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蹭飯
冬至的時候,柳慎叫謝三架着馬車接自己到了沁西路的宅子裏,查看了糧食和材火,這才到隔壁玫香的小院子。
玫香也曉得外頭的糧食難得,所以瞧見謝三拉來的那滿滿一袋大米,得知是柳慎拿私房買給她的,心裏不禁多了幾分感激,不過更多的開始覺得,柳慎是看在她肚子的份上才如此大方。但是看見從前對誰都唯唯諾諾的謝三如今只在大姑娘面前點頭哈腰,覺得自己又想多了。
“我要回家裏一趟,我就帶良珠回去,夫人只怕是要問起你來,我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只說你跟人跑了,你覺得如何?”柳慎坐下便問她的意思。
“也只有這樣了,如此就多麻煩大姑娘了。”隨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玫香對柳慎也客氣了許多。瞧見良珠和謝三都吃得珠圓玉潤的,心下更是認定,指不定大姑娘有多少私房呢!自己是萬不能把她得罪了,不然就憑着老爺給的那點銀票,如今都不夠吃十天。
不管玫香是真的乖順了,還是裝裝樣子,總之都給柳慎減輕了許多麻煩。
從入冬就開始喝粥,如今國公府的下人一個個霜打的茄子般,見着依舊壯實的謝三駕着馬車送大姑娘回來,都圍了過去。
“廟裏難道不缺糧食么,人人都瘦了一圈,你怎胖了?”那門房的管事一把將謝三拉住問道。
謝三隻笑着比了個手勢,意思他最近又開始賭錢,贏了不少,又道孩子媳婦不在身邊,糊他一張口僅夠了。
因整個秋天都在陰雨中渡過,所以柴火已經開始緊缺,國公府那時候只顧着買米,忘了備柴火,如今也就是主子面前燒一盆罷了,連湯婆子都灌不起了。
周茹裹得厚厚的偎在爐子邊,身上還蓋着毯子,見柳慎進來,懶懶的抬起眼皮看了一下,沒瞧見玫香的影子,不禁問道:“怎少了個人?”
柳慎一臉的害怕,低頭小聲回道:“霜降前就和廟裏的一個香客跑了,我不敢告訴夫人,所以只好去了大伯家裏,求大堂兄幫忙找”
周茹眼睛爭得大大的,嗖的一下要爬起來,但隨即又被凍回去,縮進毯子裏,“這不要臉的小蹄子,就知道她不安份,如今臉皮都不要了。”她罵了一回,沒有去追究柳慎的話,而是道:“回頭我打發人去相國寺說一聲,這裏頭的香客都什麼人,把人家的丫頭都拐跑了。”話下,是要去求證了。
好在柳慎已經在那邊托負責香客的監寺做了說詞,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是眼下緊張十分,柳慎又給寺里拿了五百斤的糧食,他又不是佛身,人間煙火要食的,所以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因此柳慎並不怕周苑打發人去。
周苑說了一回話,又道:“這麼說來,你最近一個多月都在大房?”
“嗯。”柳慎小心應着,眼角卻瞟到周苑打量她。以為周苑會在問什麼,哪裏曉得她揮手道:“罷了,家裏如今什麼情況,你也瞧見,在外不要惹事就是。”言下之意,柳慎是能繼續大房的。最好死在大房才好呢!說起來也奇怪,都這麼些日子了,柳慎怎還沒毒發?
府里實在太冷了,到處都涼颼颼的,所以柳慎去給柳國公請了安,又道玫香如今叫大房幫忙安頓着,讓他不必擔心,便回了大房去。
卻不曉得,她一走,就有話多的婆子跑到周苑面前去說良珠和趕馬車的謝三都胖了。
周苑沒見着這兩人,自然不信。
冬至的晚上,開朝從未下過雪的京城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撕棉扯絮的飄了一夜,到第二日,足足一尺多深,有的房門竟都推不開。
而這一夜凍死的人更多,直接被埋在了雪裏,街上掃雪的時候,沒多遠就是一具凍死餓死的屍體。
北邊在打仗,國庫本來就緊,又要先顧着那裏,所以糧倉開不得,有設粥棚的富貴人家,可是才擺了不過兩三日,家裏就糟了賊,糧食能偷的偷走,不能拿走的叫人燒了。所以再無人來街上設粥棚。
皇帝沒了法子,只得為首將後宮中的伙食減半,剩下的拿出來發給百姓。皇帝做了如此表率,臣子們自然也要意思意思。
其中少不得偷奸耍滑的,被發現之後,直接砍頭抄家,這一下算是殺雞儆猴,震懾了不少人,所以柳國公嚇得趕緊把家裏的糧食交出去大半,為此周茹氣得病了兩三日。
這個年過得很不如意,街上死了很多人,唯一的好消息是玉家關來捷報。柳慎沒回國公府過年,聽說花燈會也取消了,沒人拜年竄門子,都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喝着粥。
周茹被凍得實在受不了,忽然想起柳慎上一次回來時候,自己已經長了凍瘡,她卻看着好好的,又想起那婆子的話,便打發人去大房。
人是沒能混進去,卻是瞧見門房有火烤,而且一個個都油光滿面的,所以周茹料定大房糧食柴火都是充裕的,也難怪柳慎連年都不回來過了。所以她思前想後的,看着兩歲不到的德哥兒和兩個閨女的可憐模樣,也不管當初自己使計佔了府上家產的事情人家記恨着,反正柳慎屋子裏的金銀都給他們騙回去了,算是兩不清,所以直接帶着孩子上了馬車就往大房去‘拜年’。
柳國公自然不好意思去,只是拿着柳慎上次留下的玫香地址,自己摸了過去,發現她屋子裏的豐盛食物,狠狠的吃了一頓飽的。
頂着肚子的玫香看到狼吞虎咽的國公爺,心裏自然心疼,見他問起屋中的糧食柴火,只道是大房那邊給置辦的。
聞言柳國公只覺得害臊,發誓以後不來了,可是這人是鐵飯是鋼,他吃了一頓就再也咽不下家裏的清粥,所以又腆着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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