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青子衿【三】

這一晚難得長公主府沒有宴會。秦姝玉靜靜地躺在設在廊下的竹椅上，任由南霜打開她的髮髻，為她梳理頭髮。

夜空中的星子一閃一閃的，中間的銀河隔開的是牛郎和織女。

“那個趙長青倒是有些本事……”南霜一面將梳子從髮絲中抽出，一面若有所思地說道。

秦姝玉輕輕地閉着眼睛，問道：“怎麼忽然提起他來了？”

南霜頓了頓，說道：“奴婢只是有些擔心公主……”

“擔心我？”秦姝玉笑了笑，“擔心我什麼？擔心我會愛上他么？”

南霜垂下眼眸沒有接話，算是默認。

秦姝玉便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沁出了眼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止住笑聲。她張開眼來看着銀河旁那兩個星子，說道：“你們都錯了。”

笑容從秦姝玉的臉上漸漸消退，她抬了抬手，示意南霜不用再梳了。

“南霜，你以為我現在還會愛人嗎？不會了，早已不會了……”秦姝玉站起身來，寬大的衣袖被夜風吹拂，那輕薄的綢緞似乎不能阻擋夜晚的寒冷。她轉頭望向皇宮的方向，聲音異樣的清冷，“我早已看透了，在這雍京城中，情啊，愛啊，都是沒用的。只有權力，只有權力才是永恆的。”

秦姝玉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皇宮的方向。那是她出生的地方，那是整個大燕的心臟。多麼令人嚮往的地方啊……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盯着趙長青看么？”

南霜搖了搖頭，但她發現，秦姝玉並不需要別人來回答，她已經接著說了下去。

“我看着他，就想起了沈墨，想起沈墨，我就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我……那時候真好啊，父皇在，母親也在。他們為我擇了一門好婚事，就是沈墨。嫁給沈墨的那段時光，是我最開心的日子。那時候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用多想。不像現在……”秦姝玉凄然一笑。

南霜聽見秦姝玉說起沈墨，便有些後悔提起趙長青這個話題了。沈墨是秦姝玉的第一個駙馬，待公主甚好，可惜婚後一年，他就得疾病去世了。

沈墨去世后不久，公主與陛下的生母也去世了。公主寡居在宮外，而陛下則被先帝的皇後上官氏撫養。再過了幾年上官氏又為公主擇了一門親事，那人是上官一族的子侄。公主和他並沒有太多的交流，兩人連相敬如賓也說不上，最多只是維繫着夫妻的名分罷了。傳聞上官皇后本是有意為陛下指婚，但陛下執意求娶了霍金宵，上官皇后這才退而求其次，讓秦姝玉和上官家聯姻。但這門親事最終也沒有維繫多久，在陛下登基后，第二位駙馬也突然得病離世了。那段時間南霜回家省親，並不太清楚駙馬究竟是怎麼死的。但是自那之後，秦姝玉就變了很多，華陽長公主府的宴會就是從那時多了起來的……

秦姝玉轉回身看向南霜，“現在的我已經懂得太多，想得也太多。已經沒有心思去愛人了。不過看着趙長青的時候，多少讓我心裏頭有些高興。他讓我想起以前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多麼令人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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