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弘晝大婚後沒兩天,就聽說三阿哥弘時言語觸怒雍正,雍正大怒,以年少放縱,行事不謹為由,當場革去弘時的黃帶子,削去宗籍。
其實早在雍正四年,雍正就已經把弘時逐出皇宮,讓他去做允禩的兒子,但是後來並沒有攔着弘時進宮看望齊妃,所以所有人都把這句話當成是雍正的氣話,只是誰能想到,今天事情會再度惡化。
當時,後宮的妃嬪正在皇后的景仁宮裏喝茶聊天,等皇后的貼身宮女一說出這個消息時,齊妃當場暈倒。
結果,這個消息還沒有消化,宮人又跑來傳話,說是三阿哥在乾清宮觸柱,當場死亡,雍正大驚昏倒。
景仁宮裏頓時亂成了一團,妃嬪們一個一個都想去看望雍正,她們有的是真正擔心雍正的身體,又有的只是想在雍正面前露個臉。
皇后當然懂這些人的心思,乾清宮的情況尚且不清楚,當下也沒時間懲處她們,馬上叫了年秋蘭一起去乾清宮看看,景仁宮的事,暫且交給了裕嬪和懋嬪。
兩人到的時候,乾清宮外已經圍滿了侍衛,弘時倒在乾清宮正門前沒了氣息,他的額頭上血肉迷糊,旁邊的金柱上也沾滿了鮮血,侍衛沒得到皇上的命令,不敢妄動三阿哥的遺體,所以就只能讓弘時在地上躺着。
皇后沉痛的閉上眼:“將三阿哥送到齊妃宮中。”
皇阿哥自戕,此事是皇家的恥辱,若是將三阿哥的遺體運回府邸,定會引得大亂。送到齊妃宮裏是最好的辦法,但願齊妃能受得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痛。
兩人急急忙忙進了內殿,太醫已經來了,正跪在地上把脈。
皇后問皇上的病情,太醫答道:“皇上氣急攻心導致暈厥,本並無大礙。不過皇上連日操勞,身體虛弱,今日又情緒大幅變化,當要好好調養才是。”
皇后讓太醫趕緊下去開藥,又問起蘇培盛,為什麼皇上會和三阿哥鬧到如此地步。
蘇培盛表示不知:“皇上讓奴才們全部到外面去,奴才什麼也不知道,就聽見殿裏面三阿哥和皇上互相爭執的聲音,然後皇上就下旨革了三阿哥的黃帶子。”當時三阿哥被侍衛扶着要帶出宮,沒想到剛跨出門檻,三阿哥就掙脫了侍衛的手,一頭往金柱上撞,乾清宮外面伺候的人誰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等離得近的侍衛回過神去探三阿哥的鼻息時,三阿哥已經斷了氣。
又有宮人來報,說是齊妃受不住三阿哥去世之痛,哭天喊地的要和三阿哥一起去。
皇后讓年秋蘭在乾清宮照顧皇上,自己馬上要去鍾粹宮。年秋蘭知道此時皇后不能不在場,但是她看見皇后的身體明顯一晃,然後她若無其事的揉了揉太陽穴便要去齊妃的寢宮。
想起皇后的年紀,年秋蘭叫住她:“皇後娘娘,您歇歇再去吧。”
皇后搖搖頭,說:“本宮是皇后,是後宮之主,這個時候本宮不出面,誰能鎮得住場面。”
望着皇后瘦削的背影,年秋蘭這時才知道,為什麼皇后能得到雍正的敬重,她萬事以雍正為前提,以大清為前提,不辭辛勞,當稱一聲賢后。皇后烏拉那拉氏的謚號為孝敬,明朝皇帝朱祐樘廟號孝宗,謚號也同樣是個敬。明朝內閣對此表明:孝為百行之首,敬為萬善之源,實不可易也。所以才給朱祐樘定了這麼一個謚號。
雍正能用這兩個字作為烏拉那拉氏的謚號,足以說明他對嫡妻的愛重,後來雍正與她合葬於泰陵,雖然旁邊還有一個敦肅皇貴妃,但就算母憑子貴的鈕祜祿氏也只能在葬在後建的泰東陵,由此可見,這兩個女人在雍正心中的地位。
直到夜半,雍正才悠悠轉醒,他一醒來就問:“弘時呢?”
年秋蘭扶着他靠坐在床上,輕聲說:“三阿哥,在鍾粹宮,齊妃很傷心,皇後娘娘已經過去了。”
雍正沉痛掩面,嘆息道:“弘時啊——”
“弘時說朕處事不公,老八老九再怎麼樣,也都是朕的親兄弟。”雍正憤怒的捶床沿,“你聽聽,這是朕的兒子該說的話嗎?”
“讓他做老八的兒子,只是一時氣話,朕也很後悔,原想等事情平定,好好補償他,朕沒想到,這孩子,會這樣想不開。”雍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年秋蘭能感覺到他在後悔。
這件事,年秋蘭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按說弘時走了,福惠就少了一個競爭對象,可這到底是一條生命啊!
弘時性格是比較軟弱,但是有的人,外表看着綿軟,一旦爆發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作為愛新覺羅家的兒子,弘時也是有血性的,父親不想認他了,一道旨意下去,他不止沒了父親,還沒了母親,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雍正自己就是個脾氣火爆的人,他的兒子,怎麼可能沒有一處像他?
只是,在弘時觸柱的時候,他一定沒有想過,沒了他,齊妃會怎麼樣。
年秋蘭抿抿嘴,輕聲道:“以三阿哥的脾氣秉性,不像是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雍正細細一想:“對,弘時的性格隨了齊妃,往常朕一發怒他就不敢說什麼了,可是這次他竟然敢與朕爭論。難道是有人教唆?老八老九的黨羽已經被全部誅滅,是誰呢?難道是老十?抑或是老十四?”
“皇上別想了,這只是臣妾隨口一說,皇上還是趕緊服藥吧,太醫說趁熱才好。”
第二天,皇后安排了幾位妃嬪和皇子輪流侍疾,沒想到輪到弘曆的時候,他竟然遲到。
雍正沒有當場爆發,只是黑黝黝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看,看得弘曆心底一陣心虛。
雍正叫人去調查弘曆為何遲到,調查的結果讓他目瞪口呆。
弘曆大婚前三天,都按照規矩宿在婚房裏。但是第四天,他開始天天跑高氏的院子,要不是還有一個同樣嬌媚動人的富察格格,高氏幾乎椒房獨寵,弘曆整日留連在兩個女人之中,將新婚的嫡福晉視若無物。
“寵妾滅妻?弘曆真是好樣的!”
年秋蘭低垂了眼眸,高氏用的葯,迷情攝魂,弘曆果然沒有把持住。
高氏將嫡福晉的臉面踩在腳下,皇室當然容不下這種拎不清尊卑的,更何況雍正還查到高氏在圓明園便勾引了弘曆,是沒名沒分便懷上了身孕,使得熹嬪不得不掩人耳目讓她隨駕回宮的。
雍正向來重規矩,便下旨將高氏賜死,可是弘曆竟然當庭抗旨。
雍正氣的一怒之下拖着病體擺駕去了弘曆的府邸。
大院中,高氏正被弘曆摟在懷裏,而弘曆呢,他手裏正拿着一把劍,劍上還綁着明黃-色的穗子,年秋蘭知道,這把劍是當年弘曆隨聖祖爺圍獵的時候賞的,是聖祖爺的佩劍,見此物件如見先帝,怪不得宮人不敢動手。
“愣着幹什麼,把他們拉開!”
雍正的命令一下,幾個侍衛正想上前去,弘曆拿着劍揮舞了幾下,鋒利的劍逼退了侍衛,口中還不停道:“滾,全都給爺滾開!”
高氏看見年秋蘭眼睛一亮,剛想開口讓年秋蘭救她,就看見年秋蘭對她做了一個口型:高家。
高氏一愣,然後扭頭埋進弘曆的懷裏哭泣,年秋蘭知道,她不會說的,對於深宮後院這群女人來說,帝王寵愛固然重要,但家族利益更高於一切,高氏便是因家族使命而進宮,沒了她,高家還有其他的女兒送進宮,可要是她把年皇貴妃供出來,以皇上對皇貴妃的寵愛,不會輕易信她的話,反而會將家族至於死地,那她就是高氏一族的罪人了。
“愛新覺羅弘曆,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敢抗旨!”雍正指尖顫抖,怒道。
弘曆握緊了手中的劍,哀求道:“皇阿瑪,你放過秀蓉吧,兒子什麼都不要,只要她!”
身為天潢貴胄,敢這麼大義凜然說什麼都不要的,弘曆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好,好,朕成全你。”
此時,雍正彷彿在弘曆身上看到了他的皇爺爺順治的影子,雖然他那時候還沒有出生,但也是聽過順治的事迹的,同樣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棄大清於不顧。他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將弘曆當成儲君培養,要是最後登上帝位的真的是弘曆,那大清的江山,豈不是岌岌可危,要知道現在,可沒有一個能培養出皇父這樣的明君的孝庄皇后了,更沒有四大輔臣。
弘曆是唯一一個生母是滿人的皇子,對於雍正來說,其意義不同,加上弘時才剛死,雍正不可能真正殺一個兒子,被天下人唾罵。
“將愛新覺羅弘曆除宗籍,終身監.禁,高氏……”高斌是個人才,可是這個女兒,實在是不怎麼樣,雍正繼續道:“高氏每日跪於院中背誦女則女戒三遍,鬆懈一天,掌嘴三百。”
高氏頹然的倒在弘曆懷裏,女則女戒共有數十卷,三遍?還要跪着,這怎麼可能!
年秋蘭餘光瞥見站在一旁無助哭泣的富察氏,年秋蘭有些猶豫的說:“皇上,四福晉……”這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要是沒有她的出現,或許富察氏如今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
雍正嘆息道:“如果她想改嫁,朕會替她賜婚,如果留下,仍然予以嫡福晉的尊位,是留是走,讓她自己決定吧。”
弘曆為了高氏抗旨被圈禁,鈕祜祿氏也痛心疾首,怒罵兒子不爭氣,等大事成了,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要吊在高氏身上。
現在什麼都沒了,鈕祜祿氏打算孤注一擲對福惠下手,只是可惜,雍正為了怕福惠被人教唆,步了弘時的後塵,福惠身邊早已經換成了雍正信任的人。
鈕祜祿氏陰謀敗露,被雍正派人捉拿到乾清宮問審。
鈕祜祿氏嘴硬,拒不認罪,雍正派人去搜宮,鈕祜祿氏藏在宮中的某些害人的迷-葯也被一一搜羅出來。
永壽宮的奴才也因此備受嚴刑拷打,酷刑雖殘忍,但得到的效果卻不錯,除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其他熹嬪近身伺候的宮人,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吐出些東西。
令人驚駭的是,鈕祜祿氏竟然對皇後娘娘下毒。
皇后無子,除了佔着后位,掌着宮權,威脅是最小的,皇后賢德,對後宮的妃嬪們向來一視同仁,該獎的獎,該罰的罰,所以很得人心,這是什麼喪心病狂的人竟然對皇後下手!
其實這葯是鈕祜祿氏老早以前就下了,大概在雍正初登基為帝的時候,那時候,鈕祜祿氏對弘曆非常有信心,覺得皇位一定非弘曆莫屬。
鈕祜祿可不想兒子登基以後,再分個母后皇太后和聖母皇太后,地位依然要屈居烏拉那拉氏之下,所以,便對烏拉那拉氏下了葯。
雍正同時也查出,鈕祜祿氏唆使弘曆讓弘時替老八老九求情,齊妃知道后,撕了鈕祜祿氏的心也有了。
“毒婦!毒婦!此時不處置你,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都要被你殺光了!”
意圖殺害皇后,謀害皇子,鈕祜祿氏這回是徹底翻不了身了。
接連兩個兒子出事,連皇后都受到不小的牽連,雍正氣急攻心,好不容易好一些的身體,再一次病倒。
年秋蘭將葯碗遞到他手上,準備一勺一勺餵給他的時候,雍正直接接過碗,大口大口的喝下。
年秋蘭突然撲哧一笑。
雍正抬眼:“你笑什麼?”
年秋蘭感慨道:“咱們倆啊,位置好像互換了一樣,就像昨日,還是臣妾躺在榻上,由皇上哄臣妾服藥,而今日,就是皇上躺着了。”
雍正也笑了,“病來如山倒,朕這次總算是明白你的感受了,整天躺在床上,可真難受。”
“那皇上可要快些病癒,臣妾還想和皇帝一道兒回雍和宮看看呢。”
雍正六年正月,白雪皚皚,在梅花盛開的雍和宮中,一個婉約清麗的女子依偎在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懷裏,兩人抬首賞梅,美的像一幅畫卷。
靈魂飛出年秋蘭的身體,看到原主投來感激的目光,姜寧放心的離開了。
雖然在歷史上,年氏的命運不會因她的介入而改變,但是這個世界,年氏終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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