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Ⅱ
螃蟹,那隻大螃蟹,跑去哪裏了呢?這可是自己目前為止唯一的獵物,天隱立刻四處尋覓那只有着紅黑色相間外殼的螃蟹。
原來是爬到阿爾忒彌斯那邊了,天隱不禁鬆了口去,探身、伸手,準備把不老實的螃蟹抓回來。然而,天隱沒注意到,不老實的大螃蟹碩大的雙螯,已經碰到了熟睡中的阿爾忒彌斯結實的手臂!
一瞬間,阿爾忒彌斯就睜開了雙眼,右手狠狠地拍向了身邊那一大團不明物體,而後借力側身,左手用力握拳,打向了身前那個黑乎乎的身影。
看到驚醒的女孩兒眼中還帶着一絲迷糊,天隱就知道糟糕了,這拳頭的速度太誇張了!完全來不及出聲,天隱就感覺自己的下頜受到一股猛力的衝擊,直接後仰着撞在了樹上,由於是後腦吃的力,天隱一瞬間覺得眼冒金星,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在天隱眩暈的時候,阿爾忒彌斯已經完全清醒了,看了看被自己拍進泥沙里的大螃蟹,再看看被打得一臉獃滯的天隱,阿爾忒彌斯意識到了自己誤會了,竟然難得地臉紅了!可惜這千載難逢的美景,天隱沒能看到。
但是不管怎麼說,迷迷糊糊中看到一隻手不懷好意地向自己摸過來,任何女孩兒都會有過激的反應吧?阿爾忒彌斯在心中說服着自己,完全沒想過自己的力量和技巧完全不是“任何女孩兒”都能達到的級別。
反正就是天隱不對!誰讓他不說一聲就胡亂伸手,而且、而且還偷看自己睡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天隱眼皮底下睡了多久,阿爾忒彌斯的臉更紅了,用堅毅但不失秀美的眼眸偷偷看向一旁的天隱,還好他還沒清醒過來。
為了避免尷尬,阿爾忒彌斯拎起了腦袋嗡嗡作響的天隱,走到海邊,一個用力,丟出了一道美麗的拋物線,噗通!天隱回到了海洋溫暖的懷抱,咸澀的海水灌了滿嘴,讓天隱嚇了一激靈,看着不遠處慍怒的阿爾忒彌斯,立刻全明白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天隱二話不說,手腳並用,以一種接近於狗刨式的泳姿划向了淺海區,那群五顏六色的魚看起來比生氣的阿爾忒彌斯親切多了!游着游着,天隱就覺得不對了,自己是被直接扔進海里的,沒有拿木製魚叉!手邊只有一把匕首,這要怎麼捕魚?
但是想想之前的種種失敗,好像就算拿了魚叉,也只是一種心理安慰。匕首在海水裏也不好用,該怎麼辦呢?更別說還有那麼一群暴躁的、具有強烈的鬥爭意識的魚在,天隱覺得貿然去抓不僅會重蹈覆轍,而且會很危險。
所以,故技重施,先飄在海面上慢慢想,反正阿爾忒彌斯也沒過來吹促自己。其實天隱心底里是很希望阿爾忒彌斯也在的,就算她不說話,也可以用行動讓自己接收到一些必要的信息,總比這樣在盲目中亂動要好得多,而且,如果將來真的要造船離開,怎麼樣也得掌握相當一部分關於海洋的知識。
想到這裏,天隱不禁對自己這個毫無來由就蹦出來的想法感到有趣。依照楊的說法,之前的幾十年除了有一次出現了意外之外,每一次入學式結束都會有人來接。按道理來說,這一次也應該不會出現例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天隱心中就是覺得不踏實。
可能是這段時間受楊的影響,天隱發覺自己思考問題越來越謹慎,謹慎到了連一些匪夷所思的情況都會想到的地步。仔細回想入學式的前前後後,能夠代表匹斯學院的聲音一共就只有三個字——“活下去”!
始終沒有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告訴自己這次入學式結束後會有人來接應,事實上這次孤島之行就是以渡輪沉沒這個意外做開端的,如果再以某種突發事件做結束,前後照應一番,也並非不合情理。
渡輪沉沒!天隱突然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己方七個人是乘小船到的孤島,比己方先到的造雨師和雷鬼頭他們顯然不會是游泳過來的,那些船呢?那些船再古舊,好歹也是專門的救生船,如果現在還沒被人為破壞的話,應該還能使用。己方可是有個超級木匠卡朋特在,稍微修一修,或許就不用再造一艘船了!
從路線上來說,可以划這些小船先取道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或者印度的尼科巴群島,然後進行補給。當初阿方索?凱撒可以在戰爭時代,一個人從印度一路趕到匹斯,自己有6個很可靠的同伴,沒道理不能在這個和平時代,回到匹斯吧?
接下來,還要想辦法說服大家認同自己,雖然早餐的時候稍稍提及了一下,但是天隱能感覺到大家對這個計劃不是很感興趣,畢竟以現有手段想要造一艘可供七人使用的、堅固的船,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需要非常有說服力的依據,這些東西之前應該有拜託因蒂克斯去做,等下回去可以看看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信息。
即便可以說服己方的同伴,也還是得提防造雨師,就算現在這個人對自己沒有敵意,也很難說以後會不會改變主意;就算造雨師一直不改變注意,也不能保證“r組”就是鐵板一塊,如果也出現了類似於混混們的內訌的話,危險的,還是己方。
為什麼每個人都把自己當肥羊啊!天隱不甘心地狠狠地撲騰着,濺起了無數浪花。這些在陽光下散發著剔透的生命力的精靈,激發了遠處,正被天隱深深戒備的吟遊詩人的表演*。
“自由的人,你將永把大海愛戀!
海是你的鏡子,你在波濤無盡,
奔涌無限之中靜觀你的靈魂,
你的精神是同樣痛苦的深淵!”
造雨師一邊舉着光學望遠鏡凝望着如同小孩子一般撒嬌的天隱,一邊隨着吟誦而揮動着右手,嘴角邊掛着一抹彎月般的笑容,“謬特!快告訴我,你有沒有在這陽光下感覺到異樣的同感?彷彿我們不屬於這個世界,好像我們失去了神的祝福,如幽靈般,如鬼魅般,啊!謬特,你只需要記住一點,唯有革命,才是人類最甘美的果實!”
“你喜歡沉浸在你的形象之中;
你用眼用手臂擁抱它,你的心
面對這粗野,狂放不羈的呻吟,
有時倒可以派遣自己的騷動。”
造雨師仍然在笑,阿拉伯少年仍然面無表情,然而雙眸卻緊緊盯着遠處的天隱。自從昨日見到天隱的口琴琴盒之後,這個少年的眼神就有了變化,不再是死寂、不再是虛無,而是一種熱烈、一種亢奮。
“你們兩個都是陰鬱而又謹慎:
人啊,無人探過你的深淵之底;
海啊,無人知道你深藏的財富,
你們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心!”
這位兼職的吟遊詩人,此時已經放下了光學望遠鏡,就算沒有帶尤克里里,也可以配着柔和的風聲,盡情地用雙臂揮灑着自己的激情。美中不足的是,造雨師的觀眾只有天空、大地、樹木、雜草,阿拉伯少年雖然就站在身邊,但卻是在很遙遠的地方,一個造雨師十分好奇卻又始終無法觸及的地方。
“然而,不知過了多少個世紀,
你們不憐憫,不悔恨,鬥狠爭強,
你們那樣地喜歡殘殺和死亡,
啊,永遠的鬥士,啊,無情的兄弟!”
最後一句,造雨師是對着總是沉默的少年說的,在這個少年身上,確確實實是有着自己的影子啊。笑着搖搖頭,造雨師輕拍了下正在神秘之所遨遊的少年的肩頭,“去吃午飯了喲,謬特!”
同樣是頭領,造雨師的午飯是不需要自己發愁的,而天隱……“我這也能叫做頭領?什麼樣的組織會出現我這種‘頭領’!”此時此刻,飄在海上一籌莫展的天隱在心裏大聲地抱怨着,怎麼說阿爾忒彌斯也不應該就這樣丟着自己不管吧,起碼給一些指導啊,就算不給提示,也給自己一條泳褲吧,這長褲子吃了水真的是太沉了!
褲子?天隱感覺到腦中一亮,之前怎麼沒有想到!立刻脫下緊貼着身體令自己十分難受的濕褲子,紮緊兩個褲腿,這不就是很好的漁網嘛!哈哈、哈哈哈,自己真是挺聰明的,哈哈哈哈!
天隱深吸一口氣,帶好護目鏡,夾着“褲網”再度沖向了魚群!先是那種黃白相間的小魚,讓你游得快,讓你跑!能兜幾條是幾條,然後是慢得要死還滑溜溜的綠色小魚,哼哼哼,統統進來吧!對於那種暴脾氣的魚,天隱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反正感覺上褲子裏應該有好多條魚了,如果那個大螃蟹沒有被阿爾忒彌斯打爛的話,午飯應該差不多可以了。
於是,身着長袖上衣、小褲衩的天隱帶着雄赳赳氣昂昂的表情,拎着水淋淋且一鼓一鼓的“褲網”上了岸,示威似地朝阿爾忒彌斯一笑,晃了晃手裏豐富的收穫。阿爾忒彌斯也沒有檢查一下天隱的“漁獲”,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在地上慢悠悠地爬着的大螃蟹,轉身走了。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看到沒有,就算沒有足夠的知識又怎樣?就算沒有嫻熟的技巧又如何?天隱現在心裏是真的很開心,扛着一褲子魚,捏着沉甸甸的大螃蟹,一蹦一跳地回了駐紮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嗤、哼、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麼,當天隱回去之後,迎接他的不是大家佩服仰望的神情,而是笑得前仰後合、捂肚捶地!天隱一時間被笑愣了,這是怎麼了?
“親、親愛的頭領,你的造型真是太、太別緻了,哈哈哈!”楊的眼淚都要笑出來,伸手指了指天隱。順着楊指示的方向,天隱低頭一看,臉立刻紅的像熟透的莽吉柿,自己竟然只穿着小褲衩就跑回來了,而且也沒注意到夾在上面的彎彎曲曲的海草,好、好丟人啊!
天隱好不容易擠出一絲訕笑,動作僵直地挪進了帳篷,從滿地亂七八糟的東西裏面翻騰替換用的褲子……
總算吃午飯了,天隱信心滿滿地準備迎接一頓大餐,誰知希露德端上來的,除了烤好的大螃蟹,就是野豬肉乾,然後是各類蔬菜、海藻,主食是蜜本南瓜和西米,魚呢?魚!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抓回來的魚,怎麼一條都沒有?天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正努力憋着笑的楊,狠狠地拿筷子在木桌上頓了頓。
“啊!嗯,親愛的頭領,你對於螃蟹還是很有眼光的嘛!”楊心裏非常清楚天隱的意思,但就是不想直說,逗弄天隱的樂趣,在任何時候都會給自己一種無上的滿足感,“這隻大螃蟹,是椰子蟹,一般是以椰子肉為食的,肉味十分鮮美,腹部脂肪多,營養也很豐富,尤其是它的八隻足,這味道,就像龍蝦的尾巴一樣,細細地品位的話,還會嘗到椰香味喲!”楊說著,毫不客氣地掰下了椰子蟹的前螯,眯着眼睛一臉享受地吃了起來。
天隱見狀,立刻收下了另外一隻巨螯,而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下了楊手裏剛咬了一口的前螯,“親愛的楊,是不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呀?”
楊眨巴眨巴眼睛,心中大喊失算,這小子現在被訓練得越來越厲害了,不得不採用懷柔政策了!只見楊擠出了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是的、是的,剛剛忘了說了,椰子蟹由於人類對其瘋狂的獵捕以及自然棲息環境被破壞,現在越來越罕見了,頭領真是不同凡響啊,這麼難找到的東西都是手到擒來,厲害啊厲害!”說著,楊偷偷地伸手想要趁天隱不注意拿回椰子蟹的前螯。
可惜,被阿爾忒彌斯的鞭子鍛煉了這麼久的天隱,怎麼可能注意不到楊的小動作!當!一把叉子剛剛好貼着楊的手釘在了木桌上,“親愛的楊,現在是不是又想起來了一些事?”
楊見天隱的架勢,知道不說實話是躲不過了,兩肩一聳,坐了下來,“親愛的頭領呀,你抓魚的眼光要是有抓螃蟹的一半好,現在我們就能吃上烤魚大餐了啊。首先,你用褲子裝魚,要我們怎麼吃嘛……”
楊的話令天隱面色一紅,好像、好像是不怎麼雅觀,但是沒有漁網、沒有簍子、沒有吊杆,要自己怎麼辦嘛!
“其次,親愛的頭領,你是不是完全不了解熱帶魚類啊?”楊說著朝猛啃着椰子蟹蟹腿的因蒂克斯努努嘴,因蒂克斯看到楊的示意,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了手裏的美食,正了正歪掉了的紅色椰子殼。
“嗯,頭領你抓回來的魚主要有兩種,一種,叫小丑魚,那種黃白相間的,叫公子小丑魚(amphiprionocellaris),一般來說主要是分佈在菲律賓群島附近的,沒想到在這邊也有;那種黑黃帶白色條紋的,叫黑雙帶小丑魚(amphiprionsebae),那種紅白相間的,叫紅雙帶小丑魚(amphiprionclarkii),這兩種小丑魚都是印度洋中很常見的種類……”因蒂克斯說著,狠狠地咬了一口雪白的蟹肉,一臉的滿足感。
天隱倒是聽明白了,那些五顏六色的都是小丑魚,小丑魚怎麼了,不也是魚么?天隱很像讓因迪克斯快點說,但也知道自己沒做好,又不太好意思出聲,只好一臉希冀的盯着因蒂克斯胖胖的臉看。
不知道因蒂克斯是不是被看毛了,總之是戀戀不捨地放下了蟹肉,“小丑魚可以吃倒是可以吃,但是口味實在太糟糕了!非常糟糕!”因蒂克斯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搖頭,“除非要被餓死了,否則還是把小丑魚當作觀賞魚類養着吧。至於另外一種……不得不說頭領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因蒂克斯說話的同時,不斷地看向天隱的手,看得天隱直起雞皮疙瘩,這個死胖子不會有什麼變︶態的嗜好吧?
“那種魚叫綠河豚(tetraodonnigroviridis),也叫潛水艇魚,河豚,頭領應該知道吧?”因蒂克斯說著,瞄了一眼臉色大變的天隱,“這玩意跟河豚同屬魨科,成體是有劇毒的,頭領抓回來的都是成體,其所含毒素的毒性相當於劇毒藥品氰化鈉的1250倍,只需要0.48毫克就能致人死命!如果當時頭領是用手抓的,而且手上又有傷的話,恐怕就回不來了!”
因蒂克斯一席話,聽得天隱冷汗直流,第一次自己確實是直接用手抓的,不過太滑了沒抓住,還好自己手上沒有傷,不然……
“河豚倒是蠻好吃的,可惜我們沒有處理河豚用的刀具!”因蒂克斯一臉遺憾地舔了舔嘴唇,看來河豚的味道應該是在水準之上。不過,之後的話天隱基本沒有怎麼聽進去,此時此刻天隱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后怕之中,連吃掉了原本屬於楊的椰子蟹前螯都沒發覺……惡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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