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我的木頭人忘了我
路西也看着言蓉的方向,帶着一絲同情的眼神。
大家都沒有說話。
等了彷彿有幾個世紀那麼久,言蓉才輕聲,好似十分平靜地開口,說道:“沈木……我,我已經答應嫁給衛銘了……不能跟着你回去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謝謝,對不起。”
她說完,不等沈木應話,將手機掛了,然後瘋狂地拆下了手機的電池。
全部朝窗外扔去。
言以莫忙上去攬住言蓉,擔心她做傻事。
她說的話,他都聽到了,知道她為的是什麼。
她肯定覺得,以後都沒有辦法和沈木在一起了,卻又不願意耽擱他,所以才說了如此決絕的話。
這話像利刃一樣,不僅是直插沈木的心頭,也是直插言蓉的心頭。
連言以莫的心,都跟着一滯。
言蓉在言以莫的懷抱里,抑制不住地哭起來。
她的哭聲很小,很脆弱,完全不似她平常的樣子,哭笑都是爽朗。
此刻,她哭得像是一隻孱弱的小貓,根本沒有辦法停止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因為太過疲累,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
言以莫將薄被幫她拉好蓋上。
他長腿邁步出門,伸手,抓住了路西的手腕,將她直直地往門外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路西不解的問道。
“誰給蓉蓉的手機充的電?”言以莫眼眸里閃過一絲狠戾。
路西知道了言以莫為什麼生氣,原來言蓉的手機早就沒有電了,是她在清理的時候,幫她充了電,才惹得言蓉和什麼人通了話,又受到了打擊。
她忙說道:“對不起,我是無心的……我只是順手幫個忙而已。真的對不起……”
“不需要!滾開!”言以莫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了出去,然後重重地關上門。
“喂,喂!不要這麼無情好不好,我只是出於好心……”路西敲着門說道。
門忽然打開了,言以莫近乎完美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路西大喜,忙說道:“我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
一沓錢啪的一聲摔在她的臉上,門再次被關上。
想來,這是言以莫付的鐘點費。
真是!路西氣得不行!
就算是她做錯了事情,也要給她一點尊嚴吧!
何況在她看來,言以莫很多做法這樣對言蓉,都是錯誤的。
但是想起言蓉需要休息,路西便沒有再繼續敲門。
只是一想到言以莫的那張臉,她就有些生氣。
她好心好意來幫忙,又是做飯又是打掃衛生的,還被他排揎無數次!
言以莫回身來,見言蓉睡熟了,才放下心來,一看,天已經黑了。
言蓉這一整天,幾乎都是哭着度過的。
言以莫心裏狠狠一抽緊。
他的手機響起來,他一看是陌生電話,便順手掛了。
言大少一向傲氣非常,怎麼可能會接不明電話?
但是這個電話卻不停打來。
他始終是掛掉,用腳趾頭想,他也知道是那個叫路東還是路北或者其他什麼名字的女人打來的。
他在言家這麼多年,還沒有見到過這麼不守規矩的下人,處處和主人對着干。
放在以前,早就丟去喂狼了……好吧,她不算是下人。
叮咚。
手機進了一條短訊。
言以莫信手劃開來看,上面寫着:廚房裏燉着營養湯,你再不進廚房,就快要炸開了!
言以莫忙放下手機,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果然,廚房裏的湯鍋里滋滋滋滋地冒着陣陣的熱氣,已經快要溢出來了,蒸汽將鍋蓋弄得彭東彭東的響。
言大少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拿什麼東西去處理,慌着拿了一條毛巾伸手去端湯。
不小心濺到手上,湯倒了不少在火上,將爐火熄滅了,空氣里全部是天然氣的味道。
整個廚房裏一片狼藉,言以莫的手也隱隱作痛。
他暗罵了一聲:“真是該死的女人!路東還是路北還是,我管你叫什麼,誰讓你動我的廚房的!”
他因為從小身體不好,被養得嬌慣無比,比言蓉還十指不沾陽春水,看着這一廚房的狼藉,真是頭痛,想要收拾,是老虎吃天,無處下口。
兩個隨侍被他派去安排父親的後事了——就算隨侍在,他的隨侍也不是為了收拾廚房而培養的。
該死的該死的!
“路東東,有你好看的!”言以莫大聲咒罵道。
而沈木那邊,被言蓉的話驚得心頭一滯,待他愣了三秒,要再開口說話,卻發現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陣的忙音。
原來言蓉說完,已經掛斷了電話。
沈木怔住,完全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將電話重新撥打了出去。
但是電話里只是機械地傳來了一個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氣得沈木將電話狠狠地擲出了車窗之外。
沈沉小跑着上前來,把手機給沈木撿起來,狗腿道:“木少爺……還要不要去衛家?”
沈木從沈沉的手裏,抓回自己的手機,緊緊地捏在手裏,咬牙說道:“回去。”
沈沉見沈木神色不好,什麼都不敢再說,只好按照沈木的吩咐去做。
沈木回去的時候,沒有開車,而是坐在了副駕駛。
沈沉開着車,沈木一直緊閉着雙眸,不說話,甚至連任何動作都沒有。
“木少爺,已經到了。”沈沉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沈木的回應,只好出聲提醒道。
沈木像是被驚醒,臉色不虞的下了車。
沉吟了半晌,還是發出了一條短訊:蓉蓉,回我電話!
也不知道言蓉收到了沒有,但是沈木的手機,自始至終沒有再響過。
天色已經黑透了,沈木站在窗前,天空中翻湧着墨色的雲朵,將明亮的月光遮蓋住。
他的雙手,抓着窗棱,就這樣一直站在這裏,久久未移動一下。
“木少爺,吃點東西吧。”沈沉過來勸道。
不過沈木根本就沒有回應他。
沈沉只好再次退了回去。
月朗星稀。天空中沒有星星,只有被烏雲遮蓋的月光。
看樣子,又要下起一場大雨來。
言太太的話還在耳邊迴響:你以為蓉蓉真的喜歡你嗎,不過是利用你恢復公司的狀況而已!
這樣的話,沈木本來並不相信。
可是言蓉為何避而不見?
最開始,他本來以為言蓉被言太太所禁錮,才不能來見他。
但是這個可能性真的不高,曾經言家那麼好的護衛的情況下,言太太尚且拿言蓉沒有辦法,又何況現在?
而衛家,可能性也不大。
沈木將車從言家開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言蓉曾經的婚事,將衛家的臉打得啪啪作響,衛家的長輩,無一不對言家抱有十分深的成見。
從言家出事,衛家便從未施與援手這件事情,便可看出衛家對於言蓉的態度。
至於衛銘,衛銘雖然喜歡言蓉,但是他還遠遠沒有辦法做衛家的代言人。
衛家和衛銘一輩的,還有一個養在外面的私生子衛昊。
衛昊這人平時非常低調,很少嶄露頭角,給人的感覺是個穩重實誠的人,很得老爺子的看好。
衛家的歸屬,還為未可知。
所以言蓉能呆在衛家的可能性,趨近於無。
那言蓉到底在哪裏去了?為何會說那樣一番話呢?
沈木最擔心的,還是她有危險。
而此刻,言蓉也坐在窗戶前。
她白天哭累了,卻只是在剛才睡了一小會兒。
言以莫端了湯過來,怎麼勸,她都只是搖搖頭,完全沒有胃口的樣子。
言以莫只好將湯放下,陪在言蓉身邊。
言蓉看着窗戶外,好像又是要下暴雨的樣子,風非常大,颳得樹葉獵獵作響。
風吹得她俏皮的短髮全部都亂了。
但是言蓉卻絲毫都不在意。
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根本沒有了。
她的心裏是一片空空蕩蕩的空白。
明明想了許多東西,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想過。
明明是思緒萬千,卻又覺得內心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像是一個漩渦一樣,要將她的所有都吸走。
言以莫拿了一件外套,想披在言蓉的身上。
言蓉條件反射地彈跳起來,好似受到了巨大的侵犯。
待她回過神來,她和言以莫都是心底劃過狠狠的一抹傷口。
言蓉慢慢開口道:“大哥,你去找一趟沈木吧。”
“真的……就完全放棄了嗎?”言以莫小心地開口。
言蓉仰起頭來,讓淚水不至於又決堤:“至少,留下一個曾經完美的我……在他的印象里……”
“蓉蓉,你累了,先休息吧。”言以莫勸道。
“大哥……幫幫我。”言蓉抓住言以莫的衣袖,她一會兒顯得十分理智,但是馬上又暴露了她的脆弱和瘋狂,“求你,求你,求你……”
她轉換的情緒和態度,正顯示了她在經受巨大的內心波動和折磨。
言以莫不得不答應下來。
次日,路西又來了。
言以莫要出門,不得不有人來守着言蓉。
路西雖然煩,但是言以莫卻想像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人選。
路西還帶着一名中年阿姨,就是她口裏說的那名婦科醫生。
言以莫也知道醫生的存在有巨大的作用。
只是他一直不想將事情擴大化而已。
“蓉蓉,讓醫生幫你檢查一下吧。”言以莫盡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將事情說得很輕鬆。
但是言蓉還是從*上彈跳起來,驚恐不已:“不!不!不!讓她走,讓她走!”
“蓉蓉,只是一個……”言以莫開口。
“我不要!”言蓉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讓醫生離開,讓醫生馬上離開!”
她跳起來,跑到窗戶的地方:“她不離開,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她的情緒一直都這樣波動和變化,言以莫真的是毫無辦法。
倒是路西建議一定要檢查。
言以莫臉色鐵青地看了路西一眼:“夠了!先出去吧!”
路西知道言以莫多在乎言蓉,正是因為在乎,他卻無法下定果斷的決心。
路西伸手,想給言蓉一個安撫的動作,但是言蓉卻馬上退後了,她害怕人的觸碰,尤其是陌生人或者突如其來的觸碰。
言蓉的背後,就是窗戶,窗戶沒有防護欄。
言以莫心頭一緊,對路西說道:“路東,帶着醫生出去吧。”
路西想要糾正他對於自己的名字的叫法。
但是顯然,言以莫的心思不在這裏。
最終,也沒有給言蓉檢查成。
有路西幫忙照看着言蓉,言以莫便可以出門去辦事。
臨走前,他忽然回頭,看着路西:“路北,做事給我小心點!”
“我叫LUCY,路西,西,西!”路西糾正道。
“吵死了。”言以莫拿起自己的外套,順手套上,動作瀟洒,無以倫比,“路南,好好做,我會付你雙倍酬勞。”
沈木沒有想到,沒有等來言蓉的電話,卻等來了言以莫的電話。
見到言以莫的時候,沈木眼眸里,還是印出言以莫蒼白到極致的臉龐。
他身體羸弱,卻絲毫不顯頹敗,反倒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往日的言以莫的病,讓他帶着頹敗的灰白,現在他倒是白得通透,可見雲舒的葯,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治好言以莫,但是卻也是不遠了。
不過沈木根本就沒有時間糾結這些,他能猜測到,言以莫找他,是因為言蓉的事情。
“蓉蓉去哪裏了?”沈木開門見山地問道。
言以莫半握拳在唇邊,輕咳了一陣,喝光了面前的白開水,整個人才好一點。
他開口說道:“沈木,我來見你,是因為蓉蓉要我來見你。”
“我在聽。”沈木猜不透言蓉到底是什麼意思。
言以莫淡淡開口,說道:“你知道,你離開蘇格蘭這麼長時間,其實蓉蓉她……已經重新喜歡上別的男人了。”
沈木眼眸中帶上一絲狠戾,一閃即逝,垂下了眼瞼,長長的雙眼皮,讓他看上去更加的清俊。
他抬眸:“你說謊。”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蓉蓉就是這樣跟我說的。不過蓉蓉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決定不那麼直接地打擊你,但是沒有想到你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沈木嘲諷地勾起唇角:“你當我智商為負嗎?我還不至於分不出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
言以莫也輕笑起來:“隨你便。我只是作為一個傳話人。蓉蓉勸你早點回S國,免得到時候你見到她和衛銘結婚,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如果蓉蓉真的喜歡衛銘,衛家為何不幫言家?她若是真的喜歡衛銘,為何專門選擇現在這個時候告訴我?”沈木豁然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望着言以莫,“你說的話,我半個音節都不信。”
言以莫好笑地看着沈木,好似在看着什麼可笑的生物。
沈木不為他的眼神所動,直視着他的雙眸:“現在,告訴我,是不是你們囚禁了蓉蓉,禁錮了她的自由?”
“那麼,我回答你的問題……”言以莫說話很慢,因為說快的話,會引起他的咳嗽,但是這慢,反倒牽動着沈木的心緒,“第一個問題,言家不需要接受衛家的幫助,言蓉只想以自己的能力,站在足以匹配衛銘的高度;她不想再對你虛以委蛇,因為,你也知道了,她假意和你在一起,我母親找人來殺你。她說了,如果為了不傷害你的感情,還一直假裝和你在一起,會傷害到你的安全,還不如趁此機會說開。她馬上就要和衛銘結婚了……”
言以莫言之鑿鑿,沈木卻根本難以相信……
愛情的感覺,是只有自己才能判斷出真假的,從最初的動心到決定和彼此廝守一生的感覺,根本沒有辦法騙人。
沈木的眼眸裏帶着清明和堅決,搖頭,根本不信言以莫的話。
言以莫心底倒是對沈木多了幾分好感,其實自從沈木來搶婚開始,言以莫是一直很認可沈木的能力,以及他對言蓉的感情的。
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言蓉對沈木開始刻意逃避,不想耽擱沈木的幸福,言以莫對於感情之事一竅不通,也是有點為難,他正在沉吟……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那個叫路什麼的女人打來的,言以莫本不想接她的電話,但是想到路什麼跟言蓉在一起,他只好接了起來,語氣卻有點生硬:“喂,說。”
“大哥……”電話那頭卻傳來言蓉的聲音,瑟瑟的,怯怯的。
言以莫心口一軟,聲音也軟了下來:“嗯,怎麼了?”
“你和他,在一起嗎?”言蓉壓抑着哭腔,輕聲問道。
言以莫只好應了一聲,言蓉懇求道:“讓我跟他說……”
言以莫摸了摸鼻尖,沉吟半晌,才將手機遞給了沈木。
沈木心知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蓉蓉,從言以莫手裏搶過手機,道:“蓉蓉,你在哪兒?”
“沈木……對不起,大哥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不該利用你的感情……別留在蘇格蘭了,我母親一定會……你走吧,忘了我。別再打給我,我已經換號碼了……”言蓉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是聽上去很平靜,也很穩定,不似受到什麼脅迫。
不等沈木說話,那邊已經掛斷了。
沈木馬上回撥,卻已經撥不通了。
言蓉將路西的手機遞迴給她,佯裝的平靜情緒被打破,她趴在被子上,無力地哭泣起來。
路西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了一下言蓉的肩膀。
見言蓉沒有反抗,她才輕輕地拍了拍言蓉的肩背,以示安撫。
過了很久,見言蓉好一點,路西開口說道:“也許他……並不介意呢?”
言蓉的被子捂住臉,聲音嘶啞:“可是我……介意。”
路西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言以莫面前能說的那些話,在言蓉面前根本說不出口。
因為言蓉是當事人,是那個受到最深傷害的人,路西怎麼可能,當著她的面,去戳破她的傷口,揭開血淋淋的疤痕?
但是過了一會兒,路西還是覺得有必要勸言蓉,接受醫生的檢查。
因為受到了這樣的傷害,是必須要接受醫生的干預的,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
“蓉蓉……要不,我讓醫生過來一下吧?”路西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言蓉的反應很劇烈,大聲道:“不!”
這聲音超出了言蓉平時說話的聲音太多,聽上去讓路西嚇了一跳。
路西見她這個樣子,只好說道:“那你有什麼不舒服的話,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撐着,好不好?”
言蓉不明白她是誰,也不想去探究。她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心情去探究任何事情。
有什麼不舒服嗎?言蓉不知道,因為心裏已經完全麻木了,麻木得讓她感知不到什麼不舒服或者疼痛。
嗓子還在火辣辣的發疼,因為那晚說了太多的話,因為現在她還在發燒的狀態中。
身體呢……一想到身體,言蓉便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這個想法,不想繼續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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