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事
那岩石上有着生人的氣息，這說明在我之前有人來到過這裏，可這人會是誰？
我走到岩石前，探出神識在這岩石上掃了一遍，忽然一件若隱若現的東西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這是……”我低喃了一聲
伸手朝着地上的岩石抓去,突然間手中一輕,這塊，岩石居然沒有任何阻力的被我拿了起來。
我表情一愣,在不足一秒鐘之後,表情立即變成了驚悅,這塊岩石竟然變成了一顆類似水晶球一般的存在，外表看去沒有任何的出奇之處,但是我卻感覺其內部隱藏着強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與我本身的力量並非同源,雖然同為黑暗力量,但其中卻有着一股極為深沉的執念
我將水晶球拿在手裏看了半天，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其它特殊的地方
我試着將它蘊含的能量抽離出來，竟受到了極大的排斥
“這是怎麼回事?”
我嘴巴一下子張得很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水晶球
誰知就在此刻，這石門內的景色忽然大變
原本只有十米見方的空間，眼下看去竟成了無邊無際的地域，在這巨大的空間裏，有着僅有的一個人，這人身穿黑衣，發如墨染，手上原本握着一柄長槍，在注意到我看他時，他將手中長槍朝地猛地刺去，那大地因這長槍的刺入，轟然掀起一股劇烈的顫動。
我看着那黑衣人，背部顯現出一條詭異的龍紋，這龍紋似是活的般，彷彿要透體而出，黑衣人在將長槍刺入大地后，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勾起一抹笑容來，接着他忽然將手插入了自己的脊骨中，他的整個手掌已全部沒入，他的面部表情看似痛苦萬分可卻又帶着絲絲享受，彷彿眼下要做的事是一件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他的手開始慢慢的從中伸出，隨着手的漸漸伸出，他的臉上開始綻放出妖異的笑容，一股驚天動地的殺戮之氣，開始在他周身成型。
他的脊骨已被拉出，白凈無瑕的脊骨在殺戮之氣的環繞下，逐漸變得漆黑如墨，那已是這世上最恐怖的武器，那裏蘊藏着足以毀天的殺戮，黑衣人的動作已經停止，他手裏的脊骨已經脫手而去，浮在半空中，黑衣人的笑容越來越詭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亮起了四種不同色彩的光亮，朝着那空中懸浮的脊骨而去，黑衣人已經離開了那裏，可那脊骨還是飄在半空中，接受着殺戮之氣的淬鍊，可那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有讓我着讓我無比熟悉的感覺？
場景重新變回石門內原有的景象，我手裏拿的水晶球已經消失，在它消失的那一刻，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只是這畫面一閃即逝，讓我無法將其統一成完整清晰的景象
韓一嘯站在石門外對我望來，我朝他點了點頭，此刻石門內的殺戮之氣已被我吸收了個大概，我揮手將圍困在韓一嘯身前的屏障撤了去，韓一嘯對我一抱拳，從石門外走了進來，我對他道“這裏的事情已了，我要走了”
韓一嘯道“你去哪裏？”
我道“去做我需要做的事情，你已不能跟着我”
“我很好奇”韓一嘯走到石室中央，他的腳下形成一個圓形的法陣，法陣閃着藍色的光“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道“我並不知道，但是我或許已猜出了一些”我走過去，走到那法陣前，我的手已凝聚了殺戮，整個石室已風起雲湧，也許這也算是個了結，韓一嘯的暮色深沉，看着我，他腳下的法陣幻化出了黑色的巨龍，巨龍仰首，黑色的龍炎噴向了天地，噴向了我，我已出手，夾雜着恆古悠遠氣息的殺戮撕開了巨龍，撕開了法陣，撕在了韓一嘯身上。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會永遠被瞞在鼓裏”韓一嘯的聲音如同一個幽靈，回蕩在這石室里“直到最後一刻，我希望你能回頭看看身後，那裏是生你養你的地方”
我的雙眼已滴出血來，我手裏的長劍已化成無形的光融入我的體內，我離開古洞離開了不死城，下一步要去的地點又會在哪裏？
小鬍子已經在等着我了，在另一片荒漠裏，他站在那裏，他身後是被風吹氣的黃沙，他的身前是已枯萎的草木，我走過去，看着他，他的神色淡然而又冷漠
他道“他們已在等你”
我道“我知道”
小鬍子道“你現在要去找他們”
我道“我現在必須去找他們”
小鬍子道“你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我道“眼下的事情已經處理完，可是沒結束的事情還等着我去處理”
小鬍子道“這些人你都見過”
我道“也許我都見過，但我不一定都認得”
小鬍子道“你的確有可能已經忘記，但是他們都記得你”
我笑道“他們記得我？他們可知道我是誰？”
小鬍子道“你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道“我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小鬍子道“或許，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還是會去”
我道“我會去，可我不是為了他們”
小鬍子道“你絕不會為任何人”
我道“我絕不會為任何人，所以我必須要去”
小鬍子道“好，我帶你去”
我道“我自己去”於是我繼續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朝前方走去，在這個大陸的中間位置，那裏有一群人，那是屬於整個大陸最強大的一股勢力，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領域取得過傲人的成績，可是他們也已老去，這個世界上的人也無法擺脫老去的命運，好像在哪裏都會有人老去，不管你是誰，做過何等功績，只要上天一句話，就可以剝奪你的生生世世
我走了幾天幾夜，在黃昏的時候我來到了這裏，那只是一個帳篷，不是高大華麗的宮殿，裏面的人蒼老孱弱，我看見他們的眼神透漏着無助無望，我走進去，坐在臨近的一張椅子上，我輕輕的開口說話，話語縈繞在整人的心頭“你們已等了很久了”
“我們的確已等了很久”這聲音是死老頭的，我早已看見了他，這裏面還有小蛤蟆，小鬍子還有一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我對他道“你們不會僅僅是為了等我，我希望你們告訴我原因”
“你想要的原因是什麼？”
我道“我想要的，是你們告訴我的”
“我們能告訴你的，你早已知道”
“我並不知道”我道“這裏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甚至連自己為什麼要堅持走下去都不知道”
“但是你絕不會放棄走下去”死老頭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好”我答，然後我跟着死老頭出了帳篷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沒有牛羊，只有馬。
馬群在陽光下奔馳，天地間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死老頭身子筆挺，端坐在雕鞍上，鞭馬狂馳，似要將胸中的憤怒，在速度中發泄。
幸虧我座下的也是匹好馬，總算能勉強跟住了他。
遠山一片青綠，看來並不高，也不太遠。
但我們這樣策馬狂奔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山坡下。我們都選了騎馬，放棄了所有能用的法術，像這樣難道就不是一種喜悅么？
死老頭飄身下馬片刻不停，直奔上山。
我也只好跟着。
山坡上一座大墳，墳上草色已蒼，幾棵白楊，伶仃地站在西風裏。墳頭矗立着一塊九尺高的青石碑。
碑上兒個劈巢大字是：“五國大陸烈士之墓。”
旁邊還有幾個人的名字：“十三，李玄，風鈴，合葬於此。”
死老頭直奔到石碑前，才停下腳步，汗氣已濕透重衣。
山上的風更冷。
他在石碑前跪了下來，良久良久，才站起來，轉過身，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每一條皺紋里，都不知埋藏着多少凄涼慘痛的往事。
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悲傷，多少仇恨！
我靜靜地站在西風裏，心裏也只覺涼颼颼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死老頭凝視着我，忽然道：“你看見了什麼？”
我道：“一座墳。”
死老頭道：“你知道這是誰的墳？”
葉開道：“十三，李玄，風鈴......”
死老頭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我搖搖頭。
死老頭神色更悲傷，黯然道：“他們都是我的兄長，就好像我嫡親的手足一樣。”
我點點頭
死老頭又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將他們合葬在這裏？”
我又搖搖頭。
死老頭咬着牙，握緊雙拳道：“只因我找着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血肉已被山上的餓狼吮光，只剩下了一堆白骨，無論誰都已無法分辨。”
我的雙手也不由自主緊緊握起，掌心似也沁出了冷汗。
山坡前一片大草原，接連着碧天。
風吹長草，正如海洋中的波浪。
死老頭轉過身，遙望着遠方，過了很久，才緩緩道：“現在你看見的是什麼？”
我道：“草原、大地。”
死老頭道：“看不看得見這塊地的邊？”
葉開道：“看不見。”
死老頭道：“這一塊看不見邊際的大地，就是我的！”
他神色忽然激動，大聲接着道：“大地上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財產，也全都屬於我！我的根已長在這塊地里。”
我聽着，我只有聽着。
我實在不能了解他說這些話的意義。
又過了很久，死老頭的激動才漸漸平息，長嘆道：“無論誰要擁有這一片大地，都不是件容易事。”
我忍不住嘆道：“的確不容易。”
死老頭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一切我是怎麼樣得來的？”
我道：“不知道。”
死老頭突然撕開了衣襟，露出鋼鐵般的胸膛，道：“你再看看這是什麼？”
我看着他的胸膛，呼吸都似已停頓。
我從未看過一個人的胸膛上，有如此多刀傷，如此多劍痕！
死老頭神情突又激動，眼睛裏發著光，大聲道：“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這一切都是用我的血，我的汗，還有我無數兄弟的性命換來的！”
我嘆道：“我明白。”
死老頭厲聲道：“所以無論什麼人，都休想將這一切從我手裏搶走──無論什麼人都不行！”
我道：“我明白。”
死老頭喘息着，這身經百戰的老人，胸膛雖仍如鋼鐵般堅強，但他的體力，卻已顯然比不上少年。
這豈非正是老去的英雄同有的悲哀。
直等他喘息平復時，他才轉過身，拍了拍我的肩，聲音也變得很和藹，緩緩道：“我知道你對這些事情還有疑慮，但是我知道你絕不忍心看着這片大陸被異人奪取，看着這裏的百姓被異人殺害，看着你曾執念愛的人，九全之下難以安寧！。”
我道：“我做的只不過是我自覺應做的事，算不了什麼。”
死老頭道：“你做的不錯，我很想要你做我的朋友，.....”
他的臉突又沉下，眼睛裏又射出刀一般凌厲的光芒，盯着我，一字一字緩緩地道：“可是你最好還是趕快走。”
我道：“走？”
死老頭道：“不錯，走，快走，越快越好。”
我道：“為什麼要走？”
死老頭沉着臉，道：“因為這裏的麻煩太多，無論誰在這裏，都難免要被沾上血腥。”
我淡淡一笑道：“我不怕麻煩也不怕血腥。”
死老頭道：“但這地方你本就不該來的，你應該回去。”
我道：“回到哪裏去？”
死老頭道：“回到你的家鄉，那裏才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也慢慢地轉身面向草原，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可知道我的家鄉在哪裏？”
死老頭搖搖頭，道：“無論你的家鄉多麼遙遠，無論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忽又笑了笑，道：“那倒不必，我的家鄉並不遠。”
死老頭道：“不遠？在哪裏？”
我眺望着天畔的一朵白雲，一字字道：“我的家鄉就在這裏。”
死老頭怔住。
我轉回身，凝視着他，臉上帶着種很奇特的表情，沉聲道：“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你還要叫我到哪裏去？”
死老頭胸膛起伏，緊握雙拳，喉嚨里“格格”作響，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淡淡道：“我早已說過，只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而且從不怕麻煩，也不怕血腥。”
死老頭厲聲道：“所以你一定要留在這裏？”
我的回答很簡單，也很乾脆。
我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是！”
這裏的季節常年不變，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事情要做，有時候你不想做的時候，看着別人在為了生活奔波，你只有重新拾起那已放下的負擔
我們重新回到帳篷里，那些人還是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我走到小蛤蟆身前，看着他道“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
“我早已不是”他苦笑着道“可我有時候也在想若還能回到過去該有多好”
“你不會再回到過去了”我說“哪怕有辦法讓自己回到過去，你也不會選擇回去”
小蛤蟆道：“我的確不會選擇回去”
“可你還是喜歡過去的你”
“我還是喜歡過去的我”
“好”我大聲道，然後我走到小鬍子面前看着他，他的面容已結成冰，他的眼睛在盯着我“你也有過去？”
我問。
“我有過去，可我沒有兩世”“
所以你沒有選擇”
“我沒有選擇”
“好，你沒有選擇”我笑起來，笑聲在這帳篷內長久不絕“在這裏的人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但是這條路你們走不了，所以現在就讓我帶你們去走上一走”
小蛤蟆的目光已如刀鋒，在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上狠狠切過，我知道他要說什麼，這段歲月他陪我的時間最長，自然是最了解我的人，他跟我道“事情既然要解決，就應該大家一起，你沒有權力讓所有的人聽你的，也沒有權力獨自去承受”
我笑起來，笑容蒼涼而孤寂“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王小七！”小蛤蟆眼裏已含了淚水，“無論什麼時候，你永遠都是……都是王小七，也是，我大哥”
“可是王小七又是誰”我的手顫抖着，顫抖着想要去握住什麼，可我的劍已不在，我的靈魂也已不在“我只是為了別人而活着……”
為了別人而活，這本是世間最高貴的一種活法，可是在我眼中看來，卻是身不由己，沒有人天生就是為別人而活的，可我……可我……
“無論你到哪裏，我都陪着你”小蛤蟆的聲音如同一個魔怔再次傳來，我要去的地方是這史上最危險，最恐怖，也是最不能讓身邊親近的人涉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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