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玩家啊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扛着大刀，留有一把絡腮鬍的壯年大漢。他氣勢洶洶地踢翻眼前的木凳，大聲道：“老太婆，我勸你趕緊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拿出來！否則，要是我手下親自動手搜的話，打破什麼瓶瓶罐罐可千萬別怪我！”
余婆婆被兩個小弟模樣的年輕人架在一旁，她心疼地看着被踢壞的長木凳，哀恫不已地哭道：“各位好漢求求你們手下留情，老婆子真的已經把所有錢都交給你們了！還不夠嗎？我兒他到底欠了你們多少錢，真是作孽啊！作孽啊……”
壯年大漢掏出一張類似欠條一樣的紙條，狠狠拍在桌上，“這是你兒子余大勇在我們賭坊欠下的賭債，白紙黑字，由不得你不認！”
余婆婆步履蹣跚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果然是自己那個失蹤多時的兒子簽的字，頓時哭得更難過了，“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不准你們欺負我奶奶！”小六衝過去，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拉開架着余婆婆的二人，將她護在身後，怒氣沖沖地瞪着壯年大漢。
“小六啊……奶奶對不起你啊……”
“奶奶不要哭！小六保護你！”小六倔強地抹掉因為害怕而不受控制留下來的眼淚，努力地瞪大雙眼，堅強地攔在余婆婆身前。
壯年大漢見狀，回過頭跟自己的人交換了個眼神，態度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他又拿出一份合同，擺在祖孫二人面前，“如果實在沒有錢，那也沒辦法了，以工抵債吧老太婆！這是一份打金團的工作契約，你，或者你孫子，你們自己選！”
余婆婆聞言，嚇得一時間忘記了哭泣，打金團的工作在青陽鎮是出了名的又苦又累，每天出去與森林裏的野獸周旋不說，就連三餐也不能保證，而她，已經老得連只雞都殺不動了啊！這不是要她去送死嗎？
“我來做！”稚嫩的聲音不帶絲毫的猶豫。
“你在說什麼小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余婆婆氣得拉過小六的小身板，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兩下，原本就憋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小六，此時終於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余婆婆心疼地抱着小六的頭，也是一臉淚痕地對壯年大漢說道：“這孩子才六歲啊，他才六歲啊！求求你們放過他，求求你們……”
壯年大漢旁邊的年輕人看了此情此景也是十分不忍，他小聲對壯年大漢說道：“老大，這會不會有點過了啊……”
壯年大漢聞言憤怒地踢了他一腳，“什麼過不過！這只是npc你不知道嗎！放着好好的npc你不用，非要自己去打金才舒服嗎？你他媽真是賤骨頭！豬腦子！”
“是是是，是是是……”那人捂着被踢痛的屁股，唯唯諾諾地退到了一邊。
——然而，這一切都落在了原本只是外人的蕭然眼裏。
因為是npc，所以可以隨便使用；因為是npc，所以可以隨意踐踏……
總是柔和平淡的眼睛裏此時卻閃過一絲怒意，蕭然大步走到祖孫倆面前，眼神堅定地對壯年大漢說道：
“我來替他們做這份工作。”
“你又是誰？”大漢不爽地看着蕭然。
“我是誰重要嗎？對你們而言，我所能創造的勞動力比這對祖孫的要多很多，這就夠了不是嗎？”
“小然你不要衝動，打金團的工作不是人做的啊……”余婆婆拉着蕭然的衣袖，阻止他答應這份工作。
余婆婆即使在這種時候還在為自己着想，想到這裏蕭然不由吸了吸鼻頭，笑着安慰她，“婆婆不用擔心，我身強力壯又年輕，這點小事是難不倒我的。”
大漢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蕭然，然後收走桌上的欠條和契約，“既然你執意要幫他們，那就跟我來吧。”
蕭然安慰地拍了拍余婆婆的手背，然後跟着大漢一行人離開了。
在去往目的地的途中，大漢的手下給蕭然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打金團的工作。
打金團，顧名思義，這樣的組織每天都在為諸神之諭數以百萬的玩家提供巨大的資金流。每個打金團的團隊人數從幾個到幾千不等，每個成員的等級往往不會很高，遊戲對他們來說，不是一種娛樂，純粹是一種工作，他們會窩在一個地點不停地刷低級怪，清理怪物獲取遊戲幣，甚至不捨得使用消耗品，給自己滿足最基本的裝備之後，爆出來的裝備、物品全部賣掉，換取遊戲幣，然後拿到貨幣兌換大廳或者是找熟人賣掉。
這就是他們遊戲的全部內容。他們每天賣遊戲幣獲得的金幣頂多只能貼補一些家用而已，他們是一群誰也看不起的低端玩家，但就是這些人，每天產生着大量遊戲幣。若是把他們打出來的遊戲幣全部收集起來，將是一筆極為龐大的財富，供養工會榜上前十名的超級公會都不在話下！
諸神之諭發展到今天，打金團早就成了遊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幾乎每個超過十萬人的公會都擁有自己的打金團，而他們打金團正是隸屬於第一公會神耀旗下的一個百餘人小團。
不知不覺中，目的地到了。
蕭然跟在他們後面，走進一家類似於辦事處一樣，不起眼的民房。
此時，這個兩百碼左右，並不算小的辦事處正擠滿了各種職業的人，這些人唯一的相同點就是身上的裝備都屬於最基本的白板裝備，等級也並不算高，蕭然用自己的npc視角粗略地看了一下，最高的也不過十來級的樣子。
大漢將手下都留在門口，自己則帶着蕭然輕車熟路地走到一條全是npc排隊的隊伍末端，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項后便離開了，留他一個人在排隊。
幸好這條隊伍辦事的效率相當快，排了大概五分鐘，就輪到蕭然了。
這會兒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用長木桌簡易佈置成的工作枱，一個年紀看起來莫約二十五歲左右的管事人埋頭處理着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他甚至看都不看蕭然，自己對着一張表格，不帶任何語氣地問道：“id，等級，職業，技能。”
“蕭然，一級，沒有職業。”蕭然回答。
管頭的抬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你是玩家啊？”npc數據生成時，相應的職業和技能也會被隨機生成，哪怕是一級的npc也不例外。
蕭然抿嘴不答，這不是他第一接收到這種目光了，他自己也知道，雖然的確是npc，但是他……有點異常。
管頭的見狀，也不多問，只是回頭拿了另一份文件遞過來，“那你寫玩家的合同吧。”
“不用，我寫這個就好，”蕭然阻止了他抽回合同的行為，從一旁的筆筒里拿出一支毛筆，也沒有細看合同的內容，龍飛鳳舞地就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如果我每天按時完成合同上要求的打金數量，你們就不會為難余婆婆了對吧？”
“呃……對！”管頭的反應慢了半拍，畢竟他是第一次碰到玩家提這樣的問題。
隨着遊戲的發展，打金團的運行機制也漸漸趨於成熟，多種形態的打金模式也應運而生，比如說npc打金團。
不知道從哪家公會的打金團開始，這種通過利用性格弱點誘騙性格程序簡單的npc成為打金成員的方法，在各個打金團中悄悄地蔓延開了，容易掌控的性格，不知疲倦的體力，就算欺壓過度也不會收到任何投訴……種種優點都使得這種通過壓榨npc獲取更多的利益的方法，迅速成為行業潛規則。畢竟npc只是一組無關緊要的數據而已不是嗎？
所以說，怎麼可能會有為了npc而接受打金團工作的玩家？別開玩笑了！
管頭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真是個怪人……
不用猜都知道他剛才說的“余婆婆”是一個npc，不然這年頭連奶奶輩的都來玩全息網游的話……那畫面簡直太美了。
儘管覺得這人很奇怪，管頭的也沒有追問下去，畢竟自己每天處理的npc這麼多，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管閑事？既然這個玩家閑得蛋疼要去幫助npc的話，那就隨他去好了。
“好了，我現在幫你查一下隊伍，”管頭的接過合同，手速飛快地在一疊資料中翻找，“就這個吧，這個四人隊昨天申請要一個禿頭，既然你沒有職業的話，就先去轉職點轉成聖僧再來我這裏報道吧。”
“好。”蕭然點頭，他記得禿頭就是法系職業聖僧的外號。
“對了，”管頭的看他傻頭傻腦的，於是不放心地提醒他，“基礎技能你記得選緊箍咒啊。”
蕭然比了個“ok”的手勢，頭也不回地離開辦事處，去轉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