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生病
施寧玉尋聲望去,一位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頭包襦巾,一身藍灰色短褐裝扮,站在牆角。他五官俊秀,眸子清亮,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好一個俊秀小生。
施寧玉立馬把腿平放下地,可她又意識到什麼,連忙把腿伸到椅子上,她幹嘛那麼聽他的話。
接着就聽到那少年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庭院四周。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施寧玉怒瞪斜對面的少年。
“本公子笑你模樣挺有趣的”
她看那少年有意無意的把目光往對面瞟去,好像在暗示着她什麼。她立馬轉個身,那個地方不就是書房屋頂嗎?難道剛剛一切都被他看到了。
施寧玉雙頰紅到耳根去,打算起身走人,反正這人也不認識,被看到自己那狼狽樣,越是在這獃著越會讓她想起剛才一幕,特別是那雙如墨含笑的眸子。
“姑娘家為何不端莊淑女,行姿規範呢?”少年閃着那雙清亮的眸子,那模樣,那神情,讓她想到了夫子訓戒學子。她奇怪了,她和他什麼關係?他管她?這世上除了爹爹,大哥和師傅,大師兄,目前還沒人可以管她的。
她想着很不服氣,她要和他對着干。
“老娘喜歡你管得着。”施寧玉一拍大腿喝道,那神情那模樣簡直潑辣至極。
布衣男子被她這一拍一喝的動作驚得差點岔氣,整個身子微微抖了下,嘴角若有似無的抽搐下,又恢復自然,那動作很快。他緩緩的朝施寧玉走過來。先是拱手行禮,再文縐縐的說:“‘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寢毋伏。’小姑娘家的這麼這點禮儀都不懂嗎?”
他還真如夫子般訓斥學生了?
她站起身,悠哉悠哉面含笑意得走到他面前。
他嘴角的弧度更長了,卻未料到面前女子笑裏藏刀。
一拳過去。他一手捂着下巴。正準備問她為何動手,面前連他胸都沒到的少女又一拳砸到他左臉。他疼得來不及問為什麼,抱着臉皺眉眯眼。
耳朵響起清脆的聲音。“你說本姑娘無禮,那本姑娘就無禮給你看。”
“你......”他話還沒說出來,臉頰又挨了一拳。
她來回兩拳,最後一拳正好打到他臉頰。一下就腫起來。
男子捂着臉甩甩頭,耳朵還嗡嗡的響着。待他緩過神來揉着臉哀聲問:“你幹嘛打我?”
“為什麼打你?”施寧玉捏着他的臉道,“古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說你對我可有禮了?”
不給少年說話的機會,她又道:“且不說你剛才看到的是無禮。現在說的話更是無禮,就連你的動作……”她頓了下。低下頭去,嘴角挑起,把腳伸到她面前,“你看,你趁我坐着乘涼脫了我的繡花鞋,如此無禮行徑,我為什麼不能打你?”繡花鞋是剛剛從屋檐上摔下來時掉的,她跑的急,忘了穿了。這不正好給她機會誣賴他嗎!
少年呆愣的低頭,望着那仰起圓圓的臉蛋,一張稚氣的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伸出的那隻腳果真少了一隻鞋子。
“怎麼?證據確鑿,無力反駁了?”施寧玉翹着那粉色的小嘴,很是得意。
少年的眼裏滿是那種有禮說不清,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那本是雪白的皮膚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
“好了!本姑娘還有事不跟你計較了,姑且繞過你。”說著放下手,拍拍手哈哈笑着轉身。
“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可是府中的人?”
施寧玉身後莫名的傳來與事違和的話,那聲音恭謙有禮,文質彬彬,撓得石寧玉的心怪怪的,這人還真有意思。
“難道你要為自己的行經登門道歉不成?”施寧玉順着他的話反問。
少年愣了愣,然後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這人有病吧!被打的是他,他還要登門道歉?不對,是上門告狀吧!我才沒那麼傻呢!
施寧玉裝着很大方擺擺手:“不必了,不必了。”
接着一溜煙消失在那少年的視線里。
…………
夏日的夜晚比白日稍微涼爽點,有徐徐的涼風吹過的,京都的夜晚也是異常熱鬧的。
“餛燉勒!熱乎乎的餛燉哦!”一位頭髮半白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弓腰挑夫小販吆喝着。
“餛燉勒!熱乎乎的餛燉哦!”
尖銳的哨聲打斷了小販的吆喝,麻衣小販抬頭望去,那幽深的圍牆上亮着桔黃的燈光,一隻手對他招喚,又響起兩三聲的哨音,他挑着擔子向前走去。
走進了,才看清那圍牆上,探出一位十三歲模樣的少女,她朝他招招手,手裏放下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順着牆壁慢慢下來,到了底下才看清是個食盒。
小販打開食盒蓋子,裏面有一口玉璧底碗,碗旁還有一粒碎銀子。小販取了銀子塞進衣袋裏,然後轉身在熱氣騰騰的熱水裏倒進白皮餛燉,見水裏冒泡了扔點青菜,沸了幾沸撈進玉璧底碗碗裏,放進食盒裏,蓋上蓋子。拉下繩子,那食盒就順着牆壁上去了。
施寧玉拎着食盒下了木梯子,進了屋內。
在玉簾苑月拱門外的陰暗裏站着兩個人,他們從施寧玉爬木梯上去買餛燉到進屋,一切都看在眼裏。
“爹爹,妹妹估計怎麼也沒想到,那賣餛燉的小販是你派人去得。”施寧興嘴角含笑。
“她晚飯未吃,我若不這麼做,她現在早就出府去了。”施盛安頓了頓,又道,“雖然我讓你封了她內息,這丫頭鬼主意多着呢!難保她不想別的法子出去。”
二人向外走去,施盛安似想到什麼,又道:“你明日還是解了她內息吧!”
他明白施寧興心裏的疑惑。又道:“封了內息她照樣還是能出府的,有着輕功在身,起碼我還能放心點。”
......
施寧玉從食盒裏端出玉璧底碗,餛燉的香味飄滿室內。
“我這二哥也真夠狠的,封了我內息,害得我只能吊食盒下去買吃的。”施寧玉端着餛燉又不忘抱怨。
今天事情的結果是,施寧玉被禁足了。又被罰抄《女則》八百遍。比中午罰的多了兩百遍。所謂禁足就是施盛安讓施寧正封了施寧玉的內息,這樣她那得意的輕功就使不出來了,所以她只能吊下食盒買餛燉。
“來來來。大家幸苦了,吃點宵夜。”施寧玉從玉璧底碗舀出四小碗餛燉,對着研磨抄寫的四個丫鬟喚道。
妙詩,妙言。妙畫,妙歌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桌旁端起小碗。
“小姐,您真疼人。”妙言看着小碗裏的餛燉不忘感激的說。
“就我們家小姐最好了。”妙歌附和着。
“小姐您餓了吧!給您吃。”妙詩體貼的把碗端到施寧玉面前。
“我這有…………”妙畫忙爭着把自己那碗端到施寧玉面前。
“瞧你們一個一個嘴甜的,我不餓,你們吃吧!不用讓來讓去的。”
施寧玉打斷她們各個舍己的精神。走到桌旁拿起毛筆開始謄抄着一旁的《女則》。
她的父親要是知道他派人去賣的餛燉。最終是落入四個丫鬟口中,不知是作何感想的。
“小姐,您休息我們來。”妙言狼吞虎咽吃着。“啊——”
“瞧你急得,燙着吧!”施寧玉看平時穩重的妙言今日也有這樣的一面呵呵的笑了。接着又道。“你們吃完后,快點趕工,爭取子時完成,然後早點睡。”
“小姐,你說我們的字跡侯爺會認出來嗎?”妙詩有些擔心。
“放心吧!”施寧玉拿起一旁與自己的字跡有些不一樣的紙看了看,放在自己剛剛寫好的下面,“這樣摻合起來,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說爹爹那麼忙哪有時間一張張翻過去。”
“妙詩,我讓你打聽的人可打聽出來了?”施寧玉突然想起今日打的那位少年,若是府中的人,應該認識自己吧!可看他的神情不像認識自己的,所以排除府中人的這個猜測。還有能進入施侯府的定是幾位哥哥或爹爹的客人,若是的話,那這位客人還真是衰的緊。
“小姐,今日府中來的客人有太子,廣陵王,蕭將軍。”妙詩放下手中的空碗,走到施寧玉桌旁坐下,執筆抄寫着。
施寧玉聽到蕭旬名字時,腦間浮起日間的事,不禁滿臉通紅。
“小姐.....小姐......”妙詩見她家小姐拿着筆發獃,喚了她兩聲。這小姐,只要一提到蕭旬名字,整個人就呆愣了。
“啊?哦!”施寧玉似知道自己出神,連忙把腦間那畫面趕走。蹙眉深思,這幾個人身份高貴,看那少年裝扮像個讀書人,難道是其中一位的隨從?可她想起那人的言行不像是隨從。算了,不管他了。
“小姐還要繼續打聽嗎?”妙詩徵求施寧玉的意見。
“不必了。”施寧玉停下手中的筆,此人也沒怎麼得罪自己,說起來白白挨了自己幾拳也挺可憐的。
“對了西湘院那邊的人,最近怎麼樣了?”施寧玉似想到了什麼問。
妙言吃完碗中的餛燉,放下手中的碗,道:“那一對主子整日待在屋中不見出來,就那小童子偶爾出來的時候也是端葯。”
“小姐,有一次我經過西廂院的時候,看到候爺帶着莫大夫進去看病,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那人怕是過不了多久了。”站在一旁的妙歌道。
“過不了多久了?”施寧玉放下手中的筆,蹙眉深思。
那日向陽家來商定婚期的事後,她才知道她的婚姻是那位叫落塵公子做的媒,因此她更加的討厭他。
那日後,落塵公子也在她家住下,聽聞落塵公子犯有頑疾,需要珍貴的藥材,環境要優良,她的爹爹把他奉為座上賓,把府中環境最優雅的一處院落給他住。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家與這人祖上又沒什麼交集,更不會是親戚了,無緣無故的,怎麼會住到她家來。
難道是他爹爹和這個藥罐子有什麼私交?
不想那人的事了,現在對她來說,最頭疼的是他婚事。
再說那位向陽公子隔三岔五的真如他父親說的那般,來她府上與她相談。
她現在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還是待在絕塵谷好,什麼時候回絕塵谷去吧!這一想法閃過,她真的有種衝動,收拾包袱偷偷的離家出走,可是想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這個想法很快被打她消。
一別七年,回來了,不就是想見他一面嗎!還想,還想能夠日日與他相見,這樣她就會覺得很幸福了。
她看着手中一疊的紙張說:“妙詩,這些你明日下午再拿給我父親。”妙詩看着自家小姐手中有一本書厚的紙,心裏好似預料什麼,但又不確定,點點頭應着。
“為什麼明日下午給?”妙歌不明白,早點給不就早點解禁嗎?
“明日下午給,爹爹會以為我還沒抄完,明早不會來打攪啊!”施寧玉對妙歌調皮的眨眨眼,那眼神里閃着光芒,好像有什麼計劃在滋長。
“哦……”妙言意識到了什麼,伸起食指,微眯着眸子,“小姐,你明早又要去那裏?”
另三位丫鬟聽此話立馬抬頭望着施寧玉,見她很肯定的點頭,她們立馬為難的搖搖頭,好像說,小姐,你就饒了我們吧!
自從她們家的小姐回來后,侯爺把她們四個派來照顧她生活起居。剛開始她們小姐還是很排斥她們的,不喜歡她們的服侍與跟隨。但隨着五人相處下來,她接納了她們,她們也摸清了這位小姐的脾氣。
半個月下來,四個丫鬟可以算是她最好的玩伴了。
不過讓四位丫鬟頭疼的還是這位小姐老愛闖禍,沒一日消停過。因此她們也常常受罰,可這刑罰最後還是被小姐暗中給消掉。
在施侯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家僕侍衛,無人不曉小姐最得侯爺寵愛,再加上得罪過小姐的人,暗地裏都免不了皮肉之苦。所以在施侯府中的下人,只要沒侯爺在場,那些刑罰要麼下手輕要麼暗中免了。
所以跟着這位小姐這日子過的可真是豐富多彩。
“可是……小姐……”妙言似想到什麼,小心翼翼的問:“您的內息被封了,我們還能出去嗎?”內息被封了了,輕功使不出來,那一丈高的圍牆如何翻出去?(本文一丈相當於現在兩米四)
施寧玉抬起頭來,對着幾位丫頭眨眨眼:“你們覺得,我沒那本事嗎?”
四位少女頓時搖搖頭,她們小姐的本事,她們最清楚不過了,常常出人意料。
看來施侯爺真是妙算,她的寶貝女兒為了出府還是有很多法子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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