，張小然覺得，自己有必要稍微提醒一下對方自己的存在。
“那個……我是說，那個泡沫……應該已經過期了。”
“哦？我覺得湊合用一下沒什麼問題吧。”
頂着一頭明顯是在床上滾來滾去製造出的亂糟糟髮型，男人毫不在意地往下巴上塗滿了粘糊糊的白色泡沫后，又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刮刀。
“那個……”
“這個也過期了？”
“……沒有。”
張小然揪了揪身上的大號條紋襯衫下擺，試圖遮住自己光潔溜溜的大腿和下身。
嗯……刮刀什麼的當然不會過期，不過張小然剛才想要說的是……那把刮刀平時是她用來刮腋毛的。
現在去討論這個話題明顯已經晚了，眼看着男人三下五除二地將並不茂盛的鬍鬚連同過期泡沫清潔溜溜地颳了個乾淨，又用冷水胡亂沖洗了頭髮和臉，張小然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
“我……我要上廁所。”
“放心吧，我沒有偷看。”
鏡子裏，那個男人對面頰緋紅的她眨了眨眼，而後瀟洒地一甩濕漉漉的頭髮，冰涼的水滴落在她大腿上，讓她渾身一個激靈。
直到男人毫不留戀地走出洗手間，一直緊夾着雙腿的張小然才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心裏微微慶幸之餘，卻又沒來由地一陣懊惱。
真是的，這傢伙還真不把自己當女孩子看啊？
就在她剛剛放鬆身體，淅瀝瀝的水聲還沒停歇之前，洗手間的拉門又被人唰地打開了。
“哦對了，衛生紙昨天被我拿到房裏用了……喏，你先湊合用這個。”
話音未落，張小然只看到一團揉皺了的報紙準確地飛落在自己併攏的大腿之間。
“另外……其實我剛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望着張小然已經漲紅了的俏臉，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那個刮刀……該不會是你用來刮下面的吧？”
“給我出去！”
啪！
揉皺的報紙團劃出一道準確的軌跡，落在男人前一秒所站的位置——當然，現在那裏橫亘着的則是被重新關上的拉門。
“這個可惡的壞蛋！”
氣呼呼的張小然一屁股重新坐回馬桶生悶氣，直到半晌過後，男人的聲音再度在衛生間外傳來。
“喂……你該不會是在上大號吧？紙夠用么？要不要我再搓幾團給你？”
……
拉起掛在膝彎上的內褲，站起身來的張小然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走出了衛生間，對那個已經如同沒事人一般，正一邊吃泡麵，一邊盯着電視裏中央五套“電競風雲”節目女主持人目不轉睛的男人怒目而視。
她暗暗決定……等今天的正事辦完，就用刮刀好好刮一刮這傢伙口無遮攔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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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各位觀眾，之前我已經為大家介紹了有關<群俠>此次時值三周年慶同時所開放的新版本部分更新內容，同時，更多全新的遊戲內容也需要各位玩家到遊戲中去摸索和尋找，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連線前方記者，來看看在新版本開放在即的此時此刻，玩家們火爆而難以阻擋的熱情場面。”
作為現如今天朝最權威也是最官方的電競類節目，“電競風雲”今天的節目主題，正是眼下最火熱，也是風靡全國乃至全球的武俠網游<群俠>正式運營三周紀念專題。
也正是在這樣一個日子裏，遊戲運營商宏圖公司同時宣佈，將於當日開啟全新資料片和新門派，鋪天蓋地的宣傳，三周年紀念活動，再加上央視的主題報道，也讓原本就火爆異常的<群俠>新老玩家們，陷入了新一輪的瘋狂之中。
位於東海市的宏圖公司分部，今天從一大清早就全線爆滿，除了那些原本就是來參與慶祝<群俠>運營三周年活動的老玩家之外，前來購買全息虛擬意識操控設備的新玩家也同樣為數不少。
而“電競風雲”欄目的外派記者，此時也正在現場，隨機對這些熱情的玩家進行採訪。
“請問……您玩<群俠>幾年了？在遊戲中，您選擇的是哪個門派呢？”
“兩年多了！我是武當派的！”
……
“請問這位朋友，您參加過華山論劍么？”
“沒有……去年我才剛開始玩這個遊戲，不過今年，我想我一定能夠在華山論劍中博得一個出色的成績！”
……
“這位朋友，剛才聽您說您是一名從內測開始就在<群俠>江湖中打拚的資深玩家，作為一個老玩家，您覺得您在<群俠>的世界中感受到了屬於中華傳統文化的魅力么？”
“當然！我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有成為一名大俠的夢想，而我的這個夢想，就在<群俠>當中成為了現實！”
……
接連採訪了幾人，並且都得到了令人滿意的回答后，女記者對着鏡頭做出一番總結。
“好的……我覺得，剛剛這幾位玩家的話同樣也代表了許多<群俠>玩家的心聲，<群俠>為我們帶來的，並不僅僅是天朝遊戲產業領先世界的全新時代，同樣的，在<群俠>中，也有不少玩家得以實現當初兒時的夢想，縱橫江湖，體驗到天朝傳統的文化和風土人情……那麼接下來，讓我們繼續隨機採訪幾個在這裏排隊等待購買遊戲設備的新玩家。”
拿着話筒的女記者很快就選定了下一組採訪對象——一對看上去像是情侶的男女組合。
當然，會選擇這對採訪對象並不是單純地因為偶然，而是因為……那對“疑似情侶”中的男方早已經站在她身後對着攝像機招了老半天的手，就差直接跳過來高呼“選我選我選我”了。
“您好，我是央視<電競風雲>節目的記者，請問，您是和男朋友來一起購買<群俠>遊戲設備的么？”
出於某種惡趣味的心態，女記者的提問對象卻是二人之中的女方。
“……”
之前正在因為某人早晨的做所作為生悶氣，張小然冷不防一抬頭，就看到眼前黑洞洞的鏡頭。
面對女記者的提問，她先是一怔，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對不起。”
女記者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那麼，請問二位是什麼關係呢？”
“……”
張小然看了身邊早已偽裝成謙良恭順形態的男人一眼。
“我是他的經紀人。”
“嗯？”
女記者眼睛猛然一亮。
她可是沒想到，僅僅是隨機採訪，居然採訪到了一位“疑似明星與經紀人”的組合。
“那麼，請問，二位到這裏來，也是來購買遊戲設備的么？”
一邊提問，女記者一邊望向張小然身旁那個頭髮有些蓬亂的大男孩，試圖從外表特徵中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只可惜，饒是身為記者的她也算見多識廣，卻未能在印象中找出和眼前這個稍顯不修邊幅的男性對上號的名人。
“是的。”
張小然點頭之餘，大大的眸子也循着女記者的目光，瞟了身邊的某人一眼。
按照她的想法，他或許並不願意自己過早地暴露在鏡頭與輿論之下，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女記者問出下一個問題是，他卻主動開口回答了。
“您二位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群俠>么？”
“不。”
鏡頭中，那個頭髮稍微有些凌亂，外表卻顯得格外陽光的大男孩微微一笑。
“我從<群俠>封測階段就開始玩了。”
“啊？”
女記者被這個回答弄得微微一怔，不過馬上，記者應有的素質就讓她組織好了接下來的語言。
“那麼……您這一次是幫您的經紀人購買遊戲設備？”
“不是，是我本人。”
“……”
這一下，無論是女記者還是身後的攝像師，都被這個看上去並不面熟的大男孩弄糊塗了。
一個號稱“封測階段就在玩”的老玩家，卻直到現在才來購買群俠遊戲設備？
“我想……一定是您因為現實生活或工作中的某些事，耽擱了享受遊戲的時光吧？”
“……呃，我本人的工作就是職業玩家。”
“那……”
女記者突然開始後悔一時頭腦發熱選定眼前的採訪對象了。
“那……那您到底是因為什麼……中途放棄了<群俠>卻又選擇在這個值得紀念的三周年當天回歸呢？”
“啊……其實我今天到這邊來，除了購買遊戲設備外，還有一件事要做。”
在女記者和鏡頭的雙雙矚目下，大男孩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今天……是來解封我的<群俠>遊戲賬號的。”
解封賬號？
女記者愣住了。
她身後的攝影師愣住了。
包括在一旁試圖搶鏡的一眾新老玩家們，在聽到他說的那一句話的瞬間，全都愣住了。
賬號封禁，在如今這個早已普及個人身份訊息綁定遊戲賬號的時代，毫無疑問地是對玩家最為嚴厲的懲處方式。
而眼前這個看上去無比陽光的大男孩，到底是因為何種原因被封禁賬號？
這一刻，無論是女記者本人，還是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都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好奇心。
“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您的賬號……是因為何種原因被封禁的么？”
“唔……原因啊。”
大男孩抓了抓凌亂的頭髮。
“大概是……有些人看不慣我太厲害吧。”
這還真是……無比狂妄的發言。
幾乎是在一瞬間，所有聽到這一句話的人心中，都有了幾近一致的判斷。
就因為一個人太厲害所以被封禁賬號？不要說是在如今網絡遊戲規範化的時代，就算是在前幾年，在那段堪稱是網游最為黑暗的時代當中，也不會有人因為這樣滑稽的理由而……
“嗯？”
就在女記者已經打算放棄採訪而就此走人時，身後的攝影師卻突然撞了撞她的後背示意她繼續。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女記者還是馬上想到了接下來要問的問題。
“那麼……我能冒昧地問一下……您在遊戲中的角色名么？”
“這倒是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很快大家就都會知道。”
大男孩嘴角微微一翹。
“我在遊戲中的角色名叫……道貌岸然。”
道貌岸然……
道貌岸然？！
如果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大多數在<群俠>正式公測一年後才進入這片江湖的玩家還有些迷茫，與此同時，那些資歷老到從第一年公測、內測乃至封測就開始遊戲的資深老玩家們，卻整齊劃一地長大了嘴巴！
道貌岸然！居然是道貌岸然！
只要是參與過那階段遊戲的玩家，就沒有人會不記得這個名字！更沒有人會忘記由他所書寫的，那段可以記載入<群俠>大事記的輝煌！
事實上，哪怕在那之後長達三年的時間裏，這個名字早已銷聲匿跡許久，還仍舊有不少玩家能夠回想起，在那年，在華山之巔，道貌岸然問鼎五絕之首之時的意氣風發！
而在那之後，當道貌岸然銷聲匿跡，還曾有不少資深遊戲評論人深表惋惜，認為這或許是職業遊戲界的一大損失，畢竟道貌岸然當初所表現出的碾壓式強大，已經超越了一個時代！
現在，當這個自稱“道貌岸然”的大男孩對着鏡頭侃侃而談，更是透露出當年銷聲匿跡的驚人內幕這一刻，更有許多人，早已無法在電視前安坐！
至於女記者本人，她或許並不清楚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不過，她卻能夠感受到，從她身後那個同樣是<群俠>資深老玩家的攝影師，以及周圍那些<群俠>老玩家眼中所放射出的火熱光芒。
所以，她很快就意識到，這一次意外的採訪，或許會是一個驚天大新聞，而敏銳的職業嗅覺，也讓她問出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那麼……請問，在此時此刻，您最想對您在<群俠>中曾經的朋友和熟人們，說些什麼呢？”
“這個啊……”
大男孩臉上一直掛着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雖然有很多人或許並不想要看到我回來，可是，我還是要說……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三年，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也不是要奪回我失去的東西……”
說到這裏，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一臉正經地凝視着眼前的攝像機鏡頭。
“……沒錯！我……就是回來報復社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