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光與大海[5]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霧雨昔時是在午休的時候找到澤口雪乃，她見到進來的人是霧雨昔時后就故作視而不見。霧雨昔時無奈，走到她面前，也不管她是否做出一副不願意交談的模樣。
“沒有人是生來就優秀的，也沒有人是生來就該不如別人。”
“你看到的我，現在的我，”霧雨昔時稍微頓了頓，“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我為了功課熬夜滿額頭痘痘的樣子，你也不了解我從國小就積累聲優經驗，你也不知道我為了練習一句台詞收集了很多種念法來參考，你現在所看到的很多人喜歡我，都是因為曾經有無數個糟糕的我。”
“澤口雪乃，你沒有道理比我差勁。懂得嫉妒是好事，一個人若是連嫉妒的能力都沒有了，那才是真正的墮落了。”
澤口雪乃的神情稍動，但仍然沒有多大的反應，不過讓人知道她的確在聽。
“其實我曾經跟你一樣，甚至比你還糟糕。直到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人。”
思及回憶，霧雨昔時的眼睛裏多了一分柔和。
“他逮什麼會什麼，會什麼精什麼，樣樣都是第一，就連我唯一引以為傲的學習成績，也被他擊潰得毫無辦法。”
澤口雪乃下意識的說，“有那麼厲害的人嗎？”
說完才想起來自己明明應該是一副高冷的模樣，連忙閉嘴別過臉去繼續高冷。
霧雨昔時忍笑，點頭，“有的，他啊，是永遠不會輸的人。”
澤口雪乃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始認真聽。
“可是雪乃……”
“不要突然這樣親昵地叫我。”澤口雪乃彆扭地說。
“如果我輸了之後只知道發小孩子脾氣，而不是更加積極上進地追上對方的腳步，我可能就沒有跟他成為朋友的機會了。”
“也就沒有現在這個樣子的霧雨昔時。”
甚至也就不會有與赤司征十郎成為戀人的現在。
感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陷阱，從認識赤司征十郎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運軸就偏向了赤司征十郎。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赤司征十郎，也不知道赤司征十郎對自己的心意如何。從未從赤司征十郎口中聽過一句喜歡你，但是她也的確無法想像出赤司征十郎的面孔說出喜歡你時的畫面，似乎就這樣在一起是再正常不過的方式。
但是……
——“不過，霧雨跟小征是有隔閡的吧？”
正如那一日實渕玲央的問句一樣，她和赤司征十郎之間的確有着隔閡。
實渕玲央是一個很能讓人放下戒備的人，雖然是個身高一米八多的男生，但總會下意識的把對方當做是知心大姐姐。所以，在那天認識之後，霧雨昔時就問實渕玲央，“愛情是否與友情一樣，無論對方變成什麼樣子都該繼續堅持？”
“那要看你自己的心了。”
“……？”
“愛情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的，當你與對方相處時，你的心裏想的是曾經的對方還是現在的對方，這些都是無法違背的。”
無法違背，亦無法強求。
“不過剛剛吃完飯就忘記了說那件事。”實渕玲央笑了一下。
“哦對對對，你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小征是怎麼跟你們說起我和他的關係的？”
“是我們幾個在休息的時候玩遊戲，葉山抽中了要去跟你告白。”
霧雨昔時連忙打斷，“等等！為什麼是跟我？他不認識我吧？”
實渕玲央輕輕笑起來，“的確不認識，只是有一次他借用小征的手機，看到了手機桌面而已。既然是遊戲牌，當然是挑戰性很大的那種。”
跟赤司征十郎手機里的女生告白……的確挑戰性有點大。
“當時小征也在，本來是任由我們玩，但是在聽到葉山的這個決定之後就走過去抽走了葉山手中的遊戲牌，很嚴肅很冷漠的說——”
“小太郎，我不允許。”
看着葉山小太郎從石化到見鬼的面部表情，赤司征十郎冷靜自若地將遊戲牌放回桌子上，“霧雨昔時是我女友。”
語罷便徑直離開了休息室，留下一屋子的人傻了眼。
那樣冰冷的語氣和眼神，不急不緩地宣告着國王的所有權。
從那天與澤口雪乃好好談過之後，霧雨昔時與澤口雪乃之間就走上了正常的同學模式，甚至比一般的同學相處模式更加融洽的模式。
有一個與自己有着相同愛好和工作的同班同學，平時也就不僅可以相互監督學習，也可以相互鼓勵一起在聲優的道路上前進。
下午放學后，澤口雪乃正準備出教室，見坐在第一排的霧雨昔時在不停地寫畫著什麼，問道，“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在網上還有個歌手的身份你知道的吧。”
“知道，你還差點成了簽約藝人，結果藝人沒成，反而助推你被聲優事務所看中了。”
“啊……那個不是我要說的重點啦，是我最近接了一個劇的ep填詞和演唱，現在在忙着寫詞呢。”
班上的同學逐漸走空，教室里也顯得更加安靜下來。
看着紙上刪刪改改的字句，霧雨昔時有些苦惱，她拿起手機想要換一首歌來給自己一點靈感。打開音樂列表向下翻找着，目光突然觸及自己在國中時以赤司征十郎為對象寫的《十年》，她點開了這首歌。
耳機里傳來舒緩溫柔的結他聲，這是赤司征十郎陪她去買結他那天重新編曲的版本。
網頁里這首歌的上傳作品裏還寫着那時候她說的話，一遍一遍的強調赤司征十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個不願意正視自己愛情的膽小鬼，在自己熟知的赤司征十郎離開以後，才敢哭着說要對方回來。
霧雨昔時已經能夠接受第二人格的赤司征十郎，只是至今仍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着曾經的赤司征十郎，還是連同如今的赤司征十郎也一起接受。
可是，想像着赤司征十郎說著她是他的女友時的畫面，內心裏又是如此的溫暖。
不管赤司征十郎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永遠是她心中那個長勝不敗的支柱。
永遠不會輸。
永遠如此強大。
聲優工作正式開始之後，霧雨昔時的角色要連續一個星期都去工作，幸好此時已經放假了，不然要耽誤很多課。
到了這一周周末的時候，霧雨昔時的聲優工作基本上算是完成，正好赤司征十郎在東京的比賽也即將結束，接下來整個假期可以幫她補上來不少。
工作的最後一天，霧雨昔時依然以最好的狀態完成了工作，結束後行禮向合作的前輩們道別。
提起來了一個星期的緊張心情總算是稍微放鬆了一點，算算時間，赤司征十郎那邊的比賽應該也要結束了，這個時候趕過去可以正好跟赤司征十郎一起回家。
霧雨昔時到體育館后，見人影疏散，估計是比賽基本上都結束了，她就徑直向著休息室那邊走。剛剛走進樓道就聽見了手機鈴聲，霧雨昔時拿出來一看，居然前面有三個未接來電，估計是因為剛剛在室外，所以沒有聽到。
來電人是實渕玲央，這讓霧雨昔時有些納悶。
不過想到自己還有幾步路就到休息室了，霧雨昔時也就沒接。
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實渕玲央，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太好。
“是霧雨來了啊。”實渕玲央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沒精神。
霧雨昔時記得以前帝光勝利后也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那是因為已經勝利到有些麻木。洛山雖然也的確很強，但是……也不該是這樣喪氣的表情啊……
心裏有個猜測讓霧雨昔時的心突然涼了。
不會……
不會是那樣的……
實渕玲央側身讓霧雨昔時進來了，她這才發現整個休息室里都有着一種低沉的氛圍，而她一眼就看到了的赤司征十郎，正披着外套靜靜坐在長椅上。
大家都已經換好了衣服，實渕玲央說道，“既然霧雨來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休息室的門關閉后，整個空間裏就只剩下了兩個人，也顯得更加靜了。
霧雨昔時仍站在門邊上，手腳冰涼着，不知該如何上前。
“你一直站在門口乾什麼，過來。”
霧雨昔時走到赤司征十郎面前，手掌心握住又鬆開，如此反覆，而手心裏已經冰涼得沒有絲毫溫度。
“小征……”
不敢去觸碰內心裏猜測的那個答案。
不會是那樣的、絕對不會是那樣的。
如果是輸了的話……這是赤司征十郎有生以來第一次輸吧。
那種感覺，她不敢想像。
赤司征十郎就像長勝不敗的王，她無法想像他輸是什麼樣子，也一點也不願意去想像。
一點也不願意讓赤司征十郎嘗試輸的滋味。
輸對於每個人來說只不過是尋常現象，就像她考試只考了第三名，那麼下次努力就好了，下次再拿第一名就好了，這樣似乎沒有任何不對。
但是……
不一樣的。
對於赤司征十郎來說，是不一樣的。
赤司征十郎聽到她欲言又止，抬起眼睛來看着她，“想說什麼？”
意外地看見她的眼睛裏有些濕潤，他主動去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已經是冰涼。赤司征十郎用力握着她的手，輕嘆一聲，“我沒關係，我們走吧。”
赤司征十郎正要站起身，突然身體被用力地撲倒，他又重新跌坐回長椅上，下意識地伸出手扶着這個全身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
霧雨昔時用力地抱住赤司征十郎，將臉埋在赤司征十郎的脖頸間，像是小動物本能地護住想要守護的東西一樣。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睛裏流出來。
“小征……”
“我……”
記憶不斷向自己湧來，赤司夫人去世前最後一次與她的見面。
那一天有着這世上盛開的最美麗的櫻花。
那一天的每一字每一句至今都分外清晰。
離開赤司家前道別時，赤司夫人的眼睛裏是沉甸甸的遺憾與悲傷。
“以後我無法再陪伴征十郎了，真希望能夠有人繼續陪在征十郎身邊，讓他不必孤單……”
伯母……您不必擔心了……
以後我會陪在他身邊的。
不會讓他再孤單了……
用力的抱緊赤司，像是害怕一放鬆就無法讓自己的溫度傳達給他一樣，明明輸的人不是她，她卻哭得比任何人都厲害。
眼淚不停的流下來，手臂還是緊緊的抱着他，用所有的力氣緊緊地抱着他。
不會再讓他孤單了……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始終是那個讓人依賴又心疼着的赤司征十郎啊……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一直在你身邊，好不好？”
伯母，我一定不會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世間所有的孤獨了。
一定不會了。
突然身體被扯開，赤司征十郎扶着她的身體讓她站直。
霧雨昔時睜開淚眼模糊的眼睛，只見身前被她撲倒跌坐在長椅上的赤司征十郎站了起來，他的掌心帶着溫熱的溫度，用力的握着她冰涼的手心。
在怔愣之際，唇角的臉頰上印下了有着灼熱呼吸的吻。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低沉柔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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