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285章 白災
斜陽無力,孤懸西天。
因為化雪,山間的小道顯得泥濘不堪,兩隻凍得簌簌發抖的麻雀正在路邊的草叢裏翻找着草仔,藉以果腹。
忽然,兩隻麻雀感覺到了什麼。
片刻的猶豫之後,兩隻麻雀便毫不猶豫的飛起,撲翅着飛向遠處。
稍頃之後,山道小道上便傳來了雜亂而又沉悶的馬蹄聲,遂即十數騎騎兵便如風馳電掣一般從前方疾馳而來。
衝到方才麻雀覓食之處,當先的騎士忽然輕吁一聲,勒住了坐騎。
身後隨行的十數騎也紛紛跟着勒住戰馬,其中一位身披白袍銀甲的小將問方才那個當先領路的騎士:“儁乂,這是到哪裏了?”
當先領路的騎士竟然便是河間名將張郃。
當然了,此時的張郃還遠遠算不上名將,不要說跟鞠義、淳于瓊相比,就是跟顏良、文丑、蔣奇、韓猛也沒辦法比,這次要不是袁否點了張郃的將,張郃此時只怕仍然只是鞠義帳下的一個小小的都尉。
至於方才問話的白袍小將,當然就是袁否了。
這次領兵出征,袁否一改在淮南、廬江時的低調作風,特意的弄了一身塹新的白袍,又打了一身亮銀色的鐵札甲,再加上袁紹送他的那匹通體火紅的赤焰駒,從頭到腳無不透着公子哥的、靚麗及顯擺,十足十的紈絝作風。
袁否這麼做,當然是有着深層次的考慮的。
袁否就是要給袁紹形成這樣一種紈絝印象,袁否就是要袁紹相信,他袁否就只是一個能力出眾的公子哥,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政治野心。
張郃伸手一指前方山樑,對袁否說:“公子,翻過前面那道山樑就是趙家莊了。”
“很好。”袁否拿馬鞭輕輕一抽胯下火焰駒,火焰駒便灰律律長嘶一聲,然後甩開四往前飛奔而去,一邊催馬疾行,袁否一邊又回頭說,“大夥加快速度,到趙家莊吃飯!”
看到袁否催馬狂奔而去,張郃以及隨行的甘寧、太史慈、馬忠等便趕緊催馬跟上。
前方的山樑並不高,一行十數騎很快就衝上山樑,站在光禿禿的山樑上往下面看,隱藏在前方山坳里的村落便一下展露無遺。
不過讓袁否他們錯愕無比的是,趙家村竟已付之一炬。
“這是怎麼回事?”袁否勒住赤焰駒,有些吃驚的看着已成廢墟的趙家莊。
“好像是遭了兵災了。”太史慈皺眉說,“不過這也是怪了,幽州軍都已經全面退縮易京一線,這常山郡又怎會遭受兵災?”
張郃卻蹙眉說道:“只怕不是幽州兵。”
“不是幽州兵?”袁否說,“那會是誰?黑山賊?”
張郃點了點頭,又搖頭說:“有可能是黑山賊,也可能是胡人。”
甘寧則提議說:“公子,又何必費心思猜測,下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太史慈卻說道:“公子還是先留在山上為好,待末將先下山去看看。”
袁否愛惜自己的小命,也知道太史慈武藝高強且箭法過人,當下也不矯情,但還是叮囑太史慈說:“子義,小心些。”
“末將理會得。”太史慈揖一揖,轉身催馬下山。
片刻之後,太史慈便發回信號,示意袁否等下山。
當下一行十數騎順路下山,到了村口,眾人一眼就看到了倒斃在村口的胡人。
“這是鮮卑人。”張郃拿手中長槍將其中一個胡人的裘帽挑開,然後指着其光禿禿的頂門對袁否說道,“公子你看,只有鮮卑人才會將腦門颳得光禿禿的,匈奴人還有烏桓人都不會這麼干,他們已經與我漢人基本無異了。”
“鮮卑人?他們不在塞外么,怎麼進關了?而且還深入到了常山郡?這裏離長城少說也有六七百里地。”袁否蹙眉說道。
張郃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鮮卑人只是一個很籠統的統稱罷了,其實它並不像匈奴是個統一的部落,鮮卑人分為大大小小上百個部落,幾個大部落佔據了漠北最肥沃的草原,其餘的小部落就有不少投靠了朝廷,被安頓在邊關,充當抵禦關外鮮卑人的屏障。”
袁否說道:“既然是這樣,這些鮮卑人為何還敢深入到常山郡來燒殺劫掠?”
張郃說道:“這些胡人素來無法無天,平時年景好,他們還不會出來作怪,可一旦遇到年景不好,比如遭受了白災,他們就會成群結隊南下打草谷,不過以前胡人最多也就到代郡上谷一帶,深入常山郡遲樣的腹地卻極少。”
袁否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問張郃道:“儁乂,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末將也說不好。”張郃搖了搖頭,又接著說,“不過,依末將猜測,北邊多半是遭受了五十年一遇的白災了,所以塞邊的這些胡人才會不遠千里深入常山郡來打草谷,公子,這對於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五十年一遇的白災?”袁否聞言凜然。
如果張郃所言屬實,這可真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袁否所部的軍糧悉由鄴城統一供給,而鄴城負責後勤供給的卻是審配,審配又是袁尚的親信,是袁譚的死敵,所以,審配既便不會太過剋扣袁否所部的軍糧供應,但是袁否若想從審配那裏拿到多餘的糧食去籠絡胡人,卻是痴心妄想。
本來,袁否還存了就地征糧,再藉助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的手段對付胡人,可現在塞外遭受了五十年一遇的白災,這套就不靈了,現在塞北的各部胡人已經餓急了眼,如果你拿不出糧食來,他們立刻就會掉頭反過來咬你。
甚至,你就拿出糧食,他們也會咬你。
一時之間,袁否也變得有些猶豫起來,要不要繼續北上?
如果塞北真遭了白災,而且還是五十年一遇的白災,則繼續北上無疑是極其危險的,餓急了眼的胡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大漢官軍,你就是天兵天將,也照樣敢撲上來咬你一口,胡人真要是群起而攻,自己這三千來人還真不夠他們啃的。
要不,索性就在冀州、幽州邊界轉悠,應付一下就算了?
但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就又被袁否給打消了,先不說他已在袁紹那裏立了軍令狀,他要真在幽州、冀州邊境裹足不前,既便袁紹不追求,袁尚、審配他們就絕對不會放過他,他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脫掉一層皮。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這麼做會讓袁否在河北士族豪強的心中嚴重失分。
袁否可是有大志向的,將來有一天,他可是要君臨河北大地的!
此時若在冀、幽邊境裹足不前,表現出畏敵怯戰的樣子,河北士子名流會怎麼看他?毫無疑問會小看他。
看來這塞外,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哪!
袁否正在胡思亂想時,忽然聽到太史慈在那裏驚嘆:“高手,真是高手哪!”
袁否便茫然問道:“子義,什麼高手?高手在哪裏?”
太史慈連忙說道:“公子,末將說的是殺死這些胡人的那個壯士。”
“哦?殺死這些胡人的壯士?”袁否這才如夢方醒,這才想起來自己之所以要不遠幾百里繞道走一趟真定縣,卻是為了一個傳說中的猛將,常山趙子龍!難道說,此時的趙雲真已經從公孫瓚軍中脫離,回到了真定縣家中?
這對於自己來說,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若是能得到趙雲,這次北征可就太值了!
當下袁否便問道:“子義,此人如何了得?”
太史慈便指着倒斃在地的十幾個胡人說道:“公子你看,這些胡人中箭的部隊全部都在咽喉或者頸部,全部都是一箭斃命,而且從他們倒地的距離來判斷,射箭之人多半用的四箭齊發,如此箭術,末將也要自嘆弗如哪!”
袁否知道太史慈這話十有八九有些誇張了,但是至少,此人的箭術與太史慈應該是不相上下,除了趙雲,呂布、馬忠以及黃忠這幾人,放眼當今天下,還有誰的箭術能夠與太史慈相提並論?黃忠、呂布不可能在這,那就只可能是趙雲了。
甘寧、張郃也連連點頭,對太史慈所說的話深表贊同。
這時候,前往村北察看的馬忠折返了回來,對袁否說:“公子,有一部份胡人從村北的小路走了,還有那位壯士,從馬蹄印看,多半也追了下去,胡人人多勢眾,數量只怕不會少於一百騎,那位壯士終究勢單力孤,我們要不追上去看看?”
“追,必須追!”袁否立刻喝道,“這些胡人敢深入河北腹地燒殺擄掠,這還得了?必須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諾!”
“諾!”
“諾!”
袁否一聲令下,十數騎轟然應諾。
袁否再一揮手,十數騎便紛紛勒轉馬頭,如風捲殘雲般向著村北狂奔而去,只片刻,十數騎便消失在了村北的蒼莽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