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東擊西〈一〉
一輪紅日顫悠悠掛在剛蘇醒的天空,連雲彩也變得睡眼朦朧,三兩隻禿鷹盤旋在雄偉蒼涼的宮牆天空,凄烈的啼叫聲如死神的呼喚,在這忙碌的人間回蕩。
清冷的空氣中迷漫着太陽的光輝,給寒冷如冰的屋子帶來些許的溫暖。
空蕩的宮殿中,女人一遍又一遍地舞動着長劍,劍花翻飛,刺破空氣的嘶聲在寂靜中顯得那麼的突兀。
她本是新婚的女人,她應該是躺在丈夫的懷裏受他的關懷愛護,她應該是滿臉的幸福。
可她的眼神為什麼會是那麼的平靜,為什麼平靜得如一個局外者,冷冷的觀察着面對的一切。
她的心還有嗎?
女人自然是有心的,自然是有感情的。一個月前的她也是笑語鄢鄢,也是不停地做着少女該做的夢,也是敢和女伴嬉戲打鬧。
可是這宮牆禁錮了她的身,她不得不禁錮自己的心。
那陌生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她卻差點殺了他,她不知心中是憤怒還是愧疚,所以只能用手中的劍暫時忘卻一切。
揮動劍的人總是會疲乏,揮動劍的手總是會垂下。劍垂下了,心思又上來了。
他都沒來過呢,女人心中苦笑,是的,他該來的。他呢?為什麼會想到他,他當然不該來,自己是他的妻子,卻差點殺了他,他為什麼要來。
這就是說書人口中的冷宮吧,我就是說書人口中那可憐的女人吧,女人苦楚地感慨着。
她面容苦澀地提起長劍,用疲憊的身子再次急舞起來,她似乎要破開這令人心悸的寧靜,飛到廣闊的天空。
門外的婢女無聲地流着淚。
她本是照顧小姐的丫鬟,小姐進了宮,當上了皇后,本是皆大歡喜的事,可是她知道小姐心中的苦,她寧願苦的是自己,而不是待自己親如妹妹的小姐。現在小姐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她的心怕是碎了吧。
可是,他們為什麼還不來,他們難道忍心讓她心碎么?
婢女不忍,她也在煎熬。最後,她的眼神終於一定,在內心下了個決定。她快步向外走去。
御書房中。
秦風微靠在龍椅上,目光盯在書桌上鋪開的卷宗,卷宗旁是冒着熱氣的茶杯,茶杯中的茶葉不安分地上下浮動,似乎要掙脫這滾燙的束縛。
半晌過後,最後一卷卷宗被合上。秦風閉上眼睛,身子全躺在椅背上,微微地出了口氣,用手輕揉着太陽穴,陷入了沉思。
這一堆卷宗正是今日清晨太后命人送來的百官資料,秦風拿到后在書房中仔細翻閱,花了一天時間才把它看完。
墨水潤紙不深,有些紙的背面卻有淡淡的墨痕,顯然是連夜寫起的。字跡雖然大致相同,但細看不難發現有些相同的字的筆畫深淺不同,可得出不是同一個人所寫。
秦風看着累計在桌上的卷宗,心中感慨難止。
卷宗記載的百官確實聚齊,除劉清外的其他人記錄的也非常詳細,其中也有些無確切實用的信息,用筆墨湊些經歷在上面,而半數的官員多是貪贓枉法的,甚至草菅人命的大有人在,且記載的相當之細緻,何年何月何時何地都有。
秦風暗忖道:太後會騙我嗎?不會的,假的信息若是用得不對,對自身的損傷可是很大,明智如太后沒必要用假的信息來欺騙他,否則她不可能在着這場皇位爭奪戰中和劉清勝出,也不可能與狡猾的劉清抗衡。這些消息既然是可信的,這其中會有陷阱嗎?若有陷阱,那受利的人是誰,受害的人又是誰?毫無疑問,受利的必然是太后,受害的應該是與她明爭暗鬥的劉清集團。那麼,不難推出那些個“臟官”大概是屬於劉清集團,至於其中有沒有太后的人秦風不敢確定,畢竟要做真實,而且借他自己這把刀也要做得隱晦,讓劉清尋不到蹤跡,定然是要讓劉清吃個暗虧。這百官中也有些中立,表面上即是忠君分子,但秦風更是不敢肯定,這其中是不是有人在玩無間道。
至此,可得出,這卷宗的表面價值很高。但秦風不敢肯定這是不是一把無形的刀,刀柄握在秦風手上,刀柄上的無影的線是否牽在太後手中,刀尖所指處就是劉清呢。
秦風感覺自己像是橫斷大江的堤壩,兩邊的洪水都想越過這道堤壩去吞噬對方,但又把這堤壩一步步的墊高,阻擋對方的推進的腳步,能在暗中積蓄力量,一舉擊潰對方。
秦風的心很火熱,血液很沸騰,但他的頭腦卻萬分冷靜。他知道,自己正是走鋼絲,若是頭腦發熱走錯一步,定會掉入萬丈深淵,至萬劫不復之地。
秦風喚來小卓子,對他吩咐一番后長長出了口氣。
此時按現代來算已是下午六點左右了,飢餓的感覺在秦風略微放下心神后襲來。守在殿外的御廚聽得皇上終於用膳,準備好的菜肴迅速地上了來。
御廚們精美的早餐是熱了好幾遍,然後換成了午餐,最後又是晚餐。皇上在埋頭處理國家大事,他們這些下人當然知道國家大事是很煩心的,當然也是知道若是皇上脾氣不好,煩心了,是需要發泄的。他們若是敢上前去提醒皇上該吃早餐那說不定就會觸了龍顏,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了,何況他們只有一個腦袋。所以待皇上狼吞虎咽地吃完,趕蒼蠅般趕走他們,他們的心裏是大大地輕鬆起來了,又一次地暗呼神靈保佑了。皇上畢竟是沒有挑飯菜的毛病,他們無須挨訓或是挨刀了。
他們當然知道伴君如伴虎,雖然這老虎似乎是沒有牙齒了,但老虎終究是老虎,皇上終究是皇上,他的一句話或許把某些人不能怎麼樣,但要他這樣的人的命還是錯錯有餘。
但是他們為了一個月十幾兩的銀子,為了家中的老小,還是提心弔膽地堅持下去了。再者,他們是皇宮的人,在常人面前,那可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了,他們可以在別人羨慕的眼神中滿足自己的虛榮。他們知道,就算是皇宮的一條狗,見了有些人也會昂着頭翹起尾巴橫着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