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心愿,墨寶
眼見着雪狐小巧的身形鑽入林中,阿俊與斐煜翻身上馬,立即追了上去。自有一干侍衛隨後,分成兩邊跟隨而去。
雪狐身形小巧,動作卻是快如閃電,不多時便消失在林中。阿俊與斐煜縱馬的身形,亦是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塗菲媛微微蹙眉,目光望着林子裏頭,想起翻身上馬之前,阿俊神采飛揚的側臉,只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媛媛倒是好福氣。”耳邊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的溫柔笑聲。塗菲媛扭頭一看,乃是雲詩。掩着口,笑意盈盈地看過來。在她旁邊,是肅王妃,亦是滿臉打趣的神色。
兩人都是天底下頂頂聰慧的女子,但見阿俊不惜御前失儀,也要爭取雪狐,哪裏不明白是為了塗菲媛?故此,頗有些興味地看着塗菲媛。肅王妃更是裝模作樣地勸道:“啊呀,媛媛,不要擔心,阿俊靈敏矯捷,必定給你把雪狐搶回來。”
塗菲媛頓時黑下臉,扭過頭不看她。
約莫過了兩刻鐘的工夫,林間傳來馬蹄聲聲,逐漸地露出一道人影來。未幾,人影清晰映入目中,乃是興高采烈的阿俊。
但見他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扯着韁繩,身上的藍白色騎裝已經臟污一半,俊秀無雙的面容也被塵土污了,偏偏一雙眼睛明亮極了,裝滿純凈的喜悅。衝出林子,便跳下馬背,直衝塗菲媛而來:“媛媛,我捉到了!”
塗菲媛見他眼角掛着泥土,隨着他笑着,便撲簌簌往下落,有幾粒灰塵墜入他睫毛下方,令他不適地眨動眼睛。偏他察覺不到似的,也不理會,兀自快活地笑着將手裏的雪狐往塗菲媛的手裏塞。
“別動。”塗菲媛輕聲道,自袖口裏抽出帕子,輕輕擦去他眼角的塵土。並一點一點,細細拭凈他俊秀的臉頰。阿俊不由笑得更開心了,一雙清亮的眼眸,純凈得猶如春日山間的小溪:“媛媛,給你,拿去許願吧。”
俊秀無雙的少年,真誠快活地獻寶。粉妝玉琢的少女,溫柔細心地為他擦汗。正是天人一對,璧人一雙。場中一時鴉雀無聲,紛紛神態各異地看着兩道年輕的身形。
永興帝眯起眼睛,瞧不出神情。靜妃沉澱睿智的眼中,露出欣慰。玉無憂細長的眸子裏蘊滿複雜,寧朝醉的臉上苦澀與溫柔摻半。程婧昀等人或嫉妒或艷羨,反觀兩邊家長的臉上,則是喜悅滿滿,都是樂見其成。
“不作數!”就在這時,忽然自林中迸出一聲大喊,伴隨而來的是愈見清晰的馬蹄聲。眨眼間,斐煜帶着一眾護衛從林間鑽出,指着被塞到塗菲媛懷裏的雪狐大叫道:“皇上先前說,誰將雪狐‘毫髮無損’地帶回來,就許他一個心愿。”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斐煜翻身下馬,大步來至塗菲媛與阿俊身前,一手去掏塗菲媛手裏的雪狐,被阿俊抬臂格擋住,頓時一惱,繼而冷笑指着塗菲媛身前的血跡,看向永興帝道:“皇上,這雪狐受了傷,可不作數了!”
他得不到的,誰也休想得到!
此一變故,叫場中眾人神色又為之一變。
“那不是雪狐的血。”這時,阿俊轉過身來,抬起右手,將手背展露在眾人面前:“方才我追拿雪狐時,他暗下毒手,用木棍砸斷了我的手背,這才將血跡染在雪狐身上。”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指向斐煜。
“你受傷了?”塗菲媛這才臉色一變,急急捉過他的右手。但見白皙秀麗的手掌,已是血污一片,自手背中間處,可見一道深深的溝,竟是手背骨頭從中斷裂。看清阿俊的傷勢,塗菲媛心中咯噔一下,不覺聲音尖銳起來:“怎麼傷得這麼重?”
阿俊的來歷不俗,身體更是詭異,每每受了傷,身體總是發生奇怪的現象。塗菲媛每當想起解毒那次,阿俊替她受過而變得詭異的情形,心裏便一陣發怵。所以她千叮嚀萬囑咐,又獎又罰,只叫他切莫受傷。怎知,他竟因為她而受了傷。
“娘,阿俊受傷了,我帶他回營帳。”唯恐阿俊當眾露出異樣,塗菲媛連忙拉了他未受傷的左手,朝身旁雲詩道了一聲,便拉着阿俊往營帳的方向走,竟連雪狐之事都顧不得了。
雲詩見他的確傷得重,也連忙道:“好,你先帶阿俊過去,我這去請御醫過去。”她也不在意雪狐如何了,只眯起眼睛瞧了斐煜一眼,便急匆匆去尋御醫了。
永興帝見狀,身子朝後倚了倚,靠着椅背,斜斜躺了。對於阿俊所指控的,斐煜傷了他的手的官司,一時竟問也不問。
斐煜滿臉惱怒,張口便道:“皇上,肅王世子乃是污衊臣,臣不曾打到他的手!”
“孰是孰非,待肅王世子歸來,你二人對峙片刻,真相自出。”只見永興帝眯眼倚着椅背,好似睡着一般,一動也不動,坐在他身邊的位份最高的靜妃說道。
斐煜只得忿忿住了口。
待得半刻,包紮完畢的阿俊在塗菲媛、雲詩、肅王妃等人的簇擁下歸來。
“小子,你說你的手乃是煜王砸傷?”人齊了,假寐的永興帝也醒了過來,坐直身子看向阿俊問道。
阿俊點頭:“就是他。”
“你胡說!”斐煜咬牙惱道,“我何時砸傷過你?”
阿俊便看過去道:“你還要狡辯?難道你不曾向我扔棍子?眾目睽睽之下,你怎麼好意思耍賴?”
“還有誰看到了?”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皆從阿俊的話中聽出暗含之意,永興帝立刻沉聲看向方才跟隨兩人而去的一眾護衛。
片刻后,護衛中有一人抱拳而出:“稟皇上,屬下曾看到煜王向肅王世子的方向擲過棍子。”話音落下,又有兩名護衛出列:“稟皇上,屬下亦曾看到。”
“你們——”斐煜的臉色頓時難看得厲害,只見眾人皆用異樣的眼神朝他看來,不禁道:“我的確擲出過棍子,可是並沒有砸到他!”
他便是再看不過眼,也不會對阿俊出手。要知道,阿俊可是肅王世子,是肅王最愛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肅王府承認的唯一子嗣。他自己呢?雖然是太子之子,但卻非長非嫡亦非寵,若論起來,比阿俊的地位高不哪裏去!
又怎麼會不自量力,對阿俊下黑手?尤其阿俊可不是個傻的,瞧他在御前提出再比奪狐的模樣,便知是個厚顏狡詐的。故此,斐煜的確擲出過棍子,卻是對着雪狐。落後半步,被阿俊捉了雪狐,斐煜心裏氣不過,便想一棍子打死雪狐,叫阿俊也償不了心愿。
他可是真真正正半點兒沒打着阿俊的!
他也是王子皇孫!為了奪得太子的寵愛,也曾認真練習過武藝的!那一擲之下,完全是衝著雪狐去的,他敢保證沒有碰着阿俊半點兒!
可惜沒人信他,阿俊的傷勢是由眾人親眼所見,御醫親口證實了的——如果不是他,難道是阿俊自己把自己的手打斷了?那可沒有理由了,這樣殘忍的手段,斷沒有人用在自己身上的。
“子不教,父之過。哼,回去反思吧!”永興帝拉下臉,對斐煜抬手一揮,此事就此落定。斐煜畢竟是皇孫,饒是他涉嫌打斷阿俊的手,眾目睽睽,永興帝仍舊給他留了面子,沒有當場處罰他。
只是,斐煜不識趣,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皇上,孫兒冤枉!”
這一聲既出,永興帝真是最後一絲好感也沒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帶下去!”
數名近侍出列,架住斐煜,將他拖着離開了眾人視野。斐煜,最後一絲體面也沒了。便連太子,也是面上無光。然而太子畢竟老成持重,只是喝了一聲:“住口!”立時喝斷了斐煜的大叫,隨即出列拱手:“臣一定查出事情真相,還肅王世子一個公道!”
太子雖然某些方面作風不佳,然而腦子卻是好使,亦頗有政績。簡單一句話,便洗去斐煜的惡名,又顯示出嚴父的作風,令人不服不行。
塗菲媛口裏冷笑一聲,惡意滿滿的目光盯着斐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野中。膽敢打斷阿俊的手,斐煜……
站在塗菲媛身邊的阿俊,悄悄轉動眼角,瞥見塗菲媛滿臉的冷然與惱恨,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幸好,他將髒水潑到斐煜的身上。如果給媛媛知道,手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傷的,日子可是不好過了。
同時,又慶幸不已。媛媛素日走路都牽着他的左手,並不曾碰他的右手,這才得以掩飾着,一路沒有被發現。至於斐煜,唔,膽敢跟媛媛搶雪狐,栽贓他是活該。思及至此,眉頭微微蹙起,手肘輕輕碰了碰塗菲媛,小聲說道:“媛媛,手痛。”
塗菲媛立時回神,抬眼看向阿俊,但見他臉頰有些蒼白,不禁心下憐憫,又不敢碰他的傷手,便輕輕撫着他的手臂說道:“你且忍着些。再過兩日,便不痛了。”
阿俊咬了咬唇,點點頭:“嗯。媛媛摸摸我,便不覺着痛了。”
“哼,叫你不小心?”塗菲媛心下一片綿軟,嘴上卻忍不住道:“誰叫你不聽話的?我不是說過,不要雪狐了?你不聽我的話,偏偏去逮,被人害斷了手也是活該!”
阿俊頓時撅起嘴,一臉委屈。塗菲媛見狀,也不好說他什麼了。恰時雪狐從她懷裏鑽出來,露出玲瓏的小腦袋,頗為可愛,不由得軟了口氣,低聲說道:“謝謝你。”
“我就知道媛媛喜歡!”阿俊立時笑開來,眼睛亮晶晶的,煞是清澈瑩潤。
兩人這般旁若無人地說著話兒,照得周邊許多人的眼睛都快瞎掉了。坐在上首的永興帝,看着這一幕,似乎很是滿意,微笑點頭出聲:“既如此,得雪狐向朕許心愿的人是誰?”
阿俊推了推媛媛,叫她上前去。塗菲媛知他一片心意,便沒有拒絕,抱着雪狐走上前去,在御前跪下道:“靈慧斗膽求皇上的筆墨。”
“哦?”永興帝有些驚訝,“靈慧的心愿,竟是朕的筆墨?”
他怎麼不知,這小姑娘如此敬仰他,如此珍貴的心愿,竟是求他的筆墨?
卻見塗菲媛仰起頭,脆聲道:“靈慧開了一間店面,名為‘非緣酒庄’,賣的是葡萄美酒。在此斗膽求皇上為小店賜下墨寶,為小店撐門面。”
“哈哈哈!”永興帝聽罷,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好,好,塗愛卿可是生了個有趣兒的女兒。很好,朕很喜歡。”說到這裏,止了笑聲,然而眼中笑意卻是絲毫不減,“朕賜你墨寶自是不會抵賴。只不過,此為秋獵之際,你竟張狂為私有小店揚名,可知罪?”
塗菲媛輕笑一聲,叩首拜下:“靈慧知罪。待回去之後,定當奉上最美味的酒釀,抵此時之罪。”
少女清脆的聲音猶如百靈,雖然嬌身拜下,卻是脊樑筆直。更兼之一言一語,一舉一動,皆是不卑不亢。哪怕與當今天子交談,亦不見半絲惶恐。引得一片驚艷目光,紛紛投來。
唯獨隱匿在暗中的麻一,遠遠望着這邊,深深嘆了口氣。若是小主子得了雪狐,向皇上求得賜婚之事,以他們二人在人前表現出來的親昵,此事多半就成了。偏偏……麻一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他半天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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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奸詐的阿俊~\\(≧▽≦)/~
然並卵,他還是受傷了。大家猜,媛媛會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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