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因為他想唱
霜華露濃,已經快近破曉時分,舞池裏的人們似乎並未察覺,派對的燈光把灰沉的天空照得透亮。藝能大賞后的慶功宴,為了表示重視,公司特意把地點設在了董事長的郊外別墅里,隱蔽且華貴。
除了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明星們,還有同來的商界翹楚或者政壇新秀,都是日後互相攀比可以拿來作為談資的人物。酒過三巡,衣冠楚楚的人類露出了原始的面目,女性癱軟在舞伴的懷裏依然玲瓏有致,男性胸前的衣襟不明原因的敞開露出姣好的身材,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群三三兩兩的成群結隊着,一派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景象。
餘音略帶微醺站在別墅頂層露台上看着泳池邊參加派對的男男女女,輕輕晃蕩着手中的紅酒杯,這個大染缸里,能有幾朵真正的白蓮花,明天過後,誰又能記得誰。
“大製作人。”身後傳來低沉渾厚極具磁性的男聲,“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吹風,如此寂寞。”
來人被稱為下一代歌王接班人,實力與美貌並重的金唱片獎得主,公司頭牌歌手邵歌。另外一個身份則是餘音的前男友,帶着強烈的目的性接近餘音,把曾經那個入世未深的小白花迷得團團轉,在大小姐的保駕護航下,星路一片坦蕩。當然,對外這是一個無父無母無背景無後台的少年懷揣夢想獨自奮鬥歷盡坎坷最終成名的勵志故事。
“你的品味真是越來越惡俗。”餘音轉身便看到邵歌的領口上一個觸目驚心的大紅色唇印,滿腹鄙夷。成名以來,他的情史快過獎盃的增長速度,真是應該感謝他當年的不娶之恩。
邵歌訕笑着,“這是個美麗的意外。說起來,我們的白蓮花怎麼不陪着你呢?”意有所指。深沉的心機和能屈能伸的性格,可柔可剛的俊逸外形加上自己的努力,他的紅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餘音瞥了邵歌一眼,點了一支煙轉身繼續看着下方舞池,趕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當今娛樂圈的另一則血淚史,出道至今,拒絕無數次潛規則,從助場歌手一路摸爬滾打到歌唱天後的故事,遺世而獨立的白蓮花之一,被稱為女版邵歌的白靈。亦是餘音學生時代的師妹,半小時前還以戀人的身份為餘音倒了杯酒。
說是戀人,其實也只是牽過手而已,性格清冷的餘音對接吻之類的與人親密接觸的事情有天生的抵觸,即使與邵歌談婚論嫁的時候也只是偶爾幾次的嘴唇碰觸,其他過分親密的行為在餘音看來都略帶噁心。
自己是為什麼看上白靈的呢,是因為失戀時候她陪自己喝了一夜酒,還是出道初期陪客戶喝酒時驚慌無措的眼神,又或者是第一次進錄音棚時對着當時已經是知名製作人的自己的那句毫無心機的學姐好久不見?早就記不得了。
隱約聽到白靈跟父親在房間裏對話中的那句變態有一絲絲心涼,自從所謂的和自己在一起之後她的星途可謂一帆風順,每張專輯都是自己親自操刀,各種通告也是由自己篩選,潛規則什麼的更是對她敬而遠之,直到現在的功成名就。就算是養只狗,這麼多年親力親為的關懷照顧也應該充滿感激吧。
餘音驚奇的發現對於白靈的背叛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難過,也許在白靈走紅之後自己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建樹,也或者自己只是想找個人陪而已。總之現實就是,自己在露台喝酒,白靈在別墅的客房與父親“談事情”。
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樣不靠譜,不分男女無關老少,毫無新意。吐了個形狀漂亮的煙圈,餘音覺得自己冷靜的有些過了頭,也許自己應該寫首歌祭奠一下這段逝去的感情,或者找個新人新團栽培一下?算了吧,從邵歌到白靈,都是自己一手打造的,搞得業界都說自己慧眼識人有特殊的培養新人的技巧,在公司總是會被各色訓練生以各種不知所謂的方式搭訕,博取自己的關注。
不得不說,音樂做得再好,情商仍舊低,經歷了一個邵歌,又來一個白靈,屢教不改。
“你的肺遲早變成黑的。”邵歌的聲音再次傳來。
原來他還沒走。餘音看向他,煙霧繚繞得很不真實,彷彿回到從前那個少年的模樣,“你為什麼要唱歌?”
那個時候餘音從國外學成歸來進入父親的公司,空降的大小姐,這樣的稱號讓她很不爽,彷彿所有努力都抵不過這個身份。她想要獲得認可,做自己的音樂,變成製作人餘音,而不是靠家裏的二世祖。
傍晚的天空灰濛濛的有些沉悶,有要下雨的預感,路上的行人都趕着在下雨前回家。懷着苦悶心情漫無目閑逛的餘音看到了邵歌,一個安靜的坐在廣場上抱着結他唱得渾然忘我的年輕人,乾淨的嗓音有些沙啞,帶着鼻音,應該是感冒了。只有一個拿着波板糖背着書包的小女孩站在附近聽着,看起來是在等人。
“哥哥,你生病了,為什麼還要唱歌呢?”小女孩疑惑的問道,媽媽說了生病了應該回家休息。
是啊,為什麼要唱呢,這樣對嗓子不好,歌手的大忌啊。餘音也在心裏附和着。
男孩歪着腦袋想了想,對小女孩露出微笑,“因為有人在聽啊。”
“可是待會兒媽媽就來了,我就要走了。”小女孩繼續問。
男孩的笑容更大,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指着心口的位置比劃了幾下,“因為,他想唱啊。”
站在不遠處的餘音有種被觸到的感覺,不知道是被那個乾淨明朗的笑容,或是這句簡單的話語。一時間氣悶的天空彷彿霞光萬丈,就是他了四個字在餘音腦袋中循環着。事實證明,餘音的眼光很不錯,這個叫邵歌的大男孩很有音樂天賦,且勤奮好學,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餘音。
可是,當經歷了很多之後,有幾個人還記得初衷呢。
“你為什麼要唱歌!”餘音提高了音量,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情緒,不依不饒的問。
“你喝多了。”邵歌掐滅了餘音手上的煙,搶過高腳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接着是鋪天蓋地的吻,彷彿隱忍了很久的深情,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這是餘音暈倒前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