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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朱七七直言不諱,大膽直接,葉珩反而詫異了一下。他以為這個時代的女孩子總會扭捏、宛轉一番,繞幾個圈子,再來探聽虛實。葉珩都做好了準備,哪知這位朱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着實讓他噎了一下,準備好的話都忘記了。
不過聯想起朱七七的個性,倒也不太吃驚。
沈浪。葉珩不停回想關於這位年紀與他相仿的少年的記憶。
想來,依照朱七七的眼光,她話中的沈浪必定是和他一樣的賞金獵人。從俠義榜的情報看,沈浪相貌英俊、劍眉星目,年紀在二十上下,腰佩長劍,行蹤飄忽。
葉珩道:“朱姑娘指得可是賞金獵人沈浪?”
朱七七眼睛一亮:“就是他。他在俠義榜上名列前茅,你們江湖人肯定曉得他。”
“快說,他在哪兒?”
朱七七喜上眉梢,似乎已經做好了等葉珩一說出沈浪的下落,就立馬去尋找的準備。
葉珩敏銳地聽到小泥巴的呼吸加速。
他道:“我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
朱七七美眸圓凳,神情一凜:“此話何意?葉秋晚,你在耍我!?”
脾氣真大。葉珩心道。
“聽我說完。”葉珩打斷她的怒火,“沈浪行蹤飄忽不定,在江湖喜匿名宗,若無特殊方法,很難確定他在何方。”
不待他說完,朱七七冷笑一聲:“何必為自己找借口,所謂‘消息靈通’不過是你的自以為是罷了……”
爭鋒相對,星火忽燃。小泥巴捂住嘴巴,低頭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葉珩很想嘆氣:“臘月十二,開封仁義山莊。”
“什麼?”
葉珩耐心解釋:“仁義山莊在半月前廣發英雄帖,邀天下英雄赴會。沈浪也收到了。”想了想,葉珩又補充了一句:“沈浪一定會赴約。”
朱七七不解問:“為何?”
葉珩道:“他與仁義山莊有段淵源。十二月十二,他會現身。”
朱七七陷入了沉思。
“消息來自俠義堂,姑娘放心。”
朱七七點點頭,失神地離開。她追逐沈浪千里,可他避而不見,更是藏得嚴嚴實實,叫她一頓好找。現下得了消息,歡喜之餘帶點急切。
要等一個多月啊!
朱七七趴在桌上,盯着蠟燭上昏黃的火焰,不知在發什麼呆。火光搖曳,襯得她的絕美的臉龐嬌艷欲滴,增添三分柔和。
小泥巴忐忑一番,輕輕地喚了聲:“小姐?”
朱七七兀自沉思,對小泥巴視而不見。
小泥巴摸摸頭,小心翼翼地問:“小姐,葉姑娘給了我們沈公子的消息。不如您回家等吧,待到臘月,您再……”
“不回去。”朱七七從桌上起來,“說什麼也不回去。”
“啊!您,這、這……這是為什麼呀?”
朱七七起身踱步,推開窗口,晚秋的涼氣襲來,讓她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月上西樓,繁星閃爍,天氣舒爽,涼風萬里。
她為什麼要回去?一個瘸子、一個瞎子,和一個酒鬼。光瞧着就很有趣,回去做什麼!反正要在十二月十二日才能見到沈浪,這段日子就好好的遊歷江湖吧。
驟然聽見小姐的解釋,小泥巴恨不得昏過去,縱然她有心理準備。
而全程都強迫被偷聽的葉珩,默默地抽抽嘴角。
瘸子、瞎子、酒鬼……殘疾三人組嗎……
陷空島。
暗夜,小雨,微風,天陰,無雲。
盧芳的夫人抱着新生的娃娃在懷中逗弄,嬰兒不停咯咯直笑,令往日裏沉悶的氣氛消散幾分。
白玉堂坐在堂下,一手按住寶劍,勉強擠出一分笑。
葉珩葉秋晚的不幸罹難,再加上阿敏不知所蹤,已讓他心力交瘁,昔日的意氣風發不再,盧夫人不免心疼。她是他的大嫂,自是與盧芳一樣,將白玉堂當做弟弟。然而,長嫂如母,白玉堂心性幼稚,說是當做半個兒子看待也不為過。但,盧夫人的頭個“兒子”正飽受心傷,難以癒合,一想到這兒,盧夫人就恨不得提着寶刀一斬塗善狗頭。
說起葉珩兄妹倆,盧夫人又嘆口氣。
盧芳一見,連忙拍着她的肩:“夫人吶,莫要嘆氣,你才剛出月子,身體要緊。”
“唉……”說得好聽,盧芳確實一再嘆氣,“這敏姑娘到底去了哪兒呢!”
徐慶附和:“是啊,大哥!難不成像葉秋晚經常說得,變成蝴蝶飛走了?”
盧夫人一聽他沒頭沒腦的話,一巴掌就拍了上去:“胡說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徐慶被打的一愣。盧夫人不管,轉臉笑對白玉堂:“五弟啊,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別擔心了,展昭不是去請公孫先生了么,這僵局很快就能打破了。”
白玉堂慘然一笑:“打破又能如何?”
盧夫人啞口無言:“這……”
月上中天,星光慘淡,寒秋的冷風拂過,樹影橫斜,漱漱作響。秋天的深夜,需要在身上加件衣服了。
朱七七在屋內,點着一盞昏暗的油燈,一旁的小泥巴呼呼大睡,她念着沈浪的事,睡不踏實,輾轉反側,不知不覺,夜已過半。
秋日乾燥,朱七七一陣口乾舌燥,摸着方向下床,走去倒了一杯涼茶。忽然,門外一陣細微的響動,聲音忽小忽大。朱七七披了件大氅,心下好奇,推開門出去。
但見院子裏,崔略商和無情已經穿戴整齊,租給他們房子的大嬸正激動地說些什麼,不時臉上露出驚恐的深情。
“小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來者揉着惺忪的眼,迷糊道。
朱七七把油燈遞給她,問道:“小泥巴你怎麼來了?”
“聽見小姐你起來了,就過來看看。”她是丫鬟,自然要時時刻刻注意主人的動向。
朱七七正待走近,門外頭的寒風忽地捲起一地落葉塵埃,侵襲打擾黑夜寧靜的諸人。
朱七七睹見無情說了句什麼,追命隨後點點頭,朝她們這裏走來。
“二位姑娘,夜已深寒,早點歇息吧。”
朱七七剛要開口,院子裏的大嬸突然走近兩步,用着大嗓門叫起來:“哎呦喂,我的兩位姑奶奶,這麼晚了還出來!還不趕緊進去躲起來,長得這樣標誌,半夜出來瞎攪和,是怕那採花大盜不肯來么!”
朱七七並未被話里的警告嚇到,反而一臉驚奇地道:“採花大盜?!”
崔略商暗道不妙,瞥見朱七七發亮的美眸,借口不用想,脫口而出:“是這樣,隔壁村裏有個姑娘出事了,我等前去查看。葉姑娘一人留在這兒,恐有不便,勞請二位姑娘照看了。”說完,他抱拳。
劉嬸子激動道:“哪是一個,是好幾個!都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啦!你們趕快進屋把門鎖起來!”
小泥巴嚇得抓住朱七七的袖子:“小姐!”她淚眼汪汪。朱七七一臉平靜:“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她的。”
“告辭。”說罷,推着無情和劉嬸子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裏的吵鬧聲不可能不驚擾到葉珩。見門外燈火光亮,他起身,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
朱七七隔着門道:“沒事,就是來了個採花賊。”
“採花賊?!”葉珩愕然。
葉珩咳嗽兩聲,朱七七現下忙於應付小泥巴的勸告,這小丫頭怕了,要求明日離開。而朱七七……表示採花賊她沒見過,似乎挺好玩,強烈要求留下觀看後續。四大名捕捉一個採花賊,難得一見……
……小泥巴目測要瘋。
翌日。
公孫策一副算命先生的架勢,與船家寒暄,唱罷兩句,通了暗號。那船家請他上船,四下看看,見無人注意才划船離開。
陷空島的大堂上,來人匆匆稟告,來回踱步的盧芳倏爾喜上眉梢:“快去請五爺。”
叫得是白玉堂,但一聽公孫策與展昭到了,陷空島的一干人紛紛來到廳堂。見到一身灰衣的公孫策,盧芳旋即拱手相迎:“公孫先生,總算把你盼到了!”
公孫策還禮:“盧島主客氣了!”
公孫策環顧四周,見眾人安好,捋須道:“敏姑娘一事,諸位不必自責,我此趟前來正是與諸位商議。”
公孫策胸有成竹,盧芳稍安下心:“公孫先生儘管直言,我等任憑差遣。”
公孫策笑道:“多謝盧島主!”事到如今,容不得公孫策客氣了,他道:“我有要是要與展護衛和白少俠細談,不知……”
未等公孫策說完,盧芳識相地拉着其餘幾鼠出去。
廳堂寂靜,多日不見,曾經意氣風發的錦毛鼠變得憔悴不堪。公孫策心中不忍,道:“此番前來,有兩件事要告知白少俠。”
白玉堂不言,公孫策繼續道:“展護衛回府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稟報給大人。得知傅姑娘所言,葉少俠與葉姑娘許有一線生機,連夜求見諸葛神侯,請他坐下神捕留意江湖動向。”
聞言,白玉堂抬頭,某種有漆光閃過。
展昭展顏一笑,溫潤道:“已得知葉姑娘消息,她平安無事,現下無情與追命正照顧她。”
白玉堂立馬站起,捉住展昭,問:“既然如此,她為何不透露點信兒給我們?”
公孫策:“白少俠稍安勿躁。葉姑娘傷得很重,差點無力回天,不露消息是大人和諸葛神侯商議下的決定。”
白玉堂不明。
公孫策道:“蘭妃的冤屈未洗近,塗善手持尚方寶劍。不論真相如何,如今,葉姑娘就是已被處決的逆黨。大人命葉姑娘藏起來是在保護她。”
白玉堂:“那她現在安全嗎?”
展昭:“白兄忘了,有無情與追命兩位神捕在,定會相安無事。”
“無情、追命……這兩人可信嗎?”白玉堂關心則亂。
展昭道:“展某曾與二位共事幾回,信得過。”
展昭一句話,白玉堂心安了。
喜悅剛過,白玉堂笑開的眉眼擰上:“怎麼只有小葉子的消息,葉珩呢?他們不在一起嗎?”
他往向展昭,展昭道:“葉兄他……”
展昭吞吞吐吐,白玉堂扭頭凝視公孫策。
公孫策嘆息道:“葉少俠……下落不明……”
身軀霎時一震,白玉堂眉間緊皺:“讓小葉子安心養傷,她和葉珩仇……我定當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