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春去
關羽鳳眼微睜,發現前面的一萬一千兵軍容整潔,完全不像是打過仗的樣子。叫過眭元問話,眭元諾諾的說不清楚。又換了個千夫長。千夫長才說,田蘭的人馬又南下了。
關羽道:“是否田蘭已經繞過去了,你們卻拿她南下來搪塞於我?”千夫長道:“屬下不敢。田蘭兩次宿營,均同一個地方。兩次都是南下。車馬痕迹猶在,將軍一看便知。”
聽千夫長這麼說,關羽就相信了。那麼,現在又怎麼辦呢?再掉頭南下追擊?自己實在是不行了,這邊的五千精兵也不行了。不過,看上去那先到的一萬一千人還行。
忽然,關羽想到一個問題。是一個撤退的問題。軍隊在撤退的時候,為了迷惑敵軍,往往不收營帳。有時還吊一隻羊在鼓上,讓營中時不時傳出鼓聲。這就是兵法上常說的“兵者,詭道也”。欲進示敵以退,欲退示敵以進;能者示敵以不能,不能者示敵以能。
照這麼看來,田蘭上次拔營而走,明顯地走,其實不是真走;後來不就回來了。這一次呢?關羽問道:“田蘭南下,拔營沒有?”千夫長答道:“啟稟將軍,田蘭的營帳、柵欄等物都收走了。”“這就對了!”關羽不禁雙手一拍,發出啪的一聲,“田蘭如果真想南下,為何不布下疑陣,反而拔營出動呢?南下有什麼?有的是曹賊的軍隊。田蘭拔營,其實就是大聲地告訴我軍。她走了;她想引我軍去追。她真正要去的地方,還是濟南。這一次,我們就等在這裏。守株待兔。她想調得我們滿地亂跑,我們偏不跑,看她還有什麼伎倆!”
……
田蘭怎麼又下山陽了呢?這次跟郭圖可沒有關係,而是因為親兵提起,當日曾經派人通知濟南的人馬到山陽會合。算算時間,濟南的人馬應該快到山陽了。田蘭一想,通知了別人去。而自己卻不去,那算什麼事兒呢?豈不是說自己不守信了么?於是,田蘭就又下山陽了。
到了山陽。果然見到濟南的人馬。其兵力並不是一萬三,而是一萬五。東阿俘虜有五千,范縣有八千多。甲隊一千,來自張遼部的士兵還有一千。
……
當日田蘭派遣的幾個人。是坐木筏下濟南的。順風順水。兩個時辰就到了。進了濟南城,見到了甲隊的千夫長和于禁。先說了田蘭的命令。于禁這邊正在準備的時候,幾個人嘴雜,把鄄城兵變的事情說了。
曾經有個機會讓于禁佩服郭嘉。于禁幼讀兵書,已有較高造詣,於練兵、防守兩道尤其出色。于禁這樣的高手,輕易不會折服於其他人的。就算是投降,也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救援濮陽。不僅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這讓于禁心中湧起一種莫名其妙的崇敬之情。于禁最初以為當日乃關羽用兵。交談之後,才知是郭嘉。而郭嘉,卻因為與關羽鬥氣,心中又有鬼,有些陰陽怪氣。這讓于禁很不喜歡。
後來,于禁見到田蘭練的兵,又親眼看見田蘭攻陷東阿,那一股崇敬之情就轉移在了田蘭的身上。崇敬,常常跟信仰聯繫在一起。它也能夠賦予短暫人生以永恆的意義。
崇敬是一種對美好的追求。有崇敬與沒有崇敬是不一樣的。崇敬的有無,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着一個人的發展的可能性。有崇敬的人,會因為自己的崇敬而調動自身的一切力量,集中到既定的目標上,其知識、能力、內心世界都會得到充實和提高,從而推動個人及社會的發展。
當然,崇敬不等於信仰。崇敬是簡單層面的,信仰是複雜層面的。崇敬通常局限於某個方面,而信仰則是對於世界及人生的總看法和總方針。
如今練兵的于禁,跟以前練兵的于禁大不相同。當日于禁帶張遼的一千士兵過來,本來是要替換甲隊走的。結果于禁把甲隊留了下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為甲隊是現成的教材。甲隊士兵,人人都是教官。當然,于禁之能遠不止於此。于禁是一名出色的將才,是一名善於思考的將才。于禁不僅從甲隊士兵身上直接學到現成的訓練方法,而且,于禁還對其訓練方法進行了分類整理,去蕪存真,思考出了一個完整的練兵體系。
田蘭士兵的訓練方法,大部分是田潤照搬現代的,小部分是田蘭瞎琢磨的。由於田潤並不是軍人,因而在照搬的過程中,走樣不小。田蘭琢磨的,大多沒有實際用途,僅個別稍有閃光之處。總的來說,其訓練方法跟現代士兵相比,是存在不小差距的。如今,經過於禁的思考,與現代訓練手法相當的、完整的練兵體系這才終於誕生。
因而,這時候的于禁,靈魂深處就留有田蘭的烙印。聽到鄄城兵變的消息之後,于禁毫不猶豫地站在了田蘭這邊。
田蘭自接山一下山陽的那天,于禁接到通知,北渡黃河,自濟南走到范縣。田蘭自山陽重返接山的那天,于禁從范縣南渡,東平登岸之後,拆往西行,直奔鄄城附近。不進城,直接南下祁鄉。田蘭二下山陽的這天,于禁最後再擦着芒碭山、九里山的余脈,到達東北方向的山陽。于禁行軍的路線,完全避開了關羽有可能的埋伏。
……
還有一個人,望向田蘭的目光中也帶着無比的崇敬。這個人就是郭圖。
進攻鄄城的時候,郭圖發現地道的妙用之後,激動萬分。那樣的激動,是因為郭圖認為自己找到了一位明主。當時郭圖就對田蘭改以主公相稱。但那時,郭圖對田蘭的感覺,主要是驚異和讚賞。
知識是什麼?百度百科的解釋是“人類的認識成果”。其初級形態是經驗知識。高級形態是系統科學規律。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知識,不能僅僅從“知”、“識”的字面上去理解為“知道”、“認識”。我隔壁家的小孩叫什麼名字。我知道,因為我認得他。你不認得他,當然就不會知道。就這個小孩的名字而言,我知道你不知道,難道能說我的知識比你的多?
百度百科解釋的經驗知識,就是類似於小孩名字之類的東西。推而廣之,某篇文章的作者是誰、某首詩篇的創作背景、某座著名建築背後隱藏的故事等等。都屬於經驗知識。
經驗知識也是一種知識。“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當中的“行萬里路”,指的主要就是經驗知識。儘管高級形態的系統科學規律是高級知識,但如果沒有廣博的經驗知識。科學規律也是無法站住腳的。所謂“紙上談兵”,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經驗知識與系統科學規律的關係有點類似於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的關係。雖然不是缺一不可,但最好還是相得益彰。這裏有一個容易產生的誤解,需要澄清一下。容易產生的誤解是。歷史。屬於經驗知識。就純粹的學術而言,歷史真還應該歸入經驗知識。但絕大多數人談歷史都不是純學術的。絕大多數人都在“以史為鏡”,用歷史說明現在的事情。於是,就存在現在的事情與相應的歷史經驗是否存在必然關係的問題,相應的歷史經驗對現在的事情是否存在指導性的問題。於是,就涉及了歷史所蘊含的內在規律。其內在規律,就屬於系統科學規律,不再僅僅是經驗知識了。
地道。用木板木樁進行支撐,有利於安全。這點道理。一望可知。因此,郭圖最初看到木板木樁的時候,心中波瀾不驚。這是安全知識,但它只屬於經驗知識,一點都不能讓人佩服。
因為木板木樁的支撐,原來只能挖出狹窄的地道,現在可以挖出寬廣的平台了。這裏又有一點知識,但依然屬於經驗知識,依然不能使人佩服。
取掉、或者說毀掉支撐,那寬廣的地下平台就會出現塌方。還是經驗知識,還是不能使人佩服。
沒有了。郭圖所看見的,田蘭以地道毀城牆的深意所蘊含的知識已經沒有了。深意之所以深,是因為一般的人想不到,就好像埋藏在地底深處的黃金一樣。但其意,所蘊含的知識就那麼點,就跟隔壁家小孩的名字一樣,屬於一種初級的經驗知識。所以,那時候,郭圖對田蘭的感覺,主要是驚異和讚賞,並沒有一絲絲佩服或崇敬的意思。
郭圖對田蘭的崇敬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呢?是田蘭燒輜重那個時候。那是在一下山陽之後重返接山的途中。沒走多遠,就發現一座軍營。而這座軍營在頭天下山陽的時候還沒有。明顯有軍隊在跟着自己。跟着自己的這支軍隊是誰家的軍隊,這比較容易判斷,應該是關羽的軍隊。從軍營的規模,也能夠容易地估算出大概的人數,在五六千人左右。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容易判斷了。
田蘭這邊不清楚眭元那邊的情況。因此關羽的總兵力,郭圖只知道一萬人。加上其獲得的鄄城俘虜,應該不低於一萬二。現在發現了一半的人馬在後方跟着自己,那另一半人馬在什麼地方?這跟着自己的一半人馬為什麼沒有攻擊自己?他們為何棄營而去,又去了什麼地方?接下來我軍又該怎麼做?當發現那座軍營的時候,郭圖的腦子裏閃現出的問題就是這些。而這些問題,郭圖都是沒想出答案的。
再看田蘭。田蘭一看見軍營就叫人進去看看有沒有人,叫的人還是自己的親兵。一點戒備的意思都沒有。親兵回報,軍營沒人。這時,郭圖感到,田蘭明顯早就判斷出軍營沒人。隨即田蘭下令,收帳篷,放火,一點都沒有猶豫。原來,那些難住自己的那些問題,其答案早就在田蘭的心中。往日裏,經常做出一些蠢事的田蘭,在郭圖的眼裏一下子就被放大為大智若愚了。
這是料敵如神,已經不再是初級的經驗知識了,不得不讓人佩服和崇敬了。尤其是,身負行軍教授之責的郭圖,自己的擅長的本來就是這方面。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高於自己,又怎麼不讓自己折服呢?
接下來,郭圖還是沒有答案。郭圖繼續在思考其答案。關羽的軍隊一分為二,部分人輕裝疾進,另一部分人後續跟上。那座軍營是其後續部隊留下的。這些,郭圖都想出來了。但是,郭圖沒有想明白田蘭為什麼還要重返接山。郭圖估算了一下,就算關羽輕裝疾進的精兵因為勞累趕不到鐵皮山設伏,這支後續部隊還是能夠提前到達接山的。
結果田蘭又是虛晃一槍,緊接着第二次下了山陽,並成功與于禁會合。這個時候,關羽的部隊在哪裏呢?算了,不想了。有這麼料敵如神的主公,自己乾脆就偷懶算了。
……
郭圖不準備想了,但田蘭找派人來叫了,還不能偷懶。郭圖趕了過去,見於禁、太史慈都在,文丑不在。田蘭一見郭圖,便問道:“公則,我記得你曾經進言,要我南下伏擊曹軍是吧?伏擊的地點就是前面那座山嗎?”
郭圖望了一眼,道:“是啊。徐州、兗州,皆一馬平川,就兩州之間,山脈縱橫。此山名九里山,再往西叫芒碭山。實際均屬泰山之餘脈。”
田蘭道:“如今的人馬,多數是文則帶來的。跟原有的兄弟之間缺少默契。我想搞場演習,讓他們契合、契合。”“請教主公,何為演習?”郭圖問。
田蘭答道:“就是假定曹操的人來了,我們打一場伏擊。跟你當初的進言差不離兒。不過,山裡地形複雜,我們就不去了。就在這兒打。”
太史慈道:“田帥此言極是。戰爭演練,比單兵操練更容易訓練出士兵之間的默契。”“哦,子義也喜歡練兵嗎?”于禁問道。太史慈正欲回應,田蘭插言道:“就你,呆會沒有什麼事做。”“不會吧?”太史慈道,“慈習過兵書,也能帶兵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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