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飛天之禍

“如果外星生物攻擊我們怎麼辦？”杜濤追在王宇身後，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讓王宇哭笑不得，心裏暗嘆自己運氣不好，不但要進行一個前所未有的試驗，還得帶上杜濤這樣一個活寶，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小人。但是對於杜濤入選這次外太空航行，沒有人覺得奇怪，誰讓杜濤的老爸是國家航空總局的局長呢。有這層關係，杜濤只要有一次外太空航行經歷，他將來的路就是黃金鋪出來的。

“放心，我們對這顆星球探測過，完全沒有生命活動的跡象。”王宇語氣里有些不耐煩，不過他留了口德，不象其他宇航隊員那樣，私下裏喊杜濤“公子哥。”

“但是……”

“不要但是了，你少看一些《異形》吧，咱們這次最重要的是三號艙周燕的任務。”王宇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個麻煩的隊員。

“隊長，你說她能把孩子生下來嗎？”杜濤的這個問題倒是正問在王宇的心坎上，而且整個“飛天”號航空器上的十一個人隊員都在議論這個問題。

“不知道，”王宇苦笑，“在無重力條件下，孕婦分娩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過，這次試驗的任務就是要讓周燕在地球之外的星球或者我們的航空器里把孩子生出來，這樣才能證明人類可以在外太空生育。”

“隊長，你計算過日子沒有？”杜濤忽然壓低了聲音。

“什麼日子？”王宇被問的一愣。

“不是說孕婦的生理孕期在兩百八十天左右嗎？周燕的資料我看到過，她的分娩期就在這一兩天。”杜濤很肯定的說。

“哦？”王宇想了想，“把其他隊員喊上，我們開個會。”

“開什麼會？”

“緊急降落。”

＊＊

會議已經開了半個鐘頭，但是對“是否降落”這個問題始終沒有達成共識。隊員分成兩派，九個隊員不贊成立刻降落，他們的理由是“在沒有獲得旁邊這顆星的全部分析資料之前就降落，顯然不符合《航空守則》的規定，甚至是拿全部隊員的生命在冒險。”這九個隊員里嗓門最大的是杜濤，第一次有大多數人支持他的意見，他簡直是“意氣風發”。

只有兩名隊員站到王宇這一邊，理由是“這次航空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證明人類有能力在非地球的環境下自然分娩。如果錯過了孕婦的分娩期，本次航空的意義也就失去了。”

正在相持不下的時候，全船監控儀錶盤忽然紅燈直閃，顯示三號加壓艙有人在緊急呼救。

“吳林快去拿治療箱，莫一成去把氧氣供應設備接到三號艙，其他人都跟我去三號艙。”王宇簡單的做了個任命，然後責備的看了杜濤一眼，起身就向三號艙方向走過去。

三號艙里，周燕的下腹已經在抽痛，而且越來越厲害。王宇走過去問她感覺怎麼樣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准媽媽滿頭大汗，嘴唇疼地發紫，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隊醫呢，吳林在哪裏？”王宇有點心慌了，他趕緊回頭找人。

“隊長，我在這裏，你和其他隊員先出去吧，我需要氣態氮供應。”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王宇和其他人往艙門處攆。

“孕婦我交給你了，記住，千萬要保證人的安全，還有……大人第一。”王宇小聲說了一句。

吳林一愣，有些感動。他想不到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上司居然能給他這樣的一個吩咐，對於這次航空試驗的目的，所有隊員都明白。站在航空局“老爺們”的立場上，那肯定是只要孩子的。

“放心吧，隊長。”吳林點點頭。

王宇帶着其他隊員出了艙房，除了莫一成去取可迅速固化的氮，準備為三號艙升溫之外，其他人都等在艙門外。

過了好半天，一個隊員忍不住開口說，“我們還是降落吧。”王宇記得這個隊員剛才很激烈的反對過降落。

“不行，我們十二個人的生命不是玩笑。”看都沒看，王宇就知道說這話的人是杜濤。

“不降落，周燕她的安全沒保證！”其他隊員的態度紛紛轉向。

“總之我反對！”杜濤有一點近乎歇斯底里。

艙門又開，吳林走了出來，“隊長，周燕她從昨天就已經開始陣痛了。我剛才做過初步檢查，情況很不好，**口只開了三到四公分，常規上說已經可以人工破羊水了。但問題是我在超聲波檢測儀上發現胎兒的心跳頻率不正常，我懷疑胎兒不能適應我們的航行速度，甚至可能產生老化的現象。”

王宇的背脊象是被電擊了一下，頓時挺了個筆直。“現在怎麼辦？”他一把拉住吳林。

“如果這樣下去，我們只能選擇做剖腹產。”吳林無可奈何的說。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保住她們，尤其是大人。”王宇終於大聲的重複了一遍他的特別“交代”。

“隊長，為什麼？”一個隊員很不解的問，王宇的要求很可能會導致本次宇航任務失敗。

“因為…因為…周燕是劉指導的遺孀，而那個沒有出生的孩子，是劉指導的遺腹子。”王宇痛苦的埋下頭，一把抓住自己的頭髮。

隊員們都沉默下來，他們知道王宇口裏的劉指導是他們的老上司劉振強，在他們“飛天”號宇航器上天前三個月，因為一次緊急救火搶險中“光榮”了。但是一些航天局的領導為了怕擔責任，把那次事故說的雲淡風輕，結果劉振強連個“烈士”都沒有當上。

“隊長，你怎麼不早說？”一個隊員抹了一把眼淚，“我們降落吧。”

杜濤還想反對，但是他立刻看見幾道目光向他冷冷的看過來，他趕緊閉上了嘴巴，但是心裏卻在考慮怎麼把這件事寫份報告。只要這次的太空人都犯了錯誤，那他就是唯一的“功臣”。

王宇沒去想杜濤轉什麼**頭，他只知道時間寶貴，於是帶着隊員們趕緊回到駕駛控制艙。

“助推，磁力加速……”王宇一連串的下達指令。隊員們開始有條不紊的運作着。“二號位，估計降落用時間。”

“地球時間大約十一個鐘頭。”隊員開始改用地球時間計算了，這是很少見的事情，但是王宇沒有責怪他，隊員們同時也在計算周燕分娩還需要的時間。

“保持航速，注意逆氣流和空際隕石。”王宇繼續交代。

將近十個鐘頭之後，控制艙的門再次被打開，吳林一臉興奮的進來，“生了，一個男孩，母子平安！”

控制室頓時一片歡呼，連負責觀察飛行監測系統的隊員都忘情的加入到相互擁抱的行列。

“手術接生的？”王宇不忘記問一句。他擔心手術後有沒有感染的問題。

“不是，周……嫂子她堅決要自然分娩。她說她要為國家的航空研究做貢獻。”吳林知道自己這麼說肯定要挨罵，不過他很想讓隊友們知道這個嫂子多麼了不起。

“知道了，你趕緊去照顧嫂子吧。”王宇出奇的沒有責怪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次可是我們‘飛天’的第一功臣。”

看着吳林走出控制艙，大家這才想起還有降落的事，趕緊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這時，就聽見負責監測的高翰大叫，“不好，隊長。”

王宇被嚇了一跳，趕緊衝到高翰的旁邊，就見高翰指着屏幕上一個正在不斷擴大的紅點，“星體爆炸！”

“什麼！”每一個人的臉都變得慘白，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和接到死亡通知書根本沒有分別。一次距離這麼近的星體爆炸，“飛天”號根本沒有機會躲避以超越光速幾倍彈出的星體碎片，何況還有巨大的能量波。

“都是你，讓我們降落，這就是讓我們送死！”杜濤衝到王宇的身前，面目猙獰的看着王宇。

“是我不好，我……”

“去你媽的！”杜濤沒等王宇說完，一拳把王宇打倒在地。

“住手！”幾個隊員衝過來，“你這個公子哥有什麼權利打王隊？”莫一成攥住杜濤的手腕子，冷冷的盯着他。

“你們瘋了？他已經害死我們了。”杜濤不能相信的看着這些隊員，“你們到現在還維護他？”

“王隊在做一個男人該做的事，至於你，再敢動一下，不等‘飛天’號完蛋，我讓你先見閻王。”莫一成是這隊航空兵里功夫最好的一個，他揍杜濤這樣的公子哥那真是十拿九穩。

“隊長，”一向沉默寡言的“張博士”忽然喊王宇，“只有一個人有可能活。”

“有可能活？”所有人一齊望向這個隊裏知識最淵博的人，一個據說已經寫了兩篇聲援平行宇宙理論的人。

“很簡單，我們的‘飛天’號上有一架磁力探測工程用飛船，裏面有一個很小的弱力艙。只有一個人的空間。一會星體能量到達‘飛天’號的時候，巨大的能量中含有的阿爾法粒子會讓宇航器分解，但是也會將一些分解不了的物質以超越光速幾倍的速度向外拋出。”

“你是說……反物質空間？”

“對，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進入反物質空間，如果遇到中子星、白矮星這樣密度特大，引力特強的星體而發生‘黎曼扭曲’，甚至進入‘蟲洞’或進入平行宇宙，那麼這個人就有活的機會了。”

王宇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張博士”這番話僅僅是在理論上能成立，要實現還得倚賴太多的巧合。但是這畢竟就象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每個人都在思考自己去那個弱力艙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眾人低頭不說話的時候，站在一旁不說話的杜濤忽然向通往工程艙的四號艙門跑去，他是想搶弱力艙。不過他剛跑沒兩步，就被莫一成抓住，杜濤大概知道這個時候生死攸關，居然也不怕莫一成，咬緊牙和這個比自己水平高的不止兩個檔次的隊友廝打。

王宇沒去管那兩個人，而是轉頭問“張博士”，“你既然知道這麼方法，剛才不要告訴我們，你不就有活命的機會了么？”聽王宇這麼一說，其他隊員都好奇的看着“張博士”。

“我只希望王隊你帶着孩子走，這是唯一的機會，遲了就來不及了。”

彷彿是為了應證他的話，“飛天”號宇航器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控制室里一片沉寂，莫一成已經把杜濤死死摁在地上，他這會也和其他隊友一樣，用一種尊敬的眼光看着“張博士。”

“敬禮！”王宇一喊口令，除了地上的杜濤，其他隊員都向“張博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隊長，快點走。”吳林從三號艙方向也過來了，“我把孩子抱過來了。”

“不行，這孩子，讓咱們嫂子抱着走。”王宇堅決的一搖頭。

“隊長，嫂子不行了。”吳林忽然聲音哽咽起來，“她剛才大出血了。”

王宇頓時愣在原處。

“大莫，來，咱們把隊長送進弱力艙。”吳林一使眼色，高翰、莫一成都明白過來，知道按照王宇的脾氣是怎麼都不可能自己進弱力艙的，只有用“挾持”這個辦法。

幾個人連拉帶拽把王宇塞進弱力艙，吳林把孩子往王宇懷裏一放，一把扣上了弱力艙外面的大門。

王宇向艙外看去，只見隊員們站成一排，整齊的向他敬着軍禮，沒有一個人的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忽然走道上踉踉蹌蹌跑來一個人，正是剛蘇醒過來的杜濤。隊員們回頭鄙視的看了看他，接着又轉頭目送王宇，沒有人再有興趣去多看杜濤一眼。

一陣巨大的顫動從“飛天”號頭部傳來，整個宇航器就象漂浮在大海上一樣搖晃不已。王宇只看見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拍打在弱力艙上，接着就是一連串巨大的爆炸，弱力艙就在這個時候被猛的彈出去。

王宇暗叫不好，因為他怕“飛天”號堅實的外體會把弱力艙撞得粉碎，不由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並沒有發生他想像中的撞擊，等他睜開眼的時候，他見到了一副詭異的畫面：天空中沒有任何可見的星體，但眼睛塌陷似的不斷向中間收縮。周圍的色調是灰色的，灰的可怕，象絕症病人的頭髮。一圈一圈的灰色條紋向中間擠壓，壓的眼球生疼。受到這種強大外力的壓迫，視線中心終於失守，轉換成一個黑色、深不見底的空洞。忽然一道華麗的白色幕布在那個黑洞之後自左向右緩慢的拉開，而黑洞周圍泛起一圈受驚動的紅色。

王宇知道他們這個弱力艙正以遠遠超越光速的速度向某一個方向在飛，但是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們要飛到哪裏。“或者只是一個遲一點死亡罷了。”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忽然非常後悔，與其這樣，倒不如和自己的隊友們在一起死去，這樣至少有個伴。

他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感覺身體在急速的下沉，而意識卻在不斷的上升。他看向自己的身體，赫然發現暴露在宇航服外的皮膚正在風化老去，他頓時想起自己現在的速度與弱力艙的速度完全等同，也就是他自己正在分解。而更加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弱力艙好像也在分解。他無暇多想，只想到立刻把宇航服脫下來，把懷裏的孩子裹起來，再以雙手抱緊這個孩子。

沒過多久，弱力艙分解的更加厲害。王宇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多地方也開始失去了知覺，但是讓他無法理解的情況出現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整齊有序的向懷裏的孩子轉移，而這孩子的體內好像根本就不存在意識一樣，完全是空白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宇忽然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件很大的宇航服里，而透過宇航服，他看見“從前的自己”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正死命的抱着宇航服。他正為這一個奇怪的情況驚駭時，一聲巨響從體外的弱力艙傳來，接着他覺得身體一空，宇航服不知道飛去了哪裏。再之後，他感覺自己嬰兒的身體忽然落在一個長條形狀的物體上，好像是一張桌子。他睜開眼四處打量，發現這裏居然象電視上古人家中的小花園，兩面都是亭台樓閣，一面是小湖，另一面是一個花圃。此外，有兩個古裝女子站在他身前，一齊驚喜的看着他，年輕一些的女子對另一位婦人裝扮的女子道，“夫人，一定是您的誠意感動了上天，居然天賜男嬰給夫人了。”

那婦人模樣的女子神情也十分歡喜，“翠兒你說得有理。也是老爺為人清正，我李秀娥待人厚誠，放可感動上天。”

這主僕二人的對話把王宇聽的頭暈腦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跑到什麼拍電影的地方來了，但是想想又不對，自己這樣一件“道具”哪是說有就有的？而且那主僕二人的神情絕不象在演戲。想到這裏，他打定主意看看再說。

就聽那個叫“翠兒”的丫鬟又說，“夫人，翠兒這就去稟報老爺去。”

“慢着，”那“夫人”趕緊攔住，“老爺在前廳見客，此時不宜去說，待客人去了再說不遲。”

“夫人，容奴婢說一句，今日這客人好蹊蹺，進門便直呼老爺官諱。老爺怎麼說也是中山靖王之後，又曾經舉孝廉。當真這人也不知什麼來歷。”

“翠兒，你我主僕多年，我原不想瞞你，只是那客人身份與旁人不同，你要小心，切不可聲張。”

“是，夫人。我這就將小少爺抱進房中去。”

“還是我來抱吧，你收拾了香案，也快些進來，明日我要你四下找奶娘，天可憐見，上天垂憐我劉家，使天降麟兒，不使我門中無後。”

王宇將主僕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時正心神恍惚，“中山靖王、劉家、曾經舉孝廉……這舉孝廉的只有劉備的老爸劉弘一個。老天，難道我成了劉備？我怎麼會碰上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