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早產
玫香聽說余氏生了八斤多的小子,瞧着自己秀氣的肚皮,氣得哭了一場,卻不想動了胎氣,羊水都流出來了,嚇得伺候她的老婆子急忙找了謝三媳婦來幫忙,又讓謝三去找產婆、通知柳慎過來。
柳慎到的時候,產婆已經在裏面接生了,玫香在屋裏慘叫着,外頭卻沒有半個心疼她的人,與余氏相比起來,柳慎只覺得玫香好不凄涼,心下也覺得,女人果然還是要名門正娶,嫁得如意郎君才考慮生孩子的事情,不然生下來也是造孽。
玫香若是修得好,一舉得子,指不定柳國公會抬她為姨娘,可若是個女娃娃,只怕柳國公看都不會來看一眼的。
柳慎這般想着,屋中傳來一陣細細的嬰兒哭聲,不過很快就被玫香的哭聲蓋了過去,可見這個孩子弱得很,不過早產的孩子,能活着已經是大幸了。
產房姑娘家不能進,月子房卻是進得的,柳慎等玫香的屋子裏收拾好了,這才進去,玫香已經哭得沒了力氣,睜着一雙紅紅的眼睛直望着帷帳頂發獃,她眼角餘光撇到柳慎進來,毫無生氣的問道:“你父親曉得了么?”
孩子出生柳慎就讓謝三去報信了,這個時候只怕已經曉得了。
“嗯。”柳慎點頭應着,一面拿起旁邊的溫熱帕子給她擦了眼角流下來的淚水:“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打主意吧,這般要死不活的,以後孩子是要造孽的。”沒娘的孩子過的那算是什麼日子,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玫香是個聰明人,柳慎就不信她會鬧到府里去,一棵樹上弔死。
玫香聞言,又嚶嚶的抽啼起來。柳慎也不在說勸慰的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哭,好一陣玫香才止住了哭聲,“姑娘識字,給她取個名兒吧。”
柳慎也不推遲,“到底是早產的,就教柳絮兒吧,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以後能孝順你。”
抱着孩子謝三媳婦聽到,只笑道:“姑娘就是個文雅人,照我們的意思,那就是貓兒狗兒的。”
孩子早產,自然是要取個賤名,那樣好養活,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的。玫香又忍不住抽啼了一下,才叫謝三媳婦把孩子抱給她看。
謝三很快就回來了,柳國公已經知道玫香生的是姑娘,而且又是早產,所以很不想理會這事情,謝三和他說的時候,他既是失望又不耐煩,但是怕玫香回府里鬧,所以就讓謝三帶話給柳慎,把玫香賣了就算。
玫香的院子不大,就算是謝三小聲的在院子裏給柳慎回話,假寐里的玫香還是聽到了。
那個好時濃情軟語的國公爺讓大姑娘把她賣了他是不是也料定,她的絮兒養不活的?
她那時候常常笑沉香,此刻她能比沉香好多少呢?
柳慎聽到謝三的話,很久沒有開口,她只覺得心口涼涼的,自己這麼多年能活着,可謂是僥倖了。
“姑娘?”謝三還等着她拿主意,所以就小聲的催促一聲。
柳慎嘆了一口氣,神色間有些倦意:“去你媳婦手裏拿四十兩銀子,找個時間給國公爺送回去吧。”
謝三媳婦自搬來沁西路的宅子之後,玫香這裏的花費用度一直是由她管着。
謝三聞言,回頭朝玫香緊閉着的窗戶瞧了一眼,“玫香也算是個有福氣的人了,能遇到姑娘您這般菩薩心腸的人。”
柳慎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掀起帘子進屋去,原本寬敞的屋子,現在中間擺了個碧紗廚隔開,裏頭給玫香坐月子,外頭鋪了床,謝三媳婦和老媽子晚上在這裏歇息,方便照顧她。
她一進去,就見謝三媳婦正在往襁褓邊放湯婆子,屋裏雖然不冷,可是對於這早產的奶娃娃來說卻不大溫暖。柳慎看了一眼那小的可憐的孩子,朝碧紗廚后瞧了一眼:“還沒醒么?”
謝三媳婦點頭,一面道:“說起來也是個可憐的人,以後不知道要如何打算呢。”又嘆着氣看朝那如貓兒般的孩子,能不能養活,還不知曉呢。
柳慎確實沒有替玫香考慮過這往後的事情,可是此刻看着那襁褓中的小娃娃,她心裏到底是有些不忍心,“儘力吧。”說罷,朝謝三媳婦道:“我跟熊大他爹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明日他還要回國公府一趟,這裏也離不得你,熊大隻能先讓端陽兄弟幫忙照看着,如果你不放心,我叫良珠把他帶過我大伯家去。”
謝三媳婦連忙打斷:“這可使不得,良珠是伺候姑娘的,哪裏能幫我們看孩子,他跟着端陽兄弟就是,左右他爹過幾日要和柳大老爺去南方的,總不能一日日帶在跟前。”
說的也正是,柳慎點頭道:“那既如此,這裏以後就要麻煩你了。”聽到裏頭傳出響動,便轉過碧紗廚,只見玫香已經爬起來想要下床,連忙止住她道:“你要做什麼,叫王婆跟謝嫂子就是。”
玫香原是要喝水,謝三媳婦急忙給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我在外頭,有事叫一聲就是了。”說罷,見柳慎有話與玫香說,便退了出來。
她一出去,玫香就紅了眼圈,“我實在是沒臉叫人來服侍了。”說著又開始嚶嚶的哭起來。
柳慎瞪了她一下,有些氣惱道:“你從前那般一個要強的,如今卻這樣不爭氣,活該落到這樣的下場,可是眼下事情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你一個勁兒哭有什麼用?”
玫香還不曾見過發脾氣的柳慎,當即就止住了哭聲,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慎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情緒也過激了,放緩和了些才繼續道:“我也管你能不能聽進去,反正絮兒就是那樣子,我這裏儘力,能活下去自然好,若是養不下去,那也是福薄緣淺,你也不必太傷心,總比好過病怏怏的在這世間討日子要強。”這樣重的話,很難相像是她一個十四的小姑娘能說出來的。
而且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味道。可是誰又曉得,柳慎這話雖是重了,無情無義了,可有一句沒說錯,痛痛快快的去了,總比以後病痛一生艱難的活着要如意。
玫香不敢開口說話,她身上的意氣風發早就被柳國公那句賣了給磨得精光,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大姑娘。而且孩子對她的打擊太大,她已經沒有過多的心思謀算了。她點頭應着:“我曉得,姑娘不必擔心。”
“你若知道,就好好的養好自己的身子,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眼下這身子才是你的,不養好身子別的旁的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柳慎說這麼多,只是想讓她放棄,然後安安分分的坐完這個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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