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絳雲之禍
就在上官婉瑜和太后說話的間隙,無憂在外面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你說的可是真的?”無憂皺着眉,看着眼前這個一路跑來還未把氣兒喘勻的內侍。
那內侍連連點頭,說道:“奴婢怎敢欺騙姑姑。絳雲殿裏確實是有人親眼看見了,不然怎敢來稟。”
無憂看了一眼緊閉着的朱紅殿門,又看了一眼那內侍,稍稍沉吟,便說道:“立刻帶我去看看。”臨走又吩咐長樂宮的宮女,“太后若問起,就說我去絳雲殿有事,去去就回。”
“是。”
無憂跟着那內侍急匆匆地出了長樂宮,沿着宮道快步走着,臨到了柔福宮的宮門前抬頭一看,無憂心裏頭叫了一聲晦氣。這個宮裏的人怎麼連着出事兒,那陸輕霜陸美人還連連請着太醫,想不到顧容華又出來這檔子事兒。
邁進柔福宮,覷一眼凝香殿,那邊兒靜悄悄的。無憂這才又趕緊走了幾步,去了絳雲殿。
一到了絳雲殿,可就熱鬧了。顧清秋正在厲聲呵斥一名奴婢,,她的聲音雖然大,可聽上去卻虛得很。站在她面前的奴婢壓根沒有移步,雖然不是明顯的伸手阻攔,但是那樣子就是不讓顧清秋離開。
在絳雲殿外面的廊下,還有幾個奴婢,圍着一個頭髮散亂哭哭啼啼地宮女蹲在一邊。像是在安慰那個宮女。她們見到無憂,立刻都站了起來。
“顧容華好大的脾氣。”無憂沒有理會那些宮女,而是走進屋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容華還要繼續吵下去嗎?”
顧清秋在看到無憂的一瞬似乎嚇得臉色發白,但是她立刻就掛起哭相過來,”無憂姑姑,你可要為妾做主,這些個狗奴才都在欺負妾,他們這是要反了啊。”
無憂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顧清秋一番,顧清秋此刻淚眼模糊,妝是早就花了,那些大家閨秀的教養儀態也早就丟在了腦後。
也對,要是還有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也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無憂沒有說話,而是越過顧清秋,看向站在屋內陰影里的一個男人。那男人二十上下,留着一小縷鬍子,倒也算得上是個俊秀人物,但是此刻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裏,連頭也不敢抬。透出一股子窩囊樣兒,叫人瞧不上眼。
再然後,無憂才看向之前一直攔着顧清秋的那名奴婢。無憂皺了皺眉,說道:“你不是建章宮的人嗎,怎麼會在這兒?”
難道陛下也已經知道這裏的事了?
錢小花笑了笑,說道:“奴婢確是建章宮西廂掌事,但奴婢來此是因為內府司有事來詢問顧容華。不想遇見了……”錢小花話不說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顧清秋和那男人。然後又重對無憂說道:“所以奴婢暫且做主,將絳雲殿一干人等都先留住,不得隨意出入。若有不妥之處,還請無憂姑姑做主。”
“是你派人去太后宮裏的?”
錢小花點了點頭。
無憂臉色稍稍頓,她見錢小花年紀不大,就已是建章宮的掌事宮女。況且今天這裏的事,她的處置倒也得當。因而她對錢小花倒是看重幾分。只是眼下不是時機,並未多言。只是對錢小花說道:“你做的很好。”
錢小花微微一笑,退到一旁。
無憂看向那男人,問道:“你是何人?”
但不等那男人開口,顧清秋就搶着說道:“他是太醫院的陳太醫,是來給妾看病的。誰知道雁芙那個小浪蹄子什麼都不知道,就咬出這麼些污衊妾的話來。”說著顧清秋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又狠狠地看着錢小花,說道:“還有這個錢小花,也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妾。說妾和陳大人……無憂姑姑可一定要為妾做主啊。”
無憂聽着顧清秋唱戲一般在自己面前哭訴,心頭冷笑,並不為顧清秋所動,她依舊看着那男人,說道:“我怎麼沒聽說太醫院有個陳太醫。”
顧清秋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但立刻又鎮定下來,她剛想張口,無憂就眼神凌厲地看向她,“奴婢是在問陳太醫的話。顧容華且先在一旁等等。”
顧清秋噎了噎,忙拿眼睛瞟向那男人。
“晚,晚生陳光耀。”那男人臉色發白,眼神不定,一句話也分成了幾次才講完,“如今在太醫院,顧興德顧太醫手下做事。”
無憂慢條斯理地說道:“哦,顧太醫?”眼神一轉看向顧清秋,“可是顧容華的父親?”
陳光耀低頭道:“正是。”
顧清秋心亂如麻,可看無憂那架勢,又不敢貿然插話。只是死命瞪着陳光耀,盼他機靈點兒。
無憂對顧清秋置若罔聞,又對陳光耀問道道:“那不知你現在位在幾品,因何入宮?”
陳光耀小心翼翼地看了顧清秋一眼,兩人眼神一碰,又慌忙移開。陳光耀頓了頓,說道:“晚生是正六品醫官,入宮是為了給顧容華看病。”
顧清秋聽陳光耀把之前匆忙之下對的詞說了出來,心頭稍稍安心。正打算再添一句證實一下,卻見無憂冷臉對自己說道:“顧容華出身杏林世家,顧老太醫也是宮中常見,容華家學淵源,倒是和奴婢說說,正六品的醫官,怎麼有機會單獨給主子們看病。”
無憂的聲音越說越嚴厲,聽到最後,顧清秋忍不住踉蹌後退了一步,臉色越來越白,幾次張口,竟然都沒能說出話來。
無憂冷哼一聲,她是在太後身邊伺候已久的老人,素來后宮裏這些妃嬪們見到她都是笑臉相迎,她身上自有一些積威。此刻也不用如何大聲斥責,只是冷冷地看着顧清秋,就叫後者心驚膽戰。
顧清秋眼珠亂轉,只覺得口舌發乾,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這……我,我也不知道……”
無憂鄙夷地看了看顧清秋,這才對這一屋子的奴婢問道:“誰是雁芙?”
方才在外面哭泣的那個宮女連忙來到無憂跟前,她臉上淚痕未乾,再加上那鮮紅的巴掌印和亂糟糟的頭髮。不難想像之前是如何被人扭打的。
雁芙跪在無憂面前,倒是不像顧清秋那樣一上來就嚷嚷。她跪在那裏,顯得很安靜、柔順。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嚷出了顧清秋和人私通的秘事。
無憂在之前已經聽人將事情的經過稟報了一番,這個雁芙在給顧清秋送茶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了顧清秋和陳光耀動手動腳,她自然嚇得半死,本想逃出來,卻又被顧清秋抓住了。顧清秋心裏害怕,就想要對雁芙下死手。這下倒好,原本雁芙驚慌害怕並未想好要如何處理這事,顧清秋這樣一逼,倒是讓她直接叫嚷了出來。驚動了絳雲殿裏的人。
因為來稟報的也是絳雲殿的人,無憂倒是不願聽一面之詞,所以來到絳雲殿後當先問了顧清秋。誰知道顧清秋和陳光耀兩個說的話漏洞百出,顯見得是心虛的。
無憂對雁芙說道:“方才有人來長樂宮通稟,說是絳雲殿顧容華與人私通,你是人證?”
雁芙點頭說道:“是,是奴婢不小心撞破了顧容華和陳醫官……容華要殺奴婢滅口。奴婢,奴婢……”雁芙稍稍頓了一下,又立刻說道:“這段日子以來太醫院的人為了陸美人的病情,時常出入柔福宮。陳醫官也來了絳雲殿幾次,奴婢們都小心伺候。誰知道……無憂姑姑,我們做奴婢的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求無憂姑姑做主,給奴婢們一條生路吧。”
雁芙這般說著,絳雲殿的其他奴婢也跟着跪了下來。這才是她們最關心的。主子犯錯,遷怒奴婢。
所以剛才錢小花稍稍一吩咐,她們便都聽話,一面派人去長樂宮通報,一面攔住了顧清秋和陳光耀。希望為自己能免受牽連。
無憂居高臨下地看着眾人,說道:“要做主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給你們做主,我不過是先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顧容華,這件事,你是認呢,還是不認?”
顧清秋看着跪了一地的奴婢,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毫無主意的陳光耀。她後退了幾步,冷不防被錢小花扶住。
錢小花笑着道:“顧容華小心,別摔倒了。”
顧清秋卻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慌忙推開錢小花。今天若不是這個錢小花來絳雲殿,事情也不會落得這個地步。就憑自己,難道制不住雁芙。可偏偏錢小花來了……
見顧清秋沒有說話,無憂懶得在這裏耗時間。她之前匆忙趕來,就是要先把事情控制住。不過看來錢小花已經先她一步把絳雲殿的奴婢料理好了,沒有讓他們出去亂吵亂嚷。至於顧清秋和陳光耀的事,無憂心裏有了個底,但具體的事兒還是要交給掖庭宮去處理。
“我已命掖庭宮的人來,顧容華就好生隨他們去吧。是非曲直,當不至冤枉容華。”
無憂說了這一句,剛好外面掖庭宮的人就來了。
當先的是掖庭宮的執事褚思雁,她一來先給無憂請了安,在看見錢小花居然在這裏的時候,褚思雁稍稍挑了挑眉毛,但並沒有多問一句。來的路上,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此刻在請示過無憂后,就麻利地將絳雲殿的一干人等帶走了。
無憂也要立刻趕回長樂宮,臨走前她對錢小花說道:“今日的事,多虧你在這裏。不然這些奴婢們慌了神,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來。”
錢小花保持着對無憂的恭敬,但又並不顯得生疏,她笑了笑,說道:“奴婢也是趕巧。”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錢小花。”
“錢小花?我想起來了,就是內府司經常借調去的那個宮女。難怪方才你說是為了內府司的事來此。”無憂打量了錢小花一番,這才相信,她並非是故意找借口來這裏。“你既是建章宮的人,那這裏的事你就回去告訴宋安一聲吧。”
“是,奴婢知道了。”
交代完畢,無憂便離開了絳雲殿。錢小花站在方才還吵吵嚷嚷,此刻卻空空蕩蕩的絳雲殿裏,搖頭嘆了一口氣,“轉眼大廈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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