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瘋狂至此

伴着陣陣海風，李弈抬腳躲過石階上的屍體，緩步登上了位於一鯤附近的台江碼頭。

“大人，賊人登船之前在此處也有一番惡鬥，只是……”於元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下碼頭上的投石機，疑惑道：“此處為何不留人防守？莫非所有的賊人都登船了不成？”

李弈也是疑惑不解，本以為在碼頭還要經過一場惡戰才能登陸，可誰知在這麼重要的地方居然無人防守。而看剛才那些海盜的表現，出現這種情況實在是不可想像。

沉吟半晌，緩緩搖頭道：“定然不會。方才那些賊人只是追逐一艘大船而已，又怎會傾巢而出？不過，這投石機需得幾十人方能拉動，而方才在海上被殲滅的賊人不在少數，此時島上人手必然不會很多，不然的話賊人絕不會放棄碼頭。”

於元化點點頭，左手重重地一拍大腿道：“奶奶的，我就說嘛，方才如此拚命，這時又怎會輕易的讓咱們上岸，必定如大人所料一般是要據城死守。大人，您看是不是趁其未做好準備立時攻城？”

李弈回身看了看還在下船的軍士，緩緩搖頭道：“等軍士們全部下船再說，畢竟賊人如若真的已經不多，那再怎麼準備也抵擋不了大軍的雷霆一擊。”

於元化聞言也轉身向船隊望去，笑道：“不錯，還是大人所說有理。咦，陳指揮使可算是來了。”

李弈抬眼望去，只見陳大舉正滿臉急噪之色地沿着碼頭的石階向岸上走來，嘴唇一動一動地不知在嘀咕些什麼。李弈心中不禁暗笑，此次為了保險起見，前來台灣便只帶了陳大舉一人，留下尚義統領市舶司的軍隊坐鎮泉州。

而由於兩艘樓船大艦是海戰的主力，只好將不通海戰的廂軍軍士分散安排在了小船上面，到下船時陳大舉這個指揮使四處集合人馬，這才來得慢了些。

正想間，陳大舉已經走了上來，見了李弈便高聲道：“大人，卑職手下軍士還需半個時辰才能全部上岸，真是急死人了。”

李弈微微一笑，道：“不急。這琉球島上一片荒涼，如若賊人敢逃的話，不出幾日便會餓死。”

“卑職倒也明白，只是這臭脾氣總是改不了，急呀！”陳大舉一邊說一邊伸手抹去臉上的汗水。

於元化聞言“嘿嘿”一笑，正要接口，卻忽聽李弈沉聲道：“噤聲！”

兩人都是一愣，齊齊向李弈望去，只見李弈面露怪異之色，正側着頭在仔細聽着什麼。兩人剛剛疑惑地對視一眼，就聽李弈高聲道：“是騎兵。速速傳令，弓箭手、長矛手上前準備迎敵，無關人等急速退到岸邊，”

兩人身子猛然一震，同時驚呼道：“騎兵？”

抬頭看見李弈嚴厲的眼神，再也不敢遲疑，急忙各自跑去整理隊伍。碼頭上頓時響起將官們此起彼伏的呼喝聲，時間不長便在石階前擺出了一個弓箭手居前、長矛手在後的雙扇子面陣型，其它無關的軍士也在將官的帶領下有序的向石階下退去。

李弈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幸好自己發覺的早，不然象剛才那樣亂鬨哄的擠在碼頭上，十有**要吃大虧。而海盜縱有騎兵，現在也難以施展了。騎兵最可怕的就是快速穿插，可現在軍士身後便是台階，穿過去可是要栽個骨斷筋折的。不過，這次自己還是大意了，居然不知道島上有騎兵。

**頭一閃而過，便見童柱已經迅速靠了過來，高聲道：“大人，還是到船上觀戰吧。”

李弈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在親衛的保護下向岸邊走去。剛剛下得幾步台階，一陣悶雷聲已是漸漸由遠及近。李弈忍不住回身望去，只見一隊騎兵從漫天飛揚的塵土中突然鑽出，大概只有百十人的光景，每人手中均持着一個松油火把，惡狠狠地向著碼頭撲來。

李弈心中猛然一震，一把揪過身邊的童柱厲聲道：“快去傳我的命令，叫弓箭手射完兩輪箭支便與長矛手一同跑開，越遠越好。另外，告訴於元化，叫他趕緊把長矛手身後台階上的軍士全都趕開。還有，你也不必回來，向哪跑都行。”

童柱聞言一愣，實在想不明白李弈下得是什麼命令，不過看李弈急得眼睛都已經紅了，急忙轉身匆匆而去。李弈望着童柱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腳，喃喃道：“希望還趕得及，我早該想到他們是一群瘋子……”

在親衛的護衛下，李弈匆匆登上了岸邊的樓船。站在甲板上回身望去，只見長矛手身後正面的軍士一陣騷動，亂鬨哄地向兩邊散開，而敵騎已經開始加速，紛紛扔掉手中火把，最大限度地散開隊型向著碼頭沖了過來。

轉眼之間，一百餘騎便已衝到了弓箭射程之內。碼頭上頓時響起整齊的發令聲，如蝗般的箭雨紛紛飛向敵騎。敵騎的衝擊速度生生為之一窒，人仰馬嘶聲中倒下了四、五十騎，餘下的幸運者仍然高速地沖了過來。

眼看敵騎就要到了碼頭近前，第二輪箭雨才堪堪射出，勉強再放倒了幾十騎便再也無力阻止餘下敵騎的衝鋒。碼頭上頓時亂了起來，軍士們四散奔跑，而海盜剩下的十餘騎卻拚命向著人群密集處衝去，更有幾騎剎不住腳步生生從長矛手身後的石階上栽了下來。

只聽一陣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起，碼頭上頓時被硝煙籠罩。李弈只覺得心跳陡然加速，不待硝煙散去，便對目瞪口呆的眾親衛道：“走，上岸。”

硝煙隨風飄裊而逝，驚呆了的軍士們也逐漸回過神來，急忙跑去搭救幸而未死的同伴。李弈靜靜地站在碼頭上，遠遠望着小城的方向，心中頗不平靜。

在21世紀時，他沒少在電視中看到或是聽說過伊斯蘭“人肉炸彈”的瘋狂，總覺得那是離他很遙遠的事情，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裏活生生地看到了。而他們放棄碼頭的防守也只不過是存了更多的殺傷敵人的**頭。信**這東西實在是可怕，居然支撐着他們瘋狂到如此地步！

身邊響起腳步聲，李弈轉身望去，只見於元化和陳大舉各自黑着一張臉走了過來。到了近前，於元化輕聲道：“幸好得了大人提醒，不然的話我們不會只傷亡幾十弟兄。”

李弈輕輕點了點頭，沉聲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果然是金玉良言，今日我們便是不知彼，險險釀成大錯。”

於元化聞言身子一震，抬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心有餘悸道：“確實如此。”

話音一頓，突然滿臉猙獰，狠聲道：“奶奶的，今日非將他們殺光不可。”

“沒錯。”陳大舉臉上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張口接道。

李弈心中嘆息一聲，自己何嘗願意做屠夫？但是目前的形勢根本就不允許自己心慈手軟，‘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對瘋狂的人根本就不適用。

心裏正想着心事，忽聽遠處軍士高聲喝罵道：“娘的，這裏還有一個喘氣的賊人。”

李弈聞言一驚，急忙道：“走，快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