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請安
蕭雲郎一陣咳嗽,林玉嵐忙過去給他輕輕拍打着背部,杜夫人則是笑個不停,叫丫頭給蕭雲郎端杯溫水來。
靜賢愣在了當場,袁如珩看她一眼,對杜夫人笑道:“這位大師有神通。”
杜夫人停住了笑,道:“的確如此,那靜賢大師,你看看我這孫兒如何。”
靜賢小心翼翼地看了袁如珩一眼,她又不是不知道袁家二少爺被選為了皇后,自然是要把話往好了說的,能多好就說多好,並且肯定要比說五小姐要好,五小姐那是什麼人,一個庶女,以後還不一定嫁給什麼人呢,靜賢又看了看笑眯眯的袁如珩一眼,心想他必然也是願意聽好話的,便道:“這位少爺一看便是人中龍鳳,”她又閉上眼睛嘟囔了一陣,驚道,“少爺此生,起碼有五子!”
蕭雲郎才止住笑,又險些把口中的溫水噴出來,林玉嵐在他身邊道:“你慢慢喝,不要着急。”
袁如珩臉上依舊帶笑,道:“聽了大師的話,我心裏就豁朗多了,我之前聽說大師醫術高明,尤其是婦幼病,您都很通透,這一看便看出我那小姑姑有三子,我有五子來。”
靜賢心裏一喜,謙遜道:“少爺客氣了,貧尼只是偶爾給幾位太太診過病。”
袁如珩點點頭,問道:“你說我少說有五子,不知分別是哪一年哪一月生?”
靜賢乾笑道:“這......這倒是難說了,方才貧尼是問過了菩薩,菩薩隱約跟貧尼說了個五。”
袁如珩恍然大悟狀,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是菩薩指點的。”
“就是菩薩管着天下子孫孕育呢。”
袁如珩點點頭,“既然是菩薩的指點,我也就放心了,那您能不能說說,我夫此生,註定有几子?”
靜賢一愣,心裏便慌了,這該怎麼說?外面都傳袁二少爺為人嫉妒日後不會給皇上納妃妾,所以說皇上也有五子的話,才是合他心意吧。靜賢心裏其實不以為然,她常年行走於富貴人家的後院,那些做個小官的都要納幾個妾來撐撐場面,那可是天子,怎麼可能一生就守着一個人呢,不過即便這樣想,靜賢還是信誓旦旦道,“皇上此生,亦是五子。”
袁如珩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五姑姑是三個,我是五個,皇上怎麼才五個呢?”
靜賢環視一周,問道:“敢問二少爺,這是什麼意思?”
袁如珩笑道:“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咱們家五小姐看中的可是皇妃之位,她既然也能給皇上生三個兒子,皇上這少說也是八個呀。”
靜賢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了,結結巴巴道:“那五小姐......不是這個意思......”
袁如珩對杜夫人道:“原來五姑姑不是這個意思啊,那她眼巴巴打發人來說自己善生育是什麼意思,孫兒倒是看不明白了。”
杜夫人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想要給你做個幫手呢。”
靜賢一下子明白過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哪裏有一個大姑娘這麼盼着自己能生兒子的,自己怎麼沒有想過來呢,她眼珠子一轉,立刻道:“夫人和少爺誤會了,貧尼看五小姐雖也是會嫁與富貴門第,卻不能與皇家相比。”
杜夫人伸出手,一個小丫頭把一份名帖遞過來,杜夫人淡淡道:“真巧,我給五丫頭正看的人家,並沒有多富貴的。”
蕭雲郎一直在笑,他湊到林玉嵐耳邊道:“說不得二表哥以後就是會有五個兒子呢。”
林玉嵐低聲道:“你先想想你自己會生幾個兒子吧。”
“嘿嘿,你看這個大師臉都白了......”
袁如珩道:“來人!”
“在。”
“去請妙心庵的主持來,把這位靜賢法師帶回去。”
“二少爺,貧尼......”靜賢驚慌起來。
袁如珩擺擺手:“拉出去。”
他話一出口,幾個大力的丫鬟媽媽忙過去把靜賢拉了出去,為防她亂說污了主子的耳朵,一個媽媽還把方才正在用着的抹布給塞進了她的嘴裏。
杜夫人道:“這個妧兒,愈發不知輕重了!”
這時候袁如珩的母親紀氏也來了,蕭雲郎和林玉嵐起身問好,紀氏笑道:“才幾天沒有見,雲郎的肚子就這麼大了,你快坐下坐下,跟舅媽不用多禮。母親,我方才請見丫頭說......”
杜夫人叫她坐下,吩咐道:“把四姨娘和五小姐叫來!”
“是。”
這時候杜夫人也不願意再給庶女留面子,冷笑道:“這才幾天,妧兒就不惦記着她姐夫了,惦記上了侄兒相公。”
蕭雲郎一愣,問道:“外祖母,您是說......我爹?”
紀氏也知道這一出,無奈道:“當初母親一開始就是定的四妹,她們在父親面前亂說一通自以為說通了父親,之後對母親和四妹怨懟不已,回京后還對妹夫有意,妹夫給她留面子,母親也覺得她年紀小,一時沒有明白,叫她閉門思過,還以為五妹念念經書自己會學好呢,誰想到她還算計着如珩。”
一會兒后袁妧兒過來,她姨娘在她後頭跟着,袁妧兒還不知道靜賢給關起來了,以為老夫人是想通了,臉上便有了幾分傲然之一,看到袁如珩的時候,她心裏還有些得意,說不得這個皇后,日後要依仗自己呢。
四姨娘卻沒有她這麼想得開,看見杜夫人的臉色她心裏就是一突。
杜夫人道:“妧兒,你這幾天在屋裏反省,可反省出什麼來了?”
袁妧兒微笑道:“前幾日還有些困頓,今日靜賢法師與妧兒講解一番,妧兒便覺得豁然開朗了。”
袁如珩笑道:“你是想明白什麼了?”
嫡出庶出的差別太大,就算袁妧兒是袁如珩和蕭雲郎的長輩,這二人也從未有過什麼表示,袁妧兒給老太太見禮時,她身邊這兩人也沒有避讓,袁妧兒心裏不悅地想着,道:“二少爺又不通佛事,與您說又有什麼意思?”
袁如珩拍了拍手,贊道:“看來五姑姑倒是懂得多,方才靜賢法師說的,我倒有些不明白,就來問問五姑姑,姑姑你說,一個未婚女子,這麼惦記自己以後會生幾個兒子,又是給誰生,這是不是不大合適?”
袁妧兒一愣,故作不懂道:“二少爺這是什麼意思,是誰惦記這些了?”
袁如珩看着她笑,不說話,這時候一個媽媽進門來道:“老太太,大奶奶,二少爺,那個尼姑招了,是五姑娘叫她那麼說的,這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銀票。”
袁妧兒臉一下子白了,瞪大眼睛站在那裏,四姨娘忙跪了下來,道:“這不關五小姐的事,是我不懂事,以為叫靜賢法師那麼說對五小姐好,才那麼囑咐她的,老太太您要罰就罰我吧。”
杜夫人哪裏不明白,四姨娘年輕時候有些肆意妄為,腦子卻不好,時常給人當槍使,滿府里沒有一個看得上她的,她在國公爺那裏也越發沒有地位,這些年裏倒是妧兒頗有心計,做出了不少事。杜夫人看了袁妧兒一眼,袁妧兒低下頭不說話,像是默認了四姨娘說的。
杜夫人心裏有些失望,袁如珩笑道:“哦?是四姨娘安排的?不是五姑姑自己的意思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五姑姑不知身份,妄以為一個妾生女能進宮為妃呢,原是我誤會了。”
袁妧兒低着頭,雙眸恨不得要噴出火來,她身份哪裏低了?那個妤兒,還不是做了正二品誥命的伯夫人么?她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姊妹,何況當年,父親是喜歡她勝過妤兒的!可是袁妧兒不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老太太又會把自己關起來,關到二少爺進宮那時候也不放自己出來!
袁如珩有些可憐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四姨娘,嘖嘖嘆道:“按理說呢,五姑姑你是我的長輩,不過我既然快登上后位了,理應承擔起教育天下禮儀的職責,尤其是女子德行這些。五姑姑出身不大好,本應更加恭謹孝敬,如同四姑姑一樣,六姑姑與你年紀相仿,可是她在府中人人稱讚,六姑姑綉工得名家指點,現在她的手藝放在京里也是數得着的,有心人一打聽,便會覺得六姑姑性情柔和又能沉得住氣,不是浮躁的人物,便會爭相來求娶,可若是一打聽五姑姑呢,只知道一個貌妍,人家心裏就要掂量掂量了。”
袁妧兒被他說得臉*辣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她忍了又忍,還是道:“二少爺這嘴好生厲害,您有話直接說就是,又扯上六妹又說我出身低,四姨娘畢竟是國公爺選進府的,二少爺何必說這些?”
袁如珩頗有深意的笑道:“你說我嘴皮子厲害?”
袁妧兒冷笑道:“可不是么?二少爺當初在西北莫不是以口動人、罵退敵寇,這樣護衛疆土的?一個大男人,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本事倒是比我這小女子厲害得多!”
蕭雲郎皺了皺眉,而袁如珩不怒反笑,道:“我的好姑姑,我說你你不聽,你非要我動手了,拿我劍來!”
杜夫人與紀氏道:“如珩這是胡鬧呢,他大哥有時候還要輸他幾招,一百個妧兒也不夠他練的。”
紀氏笑了笑,指責次子道:“拿什麼劍,非要把事情鬧大么?”
袁妧兒話說得厲害,手卻已經在發抖了,袁如珩淡淡道:“母親,我是袁家男兒,就算不久后是要嫁人,也不改血性,要是五姑姑覺得我只是嘴上厲害,那可是丟袁家的臉,我這不是要給五姑姑看看么,我可不是只會諷刺挖苦,呵呵,一個一個的,這麼早就惦記着要幫我生兒子了,我要是不做些什麼,五姑姑還當我好欺呢。”
“我......”
袁如珩的丫鬟把劍呈上,袁如珩拔開劍鞘,笑道:“這把‘寒月’是祖父所贈,祖父願我身在宮中也不能忘男兒之堅韌,五姑姑,你看這把劍好么?”
袁妧兒上下牙齒一陣亂顫,四姨娘忙拉她跪下,哀求道:“五姑娘不懂事,二少爺大人有大量,莫與她計較。“
袁如珩把劍鞘向後一扔,丫頭便抱在了懷裏,袁妧兒甩開四姨娘的手,梗着脖子道:“二少爺既然要殺我,那便來吧,我倒要世人看看,未來的皇后在大婚前兩個月,手刃姑母,皇上也饒不了你!”
“哈哈哈,哈哈,”袁如珩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以為我殺了你,這消息能傳穿出去,你看看這裏都是誰,有誰會在意你的生死?袁妧兒,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袁妧兒驚懼道:“你不敢殺我,你不會!”
“那就試試......”
——“都給我閉嘴!”
袁審言背着手站在門外,面色鐵青,袁妧兒像是得了救星,跪爬過去,抱着他的大腿道:“父親,二少爺要殺了我,二少爺要殺了我!”她這樣子着實狼狽,全身都是冷汗,臉上的妝容也全都畫了,一塊兒紅一塊綠的。
袁如珩有些不高興地把劍放下,紀氏忙站起身請安,蕭雲郎也想起來的,卻被杜夫人按住了。
袁審言動了動腿,袁妧兒便收回手,跪在了一邊,他走進屋子,不悅地對杜夫人道:“怎麼弄得這麼亂!”
杜夫人反唇相譏:“還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袁審言:“......”他狠狠看了袁如珩一眼,袁如珩無所謂道:“我一開始可沒有動手,我跟五姑姑講道理來着,五姑姑譏我嘴皮子厲害,我才拿出劍來的。”
袁審言坐了下來,沉聲道:“既然五丫頭想學佛,也與妙心庵有緣,那就去山上待幾年吧。”
袁妧兒尖叫道:“父親——”
袁審言看了看四姨娘,“你也一起去!”
四姨娘只低下頭落淚,一句話不敢說。
杜夫人淡淡道:“妧兒,你父親可憐你呢,你別不識好歹。”在山上待幾年,說得好聽點兒呢,就說孩子有佛性,過幾年這事情過去,袁妧兒還是要被接下來。
袁如珩笑道:“還是祖父有主意,就這樣吧。”
經歷了這一場鬧劇,杜夫人也乏了,袁審言臉上訕訕的,帶着幾個小輩去自己院子裏說話,袁如珩道:“祖父,你要是不過來,我也不會殺了她,我那是嚇唬她呢。”
袁審言無奈道:“我知道,我是看你玩兒得盡興,提醒你一下!”
袁如珩笑道:“我知道祖父疼我,我今天雖沒有說,也實在是生氣了,我原想嚇她一下,嚇得她再不敢把別人當傻子,以後也少叫祖母操心。”
袁審言不願意再理他,轉身對蕭雲郎道:“你父親最近忙什麼?”
“......我不大知道,”蕭雲郎撓撓頭,“我現在除了吃就是睡,西山大營的事情我本來也不明白。”
袁審言道:“嗯,你們府上有什麼缺的少的,來這裏拿就是。”
蕭雲郎笑道:“多謝外祖父。”
袁妧兒母女與靜賢當夜被送上妙心庵,袁妧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整日憤恨天地不公,四姨娘倒是清心念起了佛,那靜賢被主持罰在後山砍柴,不許再出庵門一步。
公府小姐們一時也安靜下來,怕自己邁上袁妧兒的後塵。
六小姐偶然知道二少爺對自己的評價后,心裏很是高興了一陣,覺得自己一定能嫁個好人家,說起來她心不壞,也沒有害過人,只是偶爾袁妧兒犯錯,她都會透出去,畢竟未出嫁的姑娘里她排第二,有個好的也是輪到妧兒,妧兒下去后,可就是自己了。
她有小聰明,可是不敢使得太過,叫老夫人不喜,這位六小姐日後嫁與新科探花,幾年後隨夫外任,沒有大富大貴,倒是安安逸逸。
第二日,蕭沐郎帶着柳霖兒給外祖父一家請安,杜夫人對柳霖兒本就喜歡,又拿了不少寶貝出來,叫人又是一陣眼熱,今天蕭雲郎留在伯府沒有出門,杜夫人笑道:“倒是難為雲郎在家裏呆得住,昨天好容易來外祖母家玩兒,卻沒有盡興,沐郎回去跟他說,過幾天外祖母去你們家熱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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