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我的木頭人誰管你死不死
沈木的背影一僵,心頭被針扎一般的難受起來。
原來言蓉,經歷了這麼複雜的心境,經歷着這麼痛苦的一切,而他剛才,還在她的傷口上狠狠地撒鹽。
真是該死!
“你是說,蓉蓉她……”沈木開口問道,聲音中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沉重,喉結滾動了一下,緊緊地咬牙。
言以莫喘息了幾聲,說道:“對……”
那個詞,除了路西說出過口,言以莫還從不曾親口說出來。
沈木也是。根本沒有辦法將這個帶有巨大傷害的詞語,說出口來。
但是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之間,已經清楚明白地說出了這個事實。
傷害,已經造成,即便不說,也已經存在。
沈木的拳頭緊緊地攥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瑪、麗、亞!”
“瑪麗亞的事情,我暫時還沒有騰出手去解決……”言以莫說著,又是連聲咳嗽。身體和家庭情況都不同以往,並不是說要解決,就能夠馬上解決的。
沈木的牙齒咬出了聲音,臉上的肌肉緊繃,整個人如同來自修羅地獄一般,充滿了煞氣。
“蓉蓉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才這樣……沈木,如果你介意,我會馬上帶蓉蓉離開,帶她去一個平靜的地方生活。”言以莫開口說道。
沈木轉身,直視着言以莫的眼神:“我來陪她!不管她發生什麼事情,都由我來解決!”
言以莫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絲欣慰,他喘息道:“可是……這種事情,我希望你現在說了這樣的話,不是圖一時之快。更長久的一切,還在後面。”
愛和陪伴,要說出來何其簡單,只需要一句話一秒鐘,而要做到,是一輩子的事情。
言以莫不希望現在事情歸於平靜,而平靜下,還暗流洶湧。
沈木眸光一沉,望着他:“我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最好。如此,我就將蓉蓉交到你的手裏。而我母親,我並未讓她知道,我也希望,你也不要讓她知道。”言以莫交代道。
“我知道該怎麼做。”沈木點頭,良久,加了一句,“蓉蓉你放心交到我手上,我以性命起誓,絕對不會再委屈她半點。”
“嗯。”言以莫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
連日來的痛苦和擔憂,竟然被沈木完全化解了。
之前對於沈木的疑慮,也都完全放下。
蓉蓉跟着沈木,確實要比跟着他這個做大哥的,要好上許多倍。
很多情緒,都只有相愛的人才能安撫。
而言以莫,除了能給她兄妹之情外,其餘的東西,因為男女有別,因為他根本不懂女人心,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做好。
沈木邁開大步朝着樓上走去。
身體的傷痛算不了什麼,心底有的,全是對言蓉的心痛。
心痛她自己承受着一切的痛苦,也心痛她遇到這樣的事情的時候,竟然還想着他的幸福和前途。
真是傻。他在心底評價道。
卻有點心酸和痛楚。
房間門開着,路西見到沈木進來,衝過來說道:“莫少怎麼樣了?”
“你下去看看吧。”沈木應道。
路西又有點不放心沈木,之前沈木開着車隊來攔蓉蓉的時候,那情形真的是太嚇人了。
沈木見她的樣子,問道:“蓉蓉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的柔情,一點都不假,路西也看出來了,他對言蓉的愛,不由自主地說道:“精神受到比較嚴重的刺激,暈過去了。還有,她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除了哭,就是洗澡……”
然後路西捂住了嘴巴,因為言以莫和言蓉兄妹,明顯不想讓沈木知道這件事情,她這樣說,會不會間接地透露太多的信息了?
“那個……我是說,蓉蓉她……”路西想要挽回剛才的話。
沈木打斷了她:“我都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路西一呆,忙跑了出去。
沈木坐在言蓉的*頭,見她臉色蒼白,唇上幹得起了一層死皮,而額頭上,還冒着虛汗。
即便是暈過去了,她的雙拳也緊緊地握着,顯示出極端緊張的情緒。
他內心極度自責,竟然沒有看出她的情緒,就真的相信了她說的那些不再愛他的謊言。
不管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又有什麼理由去怪她,以至於放棄她?
他所心疼的,只是她的遭遇,和這份苦痛,他無法以身代勞罷了。
沈木伸手握過言蓉的手,言蓉在昏迷中,條件反射地縮回。
沈木重新握住,緊緊地握住,大掌將她的小拳頭,完全包裹住。
他低頭,愛憐而輕柔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木少爺,你沒事吧?”沈沉回來晚了一步,回來的時候,言以莫和沈木的架,已經打完了。
沈木沉聲說道:“去廚房準備點有營養的食物。還有,叫一個醫生過來。”
因為言蓉有點發燒的跡象,整個身體都很虛弱。
沈沉忙去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按照沈木說的去做,無疑是現在最好的方式。
路西匆匆地跑下樓去,見言以莫臉色蒼白地坐在長椅上。
她忙坐在他的身邊,很自然地伸出手,在他的胸口上撫了幾下,幫他順氣。
言以莫從來沒有和女人這麼近距離接觸過——當然,曾經有很多女人,好死不死地想要爬上他的*,庸脂俗粉都被丟去喂狼了,其餘的,言以莫也不知道自己的屬下是怎麼處置的。
他本來對於這些事情就不感興趣,加上醫生說他身體不好,要修身養性地好好養着,他就更對這方面的事情,沒有什麼想法了。
路西的手在他臉上摸了幾下,心疼道:“沈木幹嘛出手這麼重啊,明知道你病着的。”
言以莫打開她的手:“關你什麼事?”
“喂!什麼叫關我什麼事?我不是受雇來照顧你的嗎?”路西捂着被打痛的手喊道。
“你好像記錯了,你只是負責照看蓉蓉。”言以莫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路西一怔,這倒也是,不由站起來說道:“誰管你死不死的!”
言以莫聽到這個死字,眼眸里閃過一絲痛色。
死,他從來就沒有懼怕過。因為醫生一直說,最多活到三十五,他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
他只是想將這短短的三十五年,活得跟別人一樣的精彩而已。
在S國戰爭的那個時期,他病得真的快要死了。
有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己踩在了地獄之中,只要一口氣緩不過來,就真的跟活字無緣了。
可是還有那麼多放不下的東西,言家,公司,夢想,妹妹。
尤其是妹妹,本來死並不可怕,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言蓉現在這個樣子,他怎麼可能,坦然的去死。
雲舒的葯吃了很多了,但是起色甚微,他也不知道雲舒的話,安慰的意義是不是大於實際的療效。
雖然他並不是質疑雲舒的醫術,只是他知道,再好的醫術,也無法改變生老病死,人生無常。
就好似鳳卿說的那樣,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路西見他的眼神放空,隨即又轉為幽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知道莫少的人,誰不知道莫少被斷言活不過三十五歲,而他現在,離這個年齡,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路西重新坐回他的身邊,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又不會因為你的話,少活一天。”言以莫淡淡地說道。
“但是如果你不去包紮傷口,真的會……”路西話一出口,知道自己又說得重了。
她換了口氣,攙着言以莫的胳膊,說道:“去嘛,去包紮一下,總要好好的對待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我陪你去!”
言以莫瞥了她一眼,見她扎着高高的馬尾,很是乾淨利落的樣子,她在他身邊沒多久,他就已經見慣了她這個樣子——喜歡多管閑事,以為人人都是要受教育的學生。
有點煩,但是還算在可忍耐的範圍之中。
言以莫跟着路西站起來,一個趔趄,路西用自己的身體撐住了他,說道:“都說過了,不要逞強。再壓一下,我也要撐不住你了。”
“路東,你要是話再少一點,會討喜一點。”言以莫冷淡地說道。
“西西西西西!東西南北的西!”路西咬牙糾正道。
言以莫白了她一眼:“哈,有什麼區別?”
路西氣得要將他扔出去,但是未免扔出去后將他撿不會,她還是忍住了這口氣,默默都扶着言以莫往花園外走去。
過了很久,言蓉才醒過來一次,見到沈木放大在眼前的溫柔俊臉,她苦笑了一下,緊緊地揪住被子,剛才他還那麼兇惡,現在變得這樣的溫柔,一定是她在做夢,是不是?
她閉上雙眸,長睫輕輕地眨了眨,眼淚蔓延過眼瞼。
“蓉蓉。”沈木輕聲喚她的名字。
言蓉沒有應,知道自己在做夢。
就連在夢中,她都沒有勇氣去直視沈木的雙眸。
他越是溫柔,她就越是想要退縮。
“蓉蓉。”沈木握着她的手,再次輕聲喚道。
言蓉睜開失神的淚眸,用顫抖的雙手,摸到沈木的臉頰,輕聲如同囈語:“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木頭人,你走吧,回去吧,我不值得你再等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沈木的心痛得難以言喻,輕聲說道:“不是夢裏,我在你身邊,嗯?”
言蓉卻偏過頭去,收回手,默默地哭泣起來。
“蓉蓉。”沈木靠着她一起躺下,將她抱入自己的懷抱。
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言蓉的心一下子震驚起來,翻身坐起:“你……你……不要……”
沈木也跟着坐起來,和她保持着安全距離,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那個樣子對你。”
“我這是在哪裏?”言蓉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這是沈木的房間。
她馬上下*,“你做了什麼了?你幹什麼?”
“蓉蓉,蓉蓉,你別擔心,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放心住下,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你。”沈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言蓉震驚地看着他,愣愣地,隨即,她腦海中動了一下,知道,沈木知道一切了,什麼他都知道了。
他什麼都知道了!
感覺一切都已經無所遁形,一切殘忍都重新撕開來在面前。
她慌張不已地後退,一直退到不能再退後的椅子處,說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大哥,大哥,大哥呢?大哥?”
她慌亂地四下張望,想要尋找言以莫。
沈木知道了一切的感覺,讓她覺得難以面對,心底的傷口好似再次被撕開,她在沈木的目光中,無法安然的存在。
“蓉蓉。”沈木小心地朝她走過去,緩緩伸手,朝着她伸出手去。
言蓉看着他清俊的手掌,骨節根根分明,朝着她伸開,似乎想要承擔她的一切。
不,她搖着頭,她不想面對這樣的自己,和這樣的他,她搖着頭:“我要找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她轉身,跌跌撞撞要朝外面跑去。
沈木從身後抱住了她,言蓉拚命地掙紮起來,沈木卻不肯放手,死死地從她身後攬住她的腰。
“放開我,讓我離開。”言蓉想要掙開他,可是哪裏拗得過沈木的力氣。
“蓉蓉,別走。”沈木在她耳後低語,“不是你的錯,不要用別人的錯誤,去懲罰你自己。”
言蓉的脊背在他懷抱里,僵硬起來。從出了事開始,她一直都情緒十分不穩定。
是的,這是別人的錯誤,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始終要來承擔這樣可怕的結果。
沈木再次說道:“留下來,在我身邊,我帶你回S國,不再繼續留在這裏,好不好?”
言蓉的眼淚不停地掉落下來,溫涼的淚水,掉落在沈木圈着她腰的手背上。
“我們一起,回去,還是像以前那樣,蓉蓉,一起去看電影,一起上班工作,一起做我們喜歡做的事情……”沈木將她的肩膀扳轉回來,輕聲說道,“蓉蓉,我對你從來沒有變過,再給我一個機會,嗯?”
言蓉哭得說不出話來,沈木抓着她的肩膀:“我們曾經一直如此,沒有任何外界的人和事,可以分開我們。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一直在一起。現在和以後,也會這樣的,是不是?”
言蓉想要點頭,可是卻有什麼在心底千斤重,讓她根本無力點頭。
好久,她才帶着哭腔說道:“可是……我已經被改變了……”
“不會,不會,不會。”沈木將她的腦袋按回自己的胸膛,心疼不已地說道,“什麼都沒有變,一切都沒有。”
言蓉哭倒在他懷抱里。
沈木抱着她,他的懷抱,似乎給了她新的力量和希望,讓她的瑟瑟發抖,變得好許多。
“你身體很弱,肯定也餓了,我端點吃的東西給你。”沈木說道。
感覺到要被他放開,言蓉惶恐地一個顫抖,沈木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不安,便伸手按了一下鈴,自己依然緊緊地抱着言蓉。
很快,沈沉便送了吃的東西過來。
小米粥熬到熱乎乎的,滾燙滾燙的,又濃又稠,冒着十足的香味,讓整個房間裏都溫暖起來了。
還有一碗當歸烏雞湯,也騰騰的冒着熱氣。
沈沉討好地送到言蓉的身邊,沈木白了他一眼:“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哦。”沈沉只好放下東西離開了。
相比沈木,沈沉話多,性格也活潑許多,不過做事還是靠譜的,所以沈沉一直跟着沈木,處理沈木的事情。
其實不光沈木,連沈沉自己,手下也還有人照顧他的起居。本身是因為沈家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從屬眾多,分級鮮明,也正因為此,在最頂層的沈涼墨,才擁有無可比擬的巨高地位。
沈木讓言蓉坐好,端起了小米粥,輕聲說道:“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言蓉想笑一笑,可是努力了半天,也無法擠出一個笑臉。
沈木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說道:“先吃東西吧。”
舀了一勺小米粥,遞到言蓉唇邊。言蓉其實沒有什麼胃口,雖然幾天了也沒有正經地吃過東西,身體已經非常弱了,但是就是沒有胃口。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相信是誰都不會有什麼好胃口的。
但是是沈木貼心照顧,言蓉不想讓他失望,張口吃了半勺,很香滑的粥,吃在口裏,卻依然是無滋無味。也許是心,已經辨別不出什麼味道來了。
沈木小心地照顧着言蓉,好歹還是讓她吃了半碗小米粥,喝了小半碗雞湯。
言蓉的情緒依然不太好,沈木便陪着她一起,又休息了一會兒。
路西和言以莫都沒有離開。
這種事情,言以莫也沒有心情離開。
家中,沒有回去的價值。
他自己那套小居室,以前也是一時興起買下的,他本就很少去居住,這一次要不是因為蓉蓉,他也不會在那邊呆那麼久。
現在蓉蓉在沈家別墅,他便也就留了下來。
沈沉知道他是言蓉的大哥,笑嘻嘻地給言以莫和路西安排房間,對管家說道:“麻煩管家給大少和這位小姐準備一間靠窗的客房。”
“兩間,麻煩了。”言以莫補充道。
“好的。”管家應着,去安排。
沈沉不由笑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呢……”
他話沒說完,大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原本還以為言以莫和路西是男女朋友,所以自然想的是給他們安排一個房間。
言以莫淡淡說道:“就她?”
路西被他的眼神看不起了,惡狠狠地道:“我怎麼了?你以為輕易還能找到像我這樣的女朋友?別自得了!”
她叉着腰,十分不滿的樣子。
沈沉見他們的樣子,不由搖頭,這還不是男女朋友,才怪了呢。
言以莫回頭,因為高,所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行了吧,別以為會留你常駐,現在這沒你什麼事情了,明天收拾收拾回去吧。”
路西急了:“你的傷還沒有好呢。還有,你的葯從來都不按時吃,身邊也沒有什麼人提醒你,能好才怪。”
“好像與你無關吧?”言以莫看着她的眼神,像看螞蟻一樣渺小的動物。
路西不由踮起了腳尖:“我……大不了我不收你的鐘點費,當我做好事了。反正我假期的時候,也會去做義工,你就當我做慈善了。不過,你到時候要給我簽個字,證明我來做了慈善。”
言以莫好笑地看着她:“我什麼時候需要一個你這樣聒噪的女人來照顧了?趕緊走吧,別給我添亂。”
“什麼添亂?這幾天要不是我,你能處理過來這一攤子事情嗎?”路西一副擺明了就是不離開的表情,“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會走的!”
“隨你便。”言以莫不知道這個女人腦子裏裝的是什麼,固執又話多,多管閑事,自以為是。
路西轉頭對沈沉說道:“那個……我留下來住幾天,沒什麼關係吧?”
“當然了,你是言大小姐的朋友,我們木少爺很高興你會留下來的。”沈沉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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