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約定(修改)
程文彬打開囊匣,裏面赫然是當初魏佳音幫忙修復的那枚西漢四乳四禽銅鏡,經過她手之後,真正呈現出古鏡的典雅古樸之美。
“咦,這不是你以前收的那枚銅鏡嗎?”周柏春疑惑,“給我看做什麼?”
程文彬這枚銅鏡在他眼裏也是瞧不上眼的小物件,他原先只瞧過一眼,就沒有再過問,也沒有什麼興趣。周柏春原本以為程文彬還要給他看什麼稀罕的物件呢,沒想到還是原來那枚普通銅鏡,讓他有些失望。
不過程文彬才不是為了讓他單純看銅鏡呢。
“你瞧着和原來有什麼不一樣?”
周柏春微微挑眉,又瞧了幾眼,果然發現了些不同,他是知道這銅鏡收上來的時候就已經修復過一次的:“之前那些修復的痕迹好像都不見了。”
“你瞧得出這銅鏡摔了兩次,修修補補了兩次不?”程文彬繼續笑着問。
這回周柏春忽地抬頭訝異道:“什麼時候又摔了?”
說起那件事情,程文彬的語氣並無多大起伏,反而有些愉悅:“就前幾天的事情,搬家的時候交接給那小哥的時候摔地上了,當時可把我心疼地。不過,也是因為這件事,我才能碰到那位高人啊!你肯定不認識,高手在民間,這句話真沒說錯,尤其是那些還沒有被發掘出來的高人。”最後,程文彬的話里滿滿都是感慨。
“就你剛剛說的那位,他幫你修復了銅鏡?”周柏春立刻低頭仔細瞧了瞧這枚銅鏡,剛才沒看仔細,現在得好好看看,他四處尋找一丁點人工修復過的痕迹。但事實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這枚銅鏡的修復簡直可以用天衣無縫來形容,彷彿從來都是渾然一體,更別提摔碎過兩次這樣的事情。
周柏春也不由得流露出驚嘆的神色,有些激動,也顧不上喝茶了,“別說,我還真瞧不出什麼修補過的痕迹,你認識的這位修復師的手藝真不錯。”
“看吧,我就說,就算我說這枚銅鏡摔了兩次修了兩次肯定沒人信。”程文彬有些無奈地聳肩,不過他略彎的唇角昭示着他的心情其實相當不錯。
“我也不信。”周柏春微微抿唇,一本正經地搖頭。
如果不是和程文彬是朋友,兩人相熟,知道這枚銅鏡原本就修復過一次,並且修復地相當不堪。否則周柏春也很難相信這枚銅鏡現在的模樣是經過二次修復過的,破鏡都難以重圓,還破了兩次,難上加難。
“還不只這樣呢。”程文彬見周柏春都忍不住嘆服,心裏更高興了,繼續賣他的關子。
“還有?還有什麼。”
周柏春想不到程文彬還有什麼能說的。
“你原來不是擔心修復的時間來不及?你猜這個銅鏡的修復花了多久。”程文彬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胸有成竹地相信他絕對猜不到。
不過周柏春也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點苗頭,他敢這麼說,修復的時間絕對不會長:“五天?”
程文彬搖頭不語。
“三天?”
周柏春微微挑眉,這已經是他心中猜測的底線了。這枚銅鏡能修復到這樣天衣無縫的模樣,時間上怎麼都要一個最低限度,這完全取決於工藝的複雜和難度還有最後成果的還原效果,很顯然,這枚銅鏡應當達到了較高層級的效果。要是再錯——
程文彬繼續淡定地搖頭。
周柏春愣了一下,反倒有點不敢再猜了,再猜下去,他自己都說不清是激動高興還是不敢置信,說不定這回自己真是碰着能人了!
他壓抑下心底涌動的期望,不太確定地輕聲試探:“一,天?”
程文彬非常神棍地笑了笑,接着就給出了正確答案,不過,卻不是令周柏春心安的點頭確定,而是另外一個差地十萬八千里的答案。他差點就以為自己猜對了,沒想到更讓人心跳加快的還在後面:
“一個下午。”
周柏春的腦子在那一瞬間當機了。
程文彬很滿意老朋友臉上精彩的表情,終於有人感受了一把他當初的心情。他就知道會這樣,稍微了解這行的都覺得這個時間完成這樣的任務都令人難以置信,或許那姑娘可以取個外號叫做“迷之不可思議少女”。
“程老弟,你不是在逗我吧?”周柏春回過神來,小心道,“雖然我因着這事情很着急,但你也別故意編造點不可能的事情來哄我開心啊。”
程文彬聞言,愣了一下,不過瞬間他就明白過來,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是他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引起了反效果,人家反而不願意相信他了呢,以為他是在騙他。
“老周啊,我閑的沒事哄你開心做什麼,我有這個必要嗎?雖然說出來的確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們沒見識過的事情不能就當作它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天才鬼才都是少數,但也是存在的。實話告訴你,當初我也是不相信的。”程文彬認真地說。
“不過,眼見為實,那天我可是全程旁觀,真正開了眼界!”程文彬感嘆,“我沒騙你,真的,我可是要把這人推薦給你的,不只是隨便說說吹牛,我也是要臉面的行不?”
周柏春見他實在不像是在哄他,心底的疑惑才打消了幾分,擺了擺手說:“行行行,我當然知道你沒那麼無聊,就是剛才那一下子,我有點懵了。”
“你說的這個人,本事我還是信的,就是你說地太誇張了點。”周柏春嘀咕。
程文彬嘴角一抽:“不是誇張,我是敘述事實。”
“好吧好吧,就當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周柏春倒沒什麼意見,知道那人是真的有能力就行,“反正這個人我肯定是要見見的,我們什麼時候和他約個時間?”周柏春立刻做決定要跟對方當面談談,當然,談肯定要談,東西還得先看看呢。
“我有她的聯繫方式,待會兒就聯繫她約時間,到時候咱們再把那東西帶過去。”程文彬微微點頭。
“當然!”
周柏春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稍微放下了一點,不過事情還沒有徹底敲定之前,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程文彬撥通了魏佳音的手機號碼,剛好是在她上午最後一堂課下課的時候,電話成功接通。
程文彬開門見山,直接說了成化鬥彩葡萄杯的事情,要和她約時間。
“程叔叔,這個周六下午一點可以嗎?”
“當然可以,地點的話就定在鳳城博物館對面的那家望春茶樓?”程文彬提議,定在鳳城博物館附近,到時候有什麼需要動手的,直接去就行。不過那天主要還是看東西,商定協議和時間,只是以防萬一,所以定在離博物館近點的地方。
“可以,那就周六下午一點,望春茶樓。”
兩人約好時間地點之後便沒有多談,掛掉了電話。
在走廊里耽擱了一會兒,班級里的同學都已經差不多走光了。過魏佳音原本就要上樓去三班找自家好基友吃午飯。對於自己這個好基友,佳音妹子一向是非常自豪的,因為她爸爸和人家爸爸就是好基友,然後直接家族遺傳到了她們的身上。
咳咳,正常地說,其實當初兩家是世交,還有點遠親關係,兩家媽媽們懷孕的時候說好了一男一女就從小培養感情,如果都是女孩或者男孩,那就……好基友,一輩子!
不過她們也的確踐行了長輩的心愿。
這會兒,祁霜也準備出教室去找魏佳音,只是走到門口她就被自己的前桌,秦朗,給攔了下來。
“有事?”祁霜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瞧着他,語氣算不上有多好。
祁霜是真正的人如其名,又高冷又拽,看起來倒是斯斯文文的,大概是因為戴着副金絲邊眼鏡的緣故。她原本就修長清瘦,墨黑短髮只到耳際,眼尾偏狹長,薄唇,唇紅齒白,極其清秀,帥氣惑人。
可憐見地,在班裏,這傢伙人氣比秦朗還要高。
而且秦朗還心甘情願地對人家放低姿態,誰讓他對人家的閨蜜有意思呢,原諒他真的不想用基友這個詞……
“你是不是要去找佳音吃飯?”秦朗問。
“嗯。”
“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給她?”秦朗有些猶豫地從身後拿出一個密封保鮮盒,樂扣那種,裏面裝着滿滿一盒的巧克力餅乾,看樣子,似乎是手工做的。
祁霜微微挑眉,“你幹嘛不自己給她?”
一本正經的秦朗少年有些拉不下臉說這句話,抿唇半天,才咬牙切齒地憋出:“我不好意思!”
“原來你還會不意思啊,班長。”祁霜似笑非笑地調侃着。
別怪她這麼調侃秦朗,誰讓這傢伙平時在班裏的形象就是正經靠譜、成熟穩重的班長形象。而且名聲清白,生活單調,雖然這傢伙長得果斷是漫畫裏那種完美帥氣的學長類型,但平時除了打打籃球羽毛球之外,就是學習,回家之後幹什麼,他們當然不得而知。
平時也沒見他對哪個女生特別有意思,準確來說,大家都覺得他和戀愛扯不上什麼關係。
而且……
他一個開朗陽光的元氣少年做個手工餅乾是什麼鬼?!
祁霜真是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吐槽。
估計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東西,也是拼,不聲不吭就在背地裏做手工餅乾,班長大人你的形象還好嗎?
“我當然會不好意思!”秦朗有些羞惱地紅了耳朵,“你就,幫我送一下。”
秦朗算是把他畢生的厚臉皮都給用了出來。
“好吧。”祁霜微微聳肩,接過。
嘖,還挺沉的。
秦朗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送出去了。
他也是上網研究了很久,據說現在會做飯的男孩子比較稀缺,表現一下的話更容易引起女生的注意,唔,據說這是一種獨闢蹊徑的方法。
秦朗覺得它說地很有道理。
然後,他差點把自家的廚房給炸了。
“小霜——”
秦朗還沒來得及走人,樓梯口遠遠就傳來佳音雀躍的聲音,可惜,是叫祁霜的。
不過在秦朗內心羨慕地要死的時候,祁霜還不樂意呢,什麼小霜、霜霜,整天把她叫地那麼可愛做什麼,她還是看在是佳音的份上,忍了,不然換做別人,先揍一頓再說。沒錯,祁霜此人就是這麼暴力。
轉眼魏佳音就笑眯眯地站到了祁霜的面前。
秦朗瞬間收起在祁霜面前弱勢的氣場,正正經經地站好,唔,他還是那個正經帥氣好好學習成熟穩重的男同學,據說這年頭的女孩子喜歡狂霸酷炫拽,可惜,這個他實在做不到……
“佳音,來找祁霜吃飯啊。”秦朗貌似一派輕鬆地問。
“恩啊。”佳音妹子用力地點頭。
秦朗突然感覺自己未來的路還十分遙遠。
不過,秦朗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和祁霜說,等他走了再把東西給佳音,否則——
祁霜看她笑得那麼燦爛,自己則是一臉無奈,撩了撩額邊的短髮,直接把手裏的保鮮盒塞到了她手裏:“喏,手工餅乾,秦朗給你的。”
魏佳音眨了眨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好像還是他自己做的哦。”祁霜最後補了一句,單指推了推眼鏡,眼底笑意促狹。
魏佳音:……
秦朗騰地臉紅了,比番茄還要紅。
他迅速地別開臉,甚至不敢看魏佳音的眼睛,一本正經的偽裝也裝不下去了,他偷瞄了佳音一眼,嘴巴一動,語速飆到極致:“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說完就跑了。
沒錯,跑了……
魏佳音愣了一下,轉頭問祁霜:“現在怎麼辦?”
祁霜右手順手搭上她的肩膀,將人攬了過來,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不討厭他吧?”
“不討厭,我們平時不是關係還挺不錯的嘛?”魏佳音回答。
“那你就吃完了再送一盒還回去給他,禮尚往來。”
“嗯,行。”魏佳音覺得這個法子也可以,“對了,我最近又接了一筆單子,這個周六要去看東西。”
“是大單子吧。”祁霜說。如果只是小東西的話,魏佳音不會特意提起來的。
“嗯,的確是大單子。不過我覺得有點懸,感覺對方暫時好像還不知道我是誰,那個中間人好像也沒告訴他。”沒有為什麼,魏佳音就是有這種直覺。不然,以她原本預計的時間,應該要再拖一些時間的,現在消息未免來得有點太快。
對方要是知道她年紀這麼輕,肯定不會那麼快鬆口。
但現在時間定都定下來了,也沒辦法,到底還是要見面的,見面了有些事情也容易說。比起這筆單子賺來的錢,魏佳音倒是對那件成化鬥彩的主人更感興趣,原因無它,說不定這是一條強大的人脈呢?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要拿下這一單。
誠如魏佳音所想的那樣,程文彬和周柏春出發前,程文彬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和老友說那位文物修復師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更嚴重的是,唔,人家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更小,實在難以服眾。
當初銅鏡的事情開始的時候,程文彬就是以貌相人栽了跟頭,所以他完全可以想像周柏春等會兒見到真人的反應,肯定和他之前一模一樣,臨到頭,反倒是他和當初的俞警官一樣犯了難,他現在算是明白當初俞警官勸他的心情了。
雖然這行看能力,未必一定按資歷排輩。但是這上手的活,沒摸過修過那麼多的古董,哪來的手藝呢?那姑娘的年齡就是硬傷,但程文彬知道她天賦好,又是家傳,可單單他知道沒用。所以,除非親眼所見,肯定是會有懷疑的,只希望,自家老友能多信任自己一點。
約都約好了,程文彬只能帶着周柏春硬着頭皮上。只是他現在已經不像是剛出發時的躊躇滿志,反而有些悲觀,希望情況不會太糟糕,希望今天能把事情探下來,畢竟人是他介紹的。
而這邊,魏佳音已經提前十分鐘到瞭望春茶樓,反正她也沒什麼事情,就提早來了。
"噠噠噠—"
程文彬和周柏春已經走上樓梯往二樓去,他們剛才從服務員口中得知,已經有一人到了,他們便知道對方已經提前到達。
周柏春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好像對對方了解不多,便問程文彬:"老程,你再跟我介紹下那師傅,對了,他姓什麼,平時都在哪兒上班?"
周柏春這一問,倒是把程文彬哽住了。
他要怎麼回答?
知道他倒是都知道,那時候姓魏,年方十八,是個文靜秀美的小姑娘,不上班,還在咱們市的重點高中上高三,周六周末在網吧兼職網管。
呃,說出來有人信嗎?
老周一定以為自己在逗他。
程文彬囁嚅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師傅姓魏……"
他剛說完,兩人已經走到包廂門口兩步遠的地方。
程文彬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馬上就可以見到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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