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驚人發現

出了府門，與張勝等人揮手而別，李弈側頭笑道：“田大人，請上車。”

田真子心中雖腹誹不止，臉上笑容卻如桃花綻放般燦爛，笑道：“李大人先請。”

說完，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一先一後上了車，直奔城南寶林寨而去。李弈並沒有出門帶上三班衙役開道的習慣，此次也是一樣，只是帶了三十名刀弓嫻熟的親衛。即使這樣，街道上的行人也一眼就能看出這隊車馬的特殊，紛紛避讓，因此馬車行得倒也不慢。

田真子撩開身旁的布簾，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笑道：“李大人，看這市面如此繁華，下官不禁有些懷疑大人方才之言呀，呵呵。”

李弈微微一笑，搖頭道：“市面繁華倒是不假，這城內數十萬百姓一日的消耗便不是小數。如若連城內百姓都已買不起日常所需之物，那你、我早就焦頭爛額了。”

說著，指了指外面的鋪面，繼續道：“如若不體察民情，便不會曉得他們的疾苦。嘉定年間，本州藩舶雲集，異物如山，市舶司日以繼夜都忙不過來，而本州商賈也結隊縱舟出海，獲利甚巨。

可如今，‘和買’日益猖獗，再加上蒲賊有意壟斷海上貿易，致使蒲賊日益做大，而藩舶卻越來越少。本地商賈因出不得海，只好將貨物賣於蒲賊或來泉的藩商，其間的獲利之差顯而易見。”

田真子只覺得嘴裏發苦，心道：這些我怎會不懂，只是一時賭氣想從口頭討點便宜罷了，沒想到卻拐到我不體察民情上來了。

想到這裏，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側頭望向窗外，不再說話。車上氣氛一時有些沉悶，李弈抬手摸了下鼻子，笑道：“本官只是有感而發，田大人千萬莫要怪罪。”

田真子乾笑兩聲，回頭道：“無妨。俗話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今日聽李大人一席話，下官真是長了不少見識。”

說完，放下窗帘，閉目養起神來。李弈心中暗暗好笑，索性也不再說話，撩開自己這邊的窗帘，專心致志看着外面的風景。不知不覺間，馬車便已穿城而過，直奔城南寶林寨駛去。

寶林寨，位於泉州城南寶林鎮外，距州城25里，淳熙十三年（1186年）因防備海盜寇邊始設，節制城西永寧和城東法石寨。三寨共由左翼軍一營人馬駐防，為海防要塞。

大概不到一個時辰，泉州兩位“最高長官”的大駕便已光臨寨內。寶林寨如今的營指揮使名叫馬德，他可從未想過知州和通判會一起跑到自己這屁大的地方來，受寵若驚之下又不由得心裏發慌，生怕有一點地方不合長官心意。

李弈看着跑前跑后忙的不亦樂乎的馬德，笑道：“馬指揮使，你們平日裏都做些什麼？”

馬德盡量收起有些發福的小腹，使自己看起來精幹一些，肅容道：“大人，卑職平日裏就是帶着寨兵們訓練，分派人手巡邏，倒也沒有別的事情。”

李弈點點頭道：“巡邏一定不能懈怠，走，帶本官到寨內各處轉轉。”

馬德立時高聲道：“卑職遵命。”

說完，急忙轉身頭前帶起路來。寶林寨共駐紮着三百名軍士，其餘的二百名軍士分駐在永寧和法石寨。幾人一路行來，只見寨內院落甚是寬大，沒有一個人胡亂走動，寨牆上則崗哨林立，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穿過前院，便是軍士居住的營房所在。李弈仔細望去，只見營房全部是青磚壘就，寬大結實，看起來時間也不是很長，應該是最近幾年建起來的。

望了望走在側前方的馬德，李弈笑道：“馬指揮使，這營房是哪年建起的？”

馬德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道：“是咸淳二年建好的，多虧州里的大人們惦記着。”

李弈心中暗暗點頭，這左翼軍果然是蒲壽庚手中的王牌，不然的話，各方面條件絕對不會這麼好。不過，看起來馬德並不知道上層和蒲壽庚的貓膩，如若知道絕對不會如此得意。心中想着，嘴上已問道：“永寧和法石兩寨怎樣？”

馬德笑道：“和此處一樣，都是新蓋的營房。”

李弈點點頭，隨口問道：“除了崗哨，怎的不見其他軍士？莫非都在房中？”

馬德抬手指向東方，高聲道：“那倒不是。有一都軍士被卑職派到了海上巡邏，另兩都軍士除了留下崗哨之外，全都到紫帽山上訓練去了。”

李弈聞言一愣，隨即詫異道：“怎麼到山上訓練？你們不是水師嗎？”

馬德得意地一笑，高聲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們方統制曾和卑職講過，福建路本就多山，禁軍不習山險，進山捕盜多染瘴疫，朝廷這才下旨由閩地之人成立左翼軍。而自紹興年間成軍以來，我左翼軍便從未斷過在山中習練。”

李弈不由瞠目結舌，他對左翼軍並不熟悉，只是知道歷史上的左翼軍是以蒲壽庚的私軍面目出現的，後來隨蒲壽庚一起投降了元朝。而左翼軍是南宋朝廷在福建唯一的正規軍，負責整個福建路的防守和治安，雖受泉州知州的節制，但總部駐地卻在建寧府。

自從他到了泉州之後，和左翼軍並沒有接觸，又因為駐守在泉州的左翼軍全部在沿海各寨，還一直以為這是一支小規模的水師，沒想到卻是一支“海軍陸戰隊”，這可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

想到這裏，不由大喜過望，笑道：“好，方指揮使果然是幹才。日後只要你好好訓練軍士，州里撥的錢糧便只會比以前多，絕對不會少了。”

馬德聞言眉開眼笑，卻忽聽田真子撫掌笑道：“馬指揮使，李大人如此賞識於你，日後前途無量呀！”

馬德立時愣住，田真子語氣中的酸意甚是明顯，難道是怪自己只顧捧着知州大人說話，冷落了他？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如今是泉州通判，日後沒準便是知州，到那時……

想到此處，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剛要開口說話，便見李弈彷彿沒有看出田真子的心思一般，笑道：“軍士們只有吃的飽、住的好才能安心殺敵。田大人，本官決定，等這茬水稻收割后，便將廂軍雜作都的軍士調往澎湖，為巡檢司的軍士新建營房，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次輪到田真子一愣，但轉眼間便笑道：“好，下官並無異議。”

話音一頓，接着道：“李大人，馬指揮使如此用心，下官估計永寧和法石兩寨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咱們是不是回城去？”

馬德聞言暗叫不妙，趕緊道：“卑職已經派人到鎮子裏買酒菜去了，田大人還是容卑職儘儘心意吧。”

田真子臉上笑意更濃，慢條斯理地道：“馬指揮使的心意，本官生受了。李大人，咱們還是回去吧，下官正好想起幾件事還要和大人商議一下。”

李弈望了一眼有些不安的馬德，笑道：“也罷，馬指揮使，本官與田大人今日就先回去。對了，你幹得確實不錯，等本官見了方統制會和他提起的。”

馬德聞言心中稍安，望了望田真子，知道今日已留不住他，暗自一咬牙，心道：奶奶的，碰見這麼小心眼的人算我倒霉。不過，衝著你這肚量，恐怕也當不了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