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知道了
回到後台的鄧廷歌迎接了來自暫時將模式切換為“常·凌亂·歡”的經紀人的狂轟濫炸。
“天哪你瘋了嗎!!!”常歡舉着手機大吼,“它已經過熱關機了!太多電話了!你說話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聲招呼?鍾幸說什麼你忘記了么?找抽是不?!講話過過大腦啊!就等着你這句話呢!”
鄧廷歌:“別急,喝口水嘛。”
常歡:“喝你個頭啊混帳!”
鄧廷歌毫不生氣,笑嘻嘻地安慰她:“別生氣別生氣,我老早就想說了,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你不是說投資商和製片其實也都很希望搞噱頭么?那不正合他們的意?”
“你是為了噱頭才說的?”
“不是。”鄧廷歌殷勤獻上一杯溫水,“我是在想補救的辦法。”
常歡無話可說,頹然坐在沙發上:“你真是超級麻煩,怎麼就能搞出那麼多事情呢……”
“歡姐你行的。”鄧廷歌笑得燦爛,“看好你哦。”
常歡有氣無力:“滾你的。”
製片和投資商都很開心,但導演非常不開心。
鄧廷歌等記者們都撤了,才從休息間裏鑽出來。陸晃等人在外面等他,看到他走出來,個個神色微妙。
“導演走了。”陸晃主動跟他打招呼,“氣得頭髮都掉了。”
“哦。”鄧廷歌給他們道歉,“我給大家道歉,不好意思。把記招搞砸了。”
“不不,沒有砸。”陸晃笑着搖頭,“記招就是為了宣傳電視劇的,這下很好,這個劇很快就會成為關注的重點。你搞砸的是導演的心情。”
鄧廷歌心想你這人怎麼那麼會說話呢,委婉一點不行么。
陸晃笑眯眯看他。鄧廷歌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奇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的回應。
記招就這樣結束了。常歡第一時間跟鍾幸報告了這邊的事情,鍾幸那時正要趕赴許醫生的約會,大手一揮,讓常歡全權處理,不用跟自己彙報,也把常歡氣得說不出話。
“不幹啦!”常歡憤怒地拍方向盤。
“好好好。”鄧廷歌心不在焉地翻手機。羅恆秋沒有發來任何信息,他想他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鄧廷歌此時才從混亂和激動的狀態中回過神,有些緊張和羞澀。
那句話其實並沒有說明任何狀況。他也不是想針對記者的那個問題做出解釋,只是還能夠說別的么?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消停,讓羅恆秋知道自己明白他的所有心意,還有別的更好的話么?
此時在車上,在安靜的環境裏,鄧廷歌才慢慢意識到其實還有很多可以說的話。更動聽的、更美妙的、更浪漫的、更溫柔的,它們都比自己說的那三個字好得多,如此適合對他思念的人表白愛意。
他懊悔又彷徨。可能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能讓他對着那麼多人說這樣的話。鄧廷歌心想他可以說得更好的,為什麼當時沒有想到呢?他讀過那麼多書,腦子裏擁塞着那麼多繾綣的台詞,結果那一刻卻什麼都想不出來。
跳到舌尖的只有“他很好”。
鍾幸的工作室不用回去了,常歡直接將他送回了家裏。臨下車的時候常歡還亮出中指狠狠沖他一揮。
“老娘又要加班了!”常歡怒道,“今晚本來要去相三個親的!你賠我三個高富帥!”
“歡姐,我覺得吧……”鄧廷歌走開了又回頭,趴在車窗上說,“你不用加班,不用寫通稿。只要今天那些人能把我說的那句話原原本本放出來就夠了。”
常歡:“……不澄清?”
鄧廷歌:“我都說出來了,還澄清什麼?我不怕呀,這是事實,師兄確實非常好。”
他笑起來,眼角眉梢都帶着些幸福的意味。
常歡無奈了。她關了車裏的廣播,認認真真地對他說:“你很冒險。”
她做經紀人的時間長了,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一時衝動的表白,滿不在乎的處理,最後事態一發不可收拾,變得無法掌握。只要鄧廷歌想,她隨時可以給他舉出十七八個例子。
但常歡突然間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點頭,看着鄧廷歌說,“小鄧,羅總很好,其實你也很好。一個人能做到不騙自己就不容易了,如果還能做到不騙別人,他是難得的。”
“……這是雞湯么?”鄧廷歌問。
常歡:“是啊,你喝不喝?”
鄧廷歌:“喝的。謝謝歡姐,你也很好!祝相親順利!這次不要嫌棄大肚腩了!”
鄧廷歌打開家門,發現羅恆秋居然也在。
他才剛剛脫了外套,領帶甩在沙發上,正在解領口的扣子,是一副剛剛回來的模樣。
“師、師兄……”鄧廷歌頓時忘記了自己預設的所有場景和台詞。
回來的半個多小時裏,他設計了好幾個場景和台詞。無一例外都是自己興高采烈地向羅恆秋展示記招的視頻,然後羅恆秋會誇獎他,親吻他,兩人再興高采烈地做一回。或者幾回。
只是他沒有想到羅恆秋會比自己先回來。一看到師兄平靜看過來的眼神,他頓時就沒了把那些場景完成的勇氣——沒有跟羅恆秋商量過,他心裏非常忐忑。
“結束了?”羅恆秋將袖子捋高,轉身看着鄧廷歌。
鄧廷歌:“結束了。那個……”
羅恆秋:“今天還要出去么?”
鄧廷歌:“不、不出去了。那個……我……”
他心想直接說可能還不夠,最好找出個視頻什麼的給羅恆秋看看。他於是低頭掏出手機,準備找剛剛看到的那個視頻新聞,沒提防羅恆秋突然撲上來,將他狠狠撞在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然後那個人就急切地吻了上來。
鄧廷歌的唇甚至被他咬了一下,有咸澀氣味在兩人口唇間彌散。羅恆秋舔了舔他的傷口,將帶着血腥氣息的舌頭粗暴地探入他的口中。
他非常用力地抱着鄧廷歌,隔着溫暖厚實的衣物,將還未反應過來的鄧廷歌困於自己和門扉之間,以令鄧廷歌吃驚的力氣和迫切與他交換氣息和唾液。
鄧廷歌愣了一瞬,然後才猛地反應過來——他知道了。
他摸索着握住了羅恆秋的手腕。袖口已經捋起,露出他帶着肌肉線條和乾燥皮膚的手臂。他攥緊了他的手,手指慢慢與他相交,另一隻手環着他被襯衫包裹的腰,將人拉近自己。
這一場吻突如其來,卻令兩個人都沉迷不已。
羅恆秋喘了口氣,着迷地看他。玄關的聲控燈幽幽地亮着,橙黃-色燈光落在兩人頭上臉上,他眼裏的鄧廷歌像他的信仰。
雖然羅恆秋從未有過信仰,但這一刻他願意把這個人揉進自己的血肉里、生命中,填密自己未來所有的空隙。
“師兄,等等……”鄧廷歌把他的手拉開,“換個……”
“不,就在這裏。”羅恆秋手有點重,他撥開了鄧廷歌額前的頭髮,露出他明亮好看的眼睛。
他想要立刻玷污自己的信仰。
羅恆秋吻上鄧廷歌的眉間,那動作帶了點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虔誠和深摯。
(拉了個燈。)
鄧廷歌摸着他汗濕了的頭髮:“出汗了。會着涼的。”
羅恆秋還沒開口,他就開開心心地抱緊了他:“讓我溫暖你吧~”
“……酸。”羅恆秋親了親他的頸側,額頭抵在門上,沒什麼力氣地說,“起雞皮疙瘩了。”
他坐在鄧廷歌身上,鄧廷歌靠着門,兩個人都沒有起身的意思。
鄧廷歌其實有許多話想跟他說。但好像又沒了說明的必要,只是慢慢給他擦去背脊上隱約的汗水。羅恆秋依戀着他的感覺非常美好,他心想早知道,早知道就趁着玉蘭獎之後立刻跟記者表明算了。
頸側的氣息仍舊帶着熱度。鄧廷歌突然開口提了個想法:“師兄,我能抱起你嗎?”
羅恆秋:“……什麼?”
鄧廷歌:“我抱你去洗澡吧。”
羅恆秋:“……不!不用……你別!”
鄧廷歌親了一口他的手,興奮地說:“我試試。你別亂動。”
羅恆秋只好由他去了。
雖然抱得比較艱難,但總算有驚無險。鄧廷歌開了熱水幫羅恆秋洗頭,把他被自己揉亂的頭髮全都打濕。他隔着水霧看羅恆秋,發現羅恆秋的眼神沒落在自己身上,但臉很紅。
鄧廷歌知道他在尷尬什麼,越想越覺得師兄有趣,低頭小心給他擦去快要流到眼睛裏的泡沫。
不用等到第二日,網絡飛快的傳播速度在發佈會結束之後,就立刻將鄧廷歌那句“他很好”傳播開去了。
確實引起了小範圍的地震。不相信他是同性戀的粉絲堅持認為這句話有很多種解讀方式,順便在論壇里普及了語用學和語境的基本常識;相信他是同性戀的粉絲挖出一年前的種種舊聞,挖出所謂“他和那個人已經在一起很久了”的傳言,說明自己男神堅貞不渝,是為圈中典範。一心要黑他的人則紛紛拿着這個把柄,把各種是是非非往他身上套。路人看得很開心,廣告主看着增長的點擊和流量很開心,周刊雜誌看着增加的銷量,也很開心。
“……鄧廷歌太……敢了。”肥肥的經紀人抹了一把汗水,抬頭說,“這下這個劇簡直不用打廣告,我的天。”
胡慕摸着下顎上那道剛剛脫痂的傷口,沒怎麼聽清楚他的話:“什麼廣告?”
“聽說是去雪山裡拍戲?”經紀人也自顧自地說下去,“雪山哦我去,太苦了。”
胡慕:“……在零度的氣溫里拍跳海自殺的戲,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吧?”
他裹着一床被子抖着聲音說。
不遠處終於傳來導演響亮的一聲“過了”,胡慕這才鬆了口氣。親愛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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