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夫妻

第86章 夫妻

因為外祖母和表哥的到來,蕭雲郎吃得多了些,可是不過小半碗米飯,他就放下了筷子,杜夫人沒有逼他吃,還勸解林玉嵐有孕之人這個時候常這樣,他願意吃才行。

蕭雲郎坐在凳子上,伸出自己的雙腳來道:“這都是新做的鞋子,我的腳一天比一天腫。”

杜夫人溫和道:“不過一個月了。”

蕭雲郎笑道:“不知道會生出一個怎樣的小東西來,我晚上胡思亂想,覺得這要是一個小無賴可怎麼辦?”

杜夫人嗔怪道:“哪裏有叫自己孩子小無賴的?”

“我就是胡亂想想。”

林玉嵐最近一段時間都留在家裏陪他,蕭渡郎現在還沒有回府來,不知道去了哪裏,蕭雲郎心裏總是記掛着。前幾天蕭雲郎又想起了這一遭,嘆道:“二哥以往出去,總是帶足了人,去哪裏我們也清楚,這一此父親和大哥都不開口,我擔心得厲害。”

林玉嵐想了想,對他道:“二哥去了秦川。”

蕭雲郎瞪大了眼睛,“那不是秦王的封地么?”

“嗯。”

蕭雲郎擔憂道:“秦王自去年進宮觀禮就被皇上留在了京里,至今還在宮裏甘泉宮住着,若是他真的有反心,他被皇上扣押,他的手下若是狗急跳牆,二哥......“

林玉嵐道:“二哥是秘密去的,那邊也有皇上的暗樁,二哥躲起來,就算是秦王的爪牙也奈何不了他。”

蕭雲郎還是放不下心,等飯後,他就拉着二表哥問起來,袁如珩略一思忖,笑道:“雲郎,不用那麼擔心,秦王沒有那個膽子,當初他逃過一劫已經是萬幸,哪裏還敢有別的心思,當初袁家在西北,與他秦地相隔不遠,祖父他們回京路過那裏,他恨不得把祖父和父親供起來,叫祖父在皇上面前說他一句好話,只是秦王雖安分,他身邊人卻仍有禍心,皇上這才把他宣進京來。”

“哦......”

袁如珩道:“二表哥進秦川是為調查,又不是端他老巢,不會出什麼大事。”

“嗯,我知道了。”

杜夫人則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在林玉嵐出去的時候,問道:“不久后林家二房和大房長子回京來,是住在你們家?”

“嗯,住在我們的新宅子裏。”

杜夫人淡淡道:“我記得你與林家二房關係並不好。”

“這不是議論關係好不好的時候,二哥和阿璟是玉嵐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他們當初受了大哥的牽連發配邊疆,好不容易才回京來,林家剩下的人不多了,能聚在一起也好。”

“雲郎,一開始我就看不上林家二房的楊氏,玉嵐雖與他二哥骨肉至親,可分開這幾年誰也不清楚人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說句不好聽的話,雲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們在邊疆幾年,是與形形色色朝廷欽犯待在一起,難免會染上其他毛病。”

蕭雲郎雙眸之中也有幾分憂愁之色,他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杜夫人嘆道:“你自己想想吧。”

門外,林玉嵐靜靜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晚上袁如珩要回宮去,下午他去蕭沐郎那裏,又問了一遍李向敏的事情,蕭沐郎給他斟了一杯茶,“李向敏的妻子,我的確是調查過,呂氏的爹是個落第秀才,只教出了李向敏一個進士,她的事情我一會兒再跟你說,先說說別的。李向敏的叔父是個鄉紳,後來藉著侄兒的東風也進京來置辦下了家業,李向敏有一個堂弟,和趙家老四走得挺近。”

袁如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蕭沐郎道:“李向敏被稱為天下第一廉吏,他還在刑部做個小官的時候就有剛正不阿的名聲,所以皇上才重用他,後來他官至尚書,帶着妻小仍然是住在一個小院子裏,家裏只有幾個僕人伺候,他妹妹不少人求娶,他後來看中了武嗣泉。”

袁如珩道:“我翻了翻以前的摺子,從我與皇上成親前,他就不斷上書叫皇上廣納妃妾,現在就說我嫉妒,我看他不順眼,想要叫他明白明白道理,看起來他是個難啃的骨頭啊。”

蕭沐郎忽然笑道:“其實,除了他家裏的污垢,我這裏還存了一件他的事情。”

“哦?”袁如珩雙目一亮。

“你還記得前年么?他連參我家中兄弟三人,一個村姑狀告渡郎奸/污她,我們這邊一時沒有什麼證據證明渡郎清白,結果一個文書當場作證,他在莊子裏借宿的時候,那女子勾引過她,才為渡郎洗清了哪一身髒水。”

“這件事情我還記得。”

“嗯,那文書周木舟,原本做的就是一個記錄的閑職,他雖然不知是什麼心,卻是幫了蕭家一次,後來我怕特意查了查這個人的底細,他出身懷義縣,父親是個舉人,親娘早去了,後母厲害,拚命打壓他,倒是難為他還能一路考出來。現在他仍舊是在刑部任職,李向敏沒有明着打壓他,可是他一沒有好臉,刑部其餘人就知道怎麼對待周木舟了,周木舟原本職務雖沒有什麼出息,不過還算清閑,現在卻被安排到了刑部大牢做了監管。”

袁如珩沉默了一會兒,道:“在刑部浸淫多年的獄卒可不是一個書生可以壓得住的。”

“誰說不是呢。”

袁如珩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她妻子呢?”

蕭沐郎把杯中茶飲盡,又倒了一杯,這才道:“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查到,李向敏的妻子呂氏,自年前就病了。”

“病了?”

蕭沐郎淡淡道:“病了,李向敏沒有請大夫。”

“......這是什麼意思?”

蕭沐郎抬眼看他,“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袁如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蕭沐郎道:“昨天,我的人看見呂氏身邊一個老嬤嬤鬼鬼祟祟去買葯,這個嬤嬤被逼很了,我的手下一問,便問出了個大概,李向敏,想在高門中為自己擇妻。”

“真是畜生。”袁如珩狠狠皺了皺眉。

蕭沐郎道:“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報與皇上知道,當初皇上看中李向敏,就是看中他判案不近人情,起碼這是一個能吏,自皇上登基后對他重用,這人便有些不知輕重起來,他對蕭家發難我雖厭惡他,覺得他要是繼續盡心為皇上辦差,我便忍了,不過看這情形,此等不義之人,怕是在官場上也不會走正路。”

袁如珩站起身來,冷笑道:“就是這種人,竟然還有臉說我嫉妒!他的妻子倒是不嫉妒,這卻要被他害死了!”

蕭沐郎又拿出一張紙來,道:“既然查到了李向敏,我順帶着看了看他的叔父和堂弟,李向善之父這些年斂了不少財,永城侯府的夫人王氏與他們走得近,還做起了生意。”

袁如珩想了想,道:“大表哥,我先回宮去,我知道怎麼做了。”

蕭沐郎站起來看着他道:“如珩,宮外的事,你不必擔心太多。”

“好,我知道。”

蕭沐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在宮裏做的事情我也知道,有些人就是不怕死,窺探宮闈,只有他們會參么?我也會。”

“大表哥你放心,我並不怕她們,只怕她們太老實。”

兄弟兩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柳霖兒從門縫裏露了個頭,小聲道:“你們還在說話么?”

“怎麼了?”

柳霖兒推門進來,笑道:“皇上來了,在前院和父親喝着茶呢。”

蕭沐郎看袁如珩一眼,袁如珩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一時複雜起來。

朱獻好容易趕完了摺子,馬不停蹄地來了,他先去看了杜老太太,他原本還想看看雲郎的,可是雲郎覺得困,早早去睡了,他這才去和蕭粟喝茶了。不久后柳霖兒帶着兩人出來,蕭沐郎行禮后,就和柳霖兒退到了一邊,朱獻笑問:“如珩,待會兒回去用晚膳吧。”

“好。”袁如珩淡然一笑,點了點頭。

朱獻又和蕭粟說了幾句,就笑呵呵地帶着新皇后回宮去了。一路上,朱獻不停跟袁如珩說話,袁如珩卻是神色淡淡。

朱獻覺察到不對,問道:“如珩,你怎麼了?”

袁如珩認真地端詳了朱獻一會兒,問道:“皇上,你為什麼忽然看中了我呢?別人不行么?”

朱獻傻了,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是什麼意思?怎麼忽然說這話?”

袁如珩輕嘆道:“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好,我上過戰場,殺過人,經歷過很多事情,心思一點兒也不單純,我也不甘心一輩子在後宮裏發份例、生孩子。現在雖是太平盛世,但是對你我二人可以說是前有狼後有虎,我們也算得上是患難夫夫了,我見過很多可以同患難,卻不能同富貴的,更有甚者,多少帝王,狡兔死走狗烹。”

朱獻愣了一會兒,平靜道:“如珩,你是在懷疑朕。”

“......嗯,算是吧。”

朱獻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直接,袁如珩道:“我雖然做了你的皇后,可是學不會宮裏嘰嘰歪歪,一句話拐三個彎兒的樣子,我心裏有懷疑,便問了出來。皇上,袁家忠君之心天地可鑒,我對您也是,您看到過我背後的傷疤,那是在西北戰場上被羌人砍的。”

朱獻張了張口,他原是想解釋的,可是卻覺得有些疲憊,疲憊地不知道怎麼解釋,袁如珩等了一會兒,看了看他。

兩人在沒有再說什麼,等回了宮,袁如珩等着朱獻先開口,朱獻道:“你先回去吧,朕還有事情要處理。”

“好。”袁如珩點點頭。

他這麼痛快,朱獻又有些堵心起來,黑着臉道:“朕不回去用晚膳了,你自己用吧。”

袁如珩又點點頭,“可以。”

朱獻的臉又黑了一層,而他心裏卻委屈得不行,最後一甩袖子走了,晚上直到三更才回去,他一直覺得袁如珩已經睡了,於是心情更加不好,可是他看到燈亮着,袁如珩在榻上坐着,披着一件衣裳看書,朱獻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他想起袁如珩下午說的話,又嘆息一聲。

“皇上,您回來了。”袁如珩笑道。

朱獻“嗯”了一聲,坐在床邊,月蟬親自給他脫靴,她今天發現帝后之間有些古怪,她覺得皇后再好,也是個男人,不懂得怎麼哄人開心,皇上早晚會厭了他。

朱獻泡着腳,袁如珩在一邊等着,等到月蟬端着水桶出去,他才坐到了朱獻身邊,朱獻不看他,自顧自脫衣裳,袁如珩用手肘撐着下巴,看他脫了外衣后,自己還是坐着不動。

朱獻忍不住道:“你要在這裏坐一晚上?”

袁如珩笑道:“我在想事情。”

“嗯?”

袁如珩站起來把衣裳脫了,爬到床裏面躺下,無奈笑道:“皇上,你別生氣了,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你是怎麼想的,跟我說就是。”

朱獻忽然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口。”

“哎?”

紫宸宮寢殿很暖,袁如珩想了想,把白色裏衣脫了,朱獻看着他背上的傷疤,道:“我好像沒有謝過你。”

“謝我做什麼?”

“謝你作為袁家子,護衛邊疆,保一方百姓安寧。”

“......這是我的職責。”

朱獻給他蓋上被子,淡淡道:“如珩,朕是真心的,朕已經二十有七,少年時候沒有找到合心意的人,年紀越大又不想將就,找來找去才找到了你,朕與你夫夫一體,朕沒有利用你的意思,只是湊巧你是袁家的人。”

“嗯。”

朱獻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袁如珩有所表示,又有些不滿起來,他側過身戳了戳袁如珩,皺眉道:“你就沒有別的要說?”

袁如珩想了想,跟他說了李家的事情,朱獻目瞪口呆,袁如珩道:“李大人是呂秀才培養出來的,當初與呂氏算是門當戶對,現在李大人妄想與高門顯貴結親,把妹妹嫁與高門還不足,要放任結髮妻子病死。皇上,我不是想懷疑您,我是懷疑自己,我有什麼好值得您守着我一輩子呢?”

朱獻倒有些被他問住了,過了一會兒反問道:“如珩,咱們成親雖然不足一個月,但也算是認識許久了,如果我不是皇帝,你與朕成親後會拋棄我么?”

袁如珩啞口無言,朱獻得意道:“就是這個道理。”

袁如珩也笑了起來,朱獻在被子裏拉住他的手道:“睡吧,你明早不用早起,朕還要上朝呢。”

第二日朱獻去上朝,袁如珩睡了一會兒也起來了,他穿好衣裳出去用早膳,月蟬似是不經意道:“昨日穆太妃晚上還宣了太醫,君后是不是要去探望一下?”

“嗯?本宮為什麼要去探望她?”

月蟬道:“奴婢想,宮裏宮外多少人說您狠心不孝,若是您做些什麼,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呢。”

袁如珩斜她一眼,沒有說話,月蟬面沉如水,不動聲色。等袁如珩用完早膳,漱口后道:“宣幾位太醫來。”

月蟬臉上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微笑,她親自出去囑咐了小宮女,把給穆太妃診過脈的太醫都叫來,一個叫鳴悅的宮女笑道:“果然還是要月蟬姐姐出馬,連君后都要給您面子。”

月蟬道:“我一個小小女官,君后哪裏用得着給我面子,不過是看在我伺候皇上多年,在東宮時就照顧皇上飲食起居。”

幾個宮人恭維了她一陣,月蟬心裏愈發倨傲起來,她在紫宸宮裏除了皇上,自來是說一不二的,憑什麼一個不下蛋的男后,就能把她踩到土裏呢?今日這事,就是她成功地影響了君后。

幾位太醫一到紫宸宮,消息就傳到了太妃們那邊,鈺太妃笑道:“我還以為咱們新皇後有多硬氣呢,哼。”

袁如珩飲了一口茶,看了幾眼太醫們,為首的艾太醫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有看到皇后的表情,他是鈺太妃心腹,有些話不用教就知道怎麼說。

袁如珩道:“本宮找幾位來,是有一件事想託付給諸位。”

艾太醫恭敬道:“君后只管吩咐,臣等一定謹遵您的旨意,不敢有一絲疏忽。”他看了一旁的月蟬一眼,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袁如珩像是沒有看到,滿意地點點頭,“艾太醫這樣說本宮就放心了,本宮進宮后,理應擔負起體恤萬民,慈愛百姓的職責。”

艾太醫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點頭道:“君后心懷百姓,臣等亦會以救濟天下為己任。”

袁如珩輕嘆一聲,“本宮昨日偶然聽說了刑部尚書李向敏的夫人已經病了多日,便憂心得睡不着覺,本宮聽說李大人一直沒有延醫問葯,莫不是李大人太過清廉,家境貧寒,無甚家資的緣故?今日本宮就請幾位大人走這一遭,給李夫人用的葯走本宮的內庫就是。”

艾太醫已經傻了,其餘幾位太醫也沒想到皇後會來這麼一出,大眼瞪小眼,不知再說什麼,月蟬的臉卻是一下子燒了起來,又尷尬又憤怒。

艾太醫看皇后根本沒有過問穆太妃病情的意思,慌忙道:“君后,臣有一事要稟。”

“哦?”袁如珩一挑眉。

艾太醫一橫心,道:“回皇后,穆太妃自前日暈厥,一直食不下咽,身體虛弱......”

袁如珩打斷他道:“穆太妃可有大礙?”

“這......”艾太醫有些猶豫,什麼叫“大礙”?

袁如珩冷冷道:“你們七八個人,是認為穆太妃這幾天吃不下東西重要,還是一位為國為民盡心儘力的肱骨之臣的結髮妻子病入膏肓需要診治重要?”

艾太醫一下子跪了下來,袁如珩掃他們一眼,冷哼一聲,“你們當真以為你們耍什麼把戲本宮不清楚?你們覺得本宮是蠢得隨你們哄騙?當你們的差去吧!若是李夫人有什麼閃失,本宮再拿你們過問!”

艾太醫冷汗透衣,“是,是,臣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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