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讓你看着我有那麼難嗎?
消防人員帶我去確認屍體,可三具屍體全部燒成木燒焦的枯枝一般,分不清楚哪裏是手哪裏是臉,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團,看了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消防人員開口問我:“認得出是哪具嗎?”
我搖頭說:“認不出。”
消防人員指着中間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說:“戒指是這具屍體身上拿下來的。”
我還來不及悲傷,他又指着右邊一具同樣成為黑焦的屍體問:“這具屍體你認識嗎?”
我搖着頭說:“我不認識。”
消防人員說:“這具屍體是齊珉,我們剛才已經確認過了,他的家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就在此時,車下面走快速走近來一個消防員,直接挨在我身邊這名大約是隊長的消防員耳邊說了一句,他沒有微皺,滿是懷疑的看向我,我同樣麻木的看向他,他說:“小姐,你確定中間這具屍體是你丈夫?”
我剛想說確定,可想起我和齊鏡已經離婚了,我又搖着頭說:“我們已經離婚了。”
那消防員說:“剛才我們的人打電話去核實這具屍體身份,並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齊鏡,這個人只是他的下屬,他已經得知了這件事情,快速往這邊趕來了。”
我耳朵是嗡嗡作響,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那些交警沒有時間再個我磨蹭下去,因為這三具屍體還要拿去醫院屍檢,而且圍觀群眾這麼多,不宜擺放在這裏讓人觀看。
消防員直接將我架下車,將我帶到黃線的邊緣線處,他們便從我面前離開,繼續去收拾那場大火中的殘骸。
沒多久,我感覺身後有股力道將我往後拉,差點將我拉出了黃線,我就驚愕的看着從後面拽住我的人,我臉被他手壓在胸口壓得非常嚴實,差點讓我喘息不過來。
許久,我聽見他一向平靜的聲音內破天荒帶點不自覺的顫抖,反覆和我說:“好了,我在這裏,沒事,我一直在這裏,別怕。”
我埋在他胸口一直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這是否是真實存在,我怕這只是我臆想出來的一場夢,失而復得的感覺太不夠真實,害怕一開口,他便在我眼前灰灰湮滅。
我只是埋在他胸口,像個木乃伊一般僵硬又獃滯。
有警察往這邊行來,到達齊鏡身邊后,便開口問他是不是齊先生。
齊鏡一邊抱着我,另一邊回應警察說:“我是。”
警察一本正經和齊鏡說:“您名下一輛黑色賓利就在剛才發生了車禍,車內有兩人當場死亡,麻煩配合我們調查。”
齊鏡看向警察,說了一聲:“好。”
便要將我交給身後的施秘書一同和警察前行,可他剛鬆開我,發現我拽住他衣角始終是緊繃的,又看向此時我蒼白如紙的臉色,他嘆了一口氣,對警察問:“我需要多帶一個人。”
那警察見我情緒現在很不穩定,倒也沒說什麼,一些人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進行調查,警方問齊鏡,死者是哪兩個人。
齊鏡一面回答,一面細心的給我領口解開兩顆扣子,讓滿頭大汗的我得到一絲緩解,他對警方說:“一個司機,另一個是助理。”
警察問:“助理的全名叫什麼?”
齊鏡說:“助理是秦匠,司機是丁福。”
警察又問:“他們幾點從公司內開車離開,又去了哪裏。”
齊鏡語氣內滿是沉穩說:“是這樣,因為我前妻要去瑞士,我們之間發生了一點矛盾,她不肯見我,也不肯讓我送她,在她去的前一天夜晚,為了防止她提早離開,所以,我和助理還有司機在酒店內守了一夜,可到達夜晚兩點,因為公司有點事情,半夜趕去處理,便讓助理和司機代替我早上送她去機場,當時早上大概七點左右,助理打來電話和我說,我前妻將機票提前改簽了,我們掛斷電話后,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在機場的路上,可我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警察一邊記着筆錄,一邊抬臉看向齊鏡問:“那你知道肇事者是誰嗎?”
齊鏡說:“請明說。”
警察說:“是您的堂弟,齊珉。”
齊鏡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變化,他許久都沒有接話。
警察看向我,又問:“您是周小姐?”
我剛想說話,我們左側走過來一名警察,帶着一名出租車司機,那司機便是先前載我的人,他到達后,警察便問他:“能否將你之前目睹的一切全部告訴我們?”
那司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齊鏡,便爽快的回答說:“在香蘭騰科酒店時。”他指着我說:“是這位小姐攔了我車,說是要去機場,當時我往機場開了十分鐘,路程開到一半時,發現車後面跟了一輛車,是一輛純黑色的賓利,當時這位小姐也發現了,並且好像相識,並且還讓我甩掉後面那輛跟上來的車,我為了甩掉那輛賓利,便往江河路那邊開了一會兒,開了大概幾公里的路程,賓利後面又跟了一輛大眾,那輛車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開始只是跟在後面,可越到人少的地方,那輛大眾便時常和賓利發生摩擦甚至車身碰撞。
賓利為了大眾的碰撞,改道去了濱河路的方向,當時後面那些車沒跟着我車后,我也就沒有管了,可等我們往機場的方向行駛了大約五分鐘時間后,後面忽然發生一聲劇烈的碰撞,等我們回頭去看,兩輛車便撞在了一起,緊接着便發生了大爆炸。”
警察嚴肅的問:“你剛才所說的話可屬實?”
那司機怕麻煩惹上身,當即便對警察萬分保證說:“句句屬實,我哪裏敢撒謊,這麼多人都看見了。”
警察嗯了一聲后,又看向我問:“周小姐剛才齊先生所說的話,和您的時間點符合嗎?”
我隔了好久,才聲音嘶啞的回了一句:“符合。”
警察又問齊鏡:“您堂弟很明顯是蓄意謀殺,請問他生前是否與你有過爭執。”
齊鏡說:“有過,他一直懷疑是我害死了他父親。”
警察似乎是得知齊鏡的身份,下意識問出了一句:“判死刑的齊嚴?”
齊鏡說:“嗯。”
警察將手中的筆錄遞到齊鏡面前,說:“麻煩您在這上面簽一個字。”
齊鏡接過筆后,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警察又將筆錄遞給一旁的司機,司機簽下后,他又將那筆錄遞給了我,可接住筆后,在落筆時,手還處在劇烈的顫抖當中,剛將一個周子寫出一半,筆便從我顫抖的指間直接脫落。
施秘書看到后,便彎腰將筆重新撿了起來,本來是要遞給我,可齊鏡卻從她手上接過,然後握住我虛軟無力的手,將筆塞入指間,乾燥的大手覆蓋住我手背,他帶着我在那簽名處一筆一劃寫出周宴宴三字。
寫出來,竟然有齊鏡的字幾分味道。
警察調查完后,便帶着我們經過現場去出口離開。
齊鏡一直扶着我上了車,他帶着我回到酒店后,便牽着我來到沙發旁,他手將我按下后,便去不遠處給倒了一杯純凈水,他來到我身邊后,便將水杯遞給我,我拿在手上,感覺到杯子冰冷的溫度傳遞到指尖,我低頭喝了一口,便緩緩抬起臉看向齊鏡。
他也正站在我面前看向我。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對齊鏡說:“我還要趕飛機。”
我剛要站起來,齊鏡便拽住我手腕,他手上力道非常重,他說:“已經十二點了。”
我說:“我趕下一班。”
齊鏡說:“下一班要明天。”
我說:“我今天下午有。”
齊鏡說:“剛才已經取消了。”
我說:“你是騙子。”
齊鏡將手機遞給我說:“你自己查。”
我拿在手上后,便查找我去瑞士的下一班飛機,果真今天已經停航班了。
齊鏡說:“現在還要去機場嗎?”
我沒說話。
齊鏡伸出手拿過我手上的手機,他扔在了沙發上,便伸出手抬起我下頜,讓我看向他。
我繼續垂下臉,齊鏡又抬起我下頜讓我直視他,這樣反反覆復下,齊鏡煩了,最後一下力道加重,他語氣微沉問:“讓你看着我有那麼難嗎?”
我緊抿着唇,仰着臉看向他。
齊鏡看到我眼角不斷往下滑落的眼淚,眼裏的怒意壓了下去,他皺眉問:“哭什麼,我不是在這裏嗎?”
我說:“我沒哭你,我在哭齊珉。”
齊鏡說:“是嗎?”
我無比肯定回答說:“是。”
齊鏡說:“你是覺得今天死在車裏的人應該是我?”
我再次說了一聲是。
齊鏡聽到我這句話,不怒反笑,他說:“你死鴨子嘴硬這毛病什麼時候能夠改改?”又看向我眼角的眼淚,他指尖微帶着點用力擦乾淨,他說:“站在那跟傻瓜一樣,也不知道往一旁躲躲,這麼多消防員經過,撞到了該怎麼辦?”
我眼淚還是不斷掉,他卻極有耐心不斷擦。
我一直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他終於將我眼角的眼淚擦得乾乾凈,再也不見有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