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曲中
其實最開始的立正,就把平原的士兵們嚇了一跳。那麼一點微小的聲音,只因為對面田潤的士兵動作太整齊,就被放大了。原來,田潤的士兵是如此精良啊。這樣的精兵,連聽都沒聽說過。
自己這邊近三萬士兵,人數雖多卻是七拼八湊得來的。三萬對一萬,夠嗎?應付別的諸侯也許就夠了,對田潤恐怕是不行的。據說,田潤在戰黃巾的時候就是五千戰十萬,最後損三千殺敵六萬。最近的兩關阻擊戰更是兩千對三十萬,殺敵十五萬,還沒聽說田潤的士兵有什麼損傷。如今,對方出了一個千人隊。估計就這個千人隊就足以消滅自己這邊近三萬士兵了。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平原士兵中蔓延。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惶然四顧,擔心旁邊的人會偷偷地溜走,從而把自己獨自一人拋棄在戰場上送死。有人往後退卻了一小步,便立刻引發了雪崩效應,更多的士兵跟着往後退縮。如果這股退縮的狂潮不能及時扼止,轉眼就會演變成潰退,然後潰退會變成潰敗,最後潰敗會變成一邊倒的屠殺。
危急時刻,傅嬰毅然撥出寶劍,厲聲大喝道:“鎮靜,這裏的地形是一馬平川,就算她田潤再會用兵,也施展不出什麼詭計。對面不過衝來了一支千人隊,何懼之有?諸軍各歸本位,嚴陣以待。違令者——斬立決!”
傅嬰的當機立斷挽救了平原軍隊,退縮和騷亂終於平息了。但這時田蘭的千人隊已經衝到距離平原軍陣一百五十步之遙了。田蘭突然喝了三聲:“殺!殺!殺!”千人隊立即應聲:“殺!殺!殺!”驚天動地的喊聲。伴着那千柄出鞘的鋼刀,映寒了李庄的曠野,映寨了平原士兵的心。
平原軍陣前。傅嬰心跳如鼓。自己這邊人數雖多,卻來自各縣,都沒在一起訓練過。眼前這衝過來的千人隊如此的威勢,這還是新兵嗎?恐怕百戰之師也做不到如此的整齊吧。難道說姓田的有什麼法術?
傅嬰深吸一口涼氣,厲聲喝道:“弓箭手準備——”
五千弓箭手如夢方醒,連忙取下背上的長弓,又手忙腳亂地從箭壺中抽出羽箭搭於弦上。“放箭!”
放箭?往哪兒放箭?肯定是說往衝過來的千人隊放箭。或者是說往正前方放箭。於是,五千支箭矢飛上了藍天,隨即對田蘭的千人隊來了個雨露均沾。每人享受三到五支箭不等。
田蘭這支新軍盾牌確實少,少到不足千張。既然不足千張,這支衝鋒的千人隊乾脆就沒有配備盾牌。直接用手中的鋼刀劈落箭矢。沖在最前面的田蘭、顏良、文丑三人,因為騎着馬。目標較大。享受的箭矢相對多一點。但以顏良、文丑的武藝,撥打十幾支箭矢還不是小菜一碟?田蘭雖然較弱,但有顏良、文丑的照顧,也僅僅是馬匹中了一箭,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馬匹的速度。
箭雨一過,田蘭最後再喝了一聲:“殺——”身後的千人隊也隨即吼道:“殺——”便開始了短兵相接的肉搏。
傅嬰的眼睛都綠了!箭雨之後,傅嬰不可思議地看見敵軍的千人隊人數硬是沒有減少,或者是雖有減少卻微乎其微。根本就看不出來。這真的是兵嗎?莫非這千餘人全都是武藝出眾的將領?
……
田蘭沒有給足傅嬰從容思考的時間,直接就率兵衝進了平原軍陣。
田蘭雙腿一較勁。利用腿蹬之力,手中的旋風斬在空中劃過一道森然的弧線,衝著一名平原官軍將領的頸項飛斬而至。那名將領慨然不懼,大吼一聲,舉劍相迎。“當!”清越的金鐵交鳴聲響徹雲霄。將領的長劍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撞擊而齊根而折。田蘭的旋風斬余勢猶疾,真正像旋風一樣從官軍肩膀上掃過。熱血噴濺,將領的一顆大好頭顱已經凌空飛起。雖身首異處眉目卻猶自猙獰,死死地盯着田蘭不放。
“啊!”凄厲的慘叫從地下傳來,田蘭不用低頭就知道,不知道是哪個倒霉的士兵已經被她的坐騎踩踏在了馬蹄之下。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地送入她的耳里。她知道,這個士兵就算能留下性命,恐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呔!”“看招!”兩聲大喝同時從左右兩側轉來,兩桿冰冷的長槍毒蛇般直取田蘭左右雙胸,鋒利的槍尖已經近在咫尺,而一起衝鋒的顏良、文丑卻已不知去向。
這兩人胯下的坐騎顯示,他們也是帶兵的將領。挽弓當挽強、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在杜甫說出來之前,戰場之上,早已有人知道。而這兩人,無疑就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接戰之後,這兩人就躲躲閃閃,盡量不與田蘭的士兵交戰。他們等待的便是這一刻的擒賊擒王。眼看着田蘭的旋風斬揮了出去,已經來不及收回格擋,而兩人的槍尖似乎已經觸及了田蘭胸前的盔甲。兩人臉上的表情極度扭曲,眸子裏閃爍着瘋狂的熱焰,殺敵立功,就在這一刻。
哪知道,田蘭突然就棄了旋風斬。雙手閃電般一收,抓住了疾刺而至的兩支槍桿。藉著坐騎向前的衝擊,田蘭大喝一聲,雙臂同時發力使勁往前一挑。手執槍桿兀自不肯鬆手的兩名平原將領居然被凌空挑起。兩具百十斤的身軀就像兩枚沉重的鐵鎚,將隨後湧來的平原士兵撞倒一大片,隨即這兩枚沉重的鐵鎚眨眼間就被平原士兵斬成肉泥。
“咴律律”,田蘭的坐騎一聲悲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壓力,往前栽倒。將田蘭狠狠地拋了出去。人在空中,田蘭清晰地看到戰馬巨大的身軀已經整個翻轉過來,將兩名平原士兵重重地壓在身下。又是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
……
不停的慘叫聲伴着呼呼的風聲在田蘭的耳邊迴旋,兵刃的白光和鮮血的紅色迷亂了田蘭的雙眼。這一邊,十幾支冰冷的長矛已經臨時組織成為一個小型的死亡森林。靜靜地等待着田蘭從空中摔落,然後好將她刺成蜂窩!這十幾個持矛的平原士兵臉上已經浮現出狂喜的表情。
人在空中,無從借力,無從躲避。但田蘭手裏還有兩支奪來的長槍。田蘭攥緊手裏的兩支長槍,並且將它們並在一起,使勁向下一摜。在十幾支長矛刺中田蘭之前,田蘭的長槍已經狠狠地摜在了一名平原士兵的背上。一聲悶響。那名官軍當場吐血而亡,披着皮甲的背部早已經血肉模糊。
藉著反震之力,田蘭嬌小的身軀在空中滾翻了幾圈。砰的一聲,跌落地面。乾燥的塵土和濕潤的泥漿,藉機衝進了田蘭的嘴裏,駐留于田蘭的牙縫之間。
一道耀眼的寒芒映入田蘭眼帘。田蘭一抬頭。竟然是自己的旋風斬正插在面前。白蠟桿製成的刀柄兀自顫抖不已。田蘭一翻身。拔出了旋風斬。正好那十幾個持矛的平原士兵正追擊而至。田蘭由於腰未站直,便着地一個盤旋,旋風斬往其腳下斬去。砍到了一支腿。卻由於腳的骨頭太硬,未能砍斷。田蘭此時沒有馬匹借力,力量不足的弱點暴露無遺。
如果田蘭的力量充足,照旋風斬的去勢,必將有五六個平原士兵雙腳不保。可惜力氣小了。但平原士兵則不知道田蘭力氣小。這些平原士兵剛剛還看見田蘭前面雙手齊出,掄起兩個大活人當鐵鎚使用。都以為田蘭是天生神力。因而後面幾個士兵也趕緊往上一跳,要躲過田蘭的旋風一斬。如此這般。便緩了一緩。等到這十幾個人反應過來,再衝過來時,顏良已到,刀起處,紛紛被劈為兩段。
……
顏良跳下馬來,道:“田帥,受驚了吧。快上我的馬。”見田蘭遲疑,又補充道,“田帥放心,我步戰也行的。”田蘭這才上了顏良的戰馬。
上了戰馬之後,田蘭放眼望去,自己的千人隊與平原三萬士兵的交戰居然這麼快就已經進入了尾聲。
一名自己的士兵腹部插着兩支折斷的長矛,一截腸子流淌在體外,猶自死戰不息,通紅的眸子裏正燃燒着野獸般的光芒。一名與之敵對的平原士兵心膽俱寒,沒命逃竄,卻被絆了一跤,被田蘭的士兵追上,斬下了頭顱。然後,那名田蘭的士兵,腦袋也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來,就此氣絕身亡。
一名平原將領刀法純熟,虛虛實實,瞅了個空檔,一刀橫掃將一名田蘭的士兵雙腿削斷。可那名將領還來不及興奮,那名士兵已經兇狠地撲了上去,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將領大駭,以刀瘋狂地捅殺流寇胸腹,轉眼間士兵的胸腹已經一片模糊,卻猶自圓睜怒目,雙手死掐不放,有殷紅的血跡從他瞪裂的眼眶滑落,猙獰如鬼。
一名精壯的平原士兵將一名田蘭的士兵騎在胯下,雙手死死扼住了對方的咽喉,正往死里使勁。另一名田蘭的士兵衝過,隨手就捅了那名平原士兵一刀。平原士兵雙眼猛然一瞪,一縷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由此,家中妻兒將再也見不到他的歸去。
……
一陣和煦的暖風捲起漫天的血腥之氣,溫柔地撫摸在傅嬰的臉上。傅嬰的心裏卻跟數九寒冬一樣,瓦涼瓦涼。敗了,平原兵敗了!對方就出了一個千人隊,在不用弓箭,正面作戰的情況下,三萬平原士兵敗了,這……是真的嗎?傅嬰眼前一陣陣發黑,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只說田潤用兵如神,卻從來沒有人說過田潤的士兵有這麼強悍哪。
是的,田蘭只出了一個千人隊。激戰之中,田蘭剩下的九千部隊則將整個戰場包圍了起來。但有逃竄的平原士兵,一律殺死。這九千人,雖然直接殺死的平原士兵不多,但是卻嚴重地影響了平原士兵戰鬥力的發揮。
顏良擦了一把臉上的斑斑血跡,向田蘭森然一笑,道:“田帥,我們勝了。那邊是敵軍的俘虜,你看如何發落?”
文丑冰冷的鋼刀正壓在傅嬰肩頭。見到田蘭走近,文丑撤去了鋼刀。傅嬰在鋼刀壓頸之時猶自站立,鋼刀一撤,卻像軟泥一下,癱了下去。
田蘭問:“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傅嬰喘息了幾下,答道:“傅嬰,平原軍司馬。”田蘭道:“若有不服,我可放你回去,讓你召集軍隊,再戰一次。”“沒啦,沒啦,”傅嬰喃喃地道:“就算有,也一定打不過的。”
田蘭對顏良,文丑說:“我想,把這幾千俘虜全放了。你們以為如何?”文丑道:“我們哥倆哪懂得這些。該問行軍教授吧?”“啊,對呀,是該問他,”田蘭道,“可他這會兒在哪兒呢?”
……
打掃戰場。說起來就四個字,做起來卻是相當繁瑣的。就現在而言,田蘭已經不需要扒死者的衣服了。但死者的兵器是一定要撿的,還有死者的頭盔和護心鏡。總之一切金屬的東西都要收集起來。
自己能夠行動的,叫做輕傷。輕傷的敵軍士兵跟沒傷的俘虜混在一起。輕傷的自己人,則單獨劃了個地方,以便集中救治。不能行動的,一律叫做重傷。敵軍重傷者,補一刀殺死。我軍重傷者,就抬到一邊。由負責救治的輜重兵檢查。能救的,再抬到另一個地方,不能救的,同樣補刀殺死。
接下來就是挖坑掩埋屍體了。把破爛的旌旗等玩意收集在一處,放火燒毀。屍體就不燒了。燒屍體太麻煩。屍體在燃燒的過程中,會產生扭動,就像是死者復活了一樣,有點嚇人。而且屍體燃燒的氣味也太香了,勾起食慾就不好了。
由於沒有什麼幫手,處理這許多雜事,郭圖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理順了,田蘭就找來了。田蘭一來就喝道:“真不夠意思啊,你又隱瞞了我了。你咋知道我軍一個千人隊的衝鋒就能取勝呢?”郭圖詫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如果不是,田帥又怎麼會只派一個千人隊衝鋒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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