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是活殭屍
從牆角里走出這個人的樣子太可怕了,不知道他是不會修復自己的容貌還是怎樣,此時保持了半拉腦袋的狀態,左眼向上的頭顱如同剛被切開的蛋糕,缺了那麼一個角。腦子糊了,還在滋滋的冒着腦漿。
“兄弟。不是我說你,你難道很滿意自己死前的樣子么?你能不能用你的陰氣,回到你受傷前的狀態去?這樣上街肯定是泡不到女朋友的。”何今搖頭:“你得適當的靈活一點。”
李子衿受不了這種死狀,如果非逼着她直視,對人類來說欠缺人道。李子衿想起確實有些鬼是沒辦法掌握自己死後的樣子的,因為何今的關係上次李子衿去泰國,特意問過龍婆大師,為什麼鬼死後並不是一直是死前肢體殘缺的樣子的。
龍婆大師的回答是,鬼剛死的時候一定都不會太漂亮,但是死過一段時間之後因為開始在陰間過他的陰壽,隨着陰壽的時間增加,身體就會自動開始恢復,而且據說,如果是善良的好鬼,往往還會變得更加漂亮一些,反之。做了鬼開始作惡的話,也會越長越殘。
但是有一種鬼。是不會立刻修容的。
那就是,半死不活的殭屍。
殭屍也分多鐘,一種是死殭屍,一種是活殭屍,死殭屍是死後靈魂走了,驅殼自己突然遇到什麼機緣巧合獨立的煉化成妖,而活殭屍卻是人雖然死了,但是卻只是死了一半,有一部分的靈竅鎖在了屍體裏面沒完全出來,實際上則是一種假死的狀態。
李子衿慢慢轉過眼睛,望着這個臉上掛滿了悲切的警察突然說:“其實你還沒死透,是不是?”這話連旁邊的死鬼何今都給驚了一跳,鄙視的給了她一個漂亮的白眼:“老婆你發燒了?你見過半個腦袋不死的人么?”
那警察乾乾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我死了七天,在街上飄蕩遇到不少鬼。但是看出我其實沒死透的你還是第一個,是的,其實我每天有半天的時間都要回到停屍房裏,不過我不能動彈,只能幹乾的躺在冰冷的鐵板上面,可是卻可以清晰的看到發生的一切事情。”
“七天了你都不火化啊。”
“沒法火化。一來我是殉職的警察,死後必須出一份特別嚴格的法醫證明,二來,他們準備給我跟黑哨籌備一場特別莊嚴的道別儀式。就這麼一來二去的,我的葬禮就暫停下來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到底算什麼呢?”
這警察突然蹲在地上,用手抓着自己的腦袋,何今驚呼一聲:“老兄小心你的腦子!”李子衿乾嘔,真是的,他不知道他一抓腦袋其實就會抓到滿手的腦花么?
這警察皺皺眉,顯然這件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手抽回來在衣服上蹭蹭,李子衿立刻明白了,這男人其實特別不修邊幅。
“你跟你的狗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李子衿客氣了些,畢竟面前這位算是人民英雄。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想找你,有些事我記不住了,怎麼說呢,我白天的時候能記得一些事,等太陽一落山就徹底想不起來了。但是這想不起來的部分特別關鍵,晚上,我就只記得要找李子衿。可我又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找李子衿。”
“李子衿就是我!好奇怪,我的名字突然變得特別有名氣么?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得問白天的那半個我。”
李子衿突然想起裝着那隻女鬼的瓶子來,她想了想問老宋:“老宋,你願不願意暫時鑽進瓶子裏面?主要是我家裏有個小孩,你這樣子太嚇人了,只能在你變的好看點之前委屈委屈,咱們在這裏說話也不是事,我先帶你回去你看怎麼樣?”
“行。”老宋挺配合的,這符合他作為特種兵出身的優秀人民警察的特點。
老宋在瓶子裏面,這樣看起來真的沒那麼怕人了,上次因為何今隨手找的那個裝鬼的花果茶瓶子蠻好看的,她就在淘寶上找到個專門定製瓶子的店,一次性訂了一箱子。
全在車子的後備箱裏隨時帶着,以防不時之需嚒。
何今捏着那瓶子看裏面的老何,老宋特別客氣的點點頭。
“把他放好,同樣作為鬼類你沒有同情心的啊?”
李子衿一邊開車一邊問老何說:“如果你是半個靈魂,我現在把你裝在瓶子裏,那到了白天你還在不在?”
老宋搖搖頭:“我不知道,白天的事,我是想不起來的。”
老宋在瓶子了帶了一整晚,很安靜,對鬼來說空間的概念沒有那麼重要,反正鬼如果特別想,完全可以自己創造出一個小空間在裏面呆下來。比如上次李子衿收的那個女鬼,雖然在罐子裏帶着,可她跟李子衿要了個平板電腦之後就突然消停了,當然是紙糊的那種電腦。
那個女鬼就是幻化出一個她自己的小地方,在瓶子之內,李子衿不招惹的時候她就不出來。但是幻化世界就像電腦脫機之後的電腦遊戲,其他人都消失了,她一個人在裏面活動,最大的難過就是慢慢歲月的孤寂,除非勾到一個靈魂,或者有人念着她的名字闖進去。
但是這個老宋蠻有幾分個性的,他也不嫌無聊,就是躺在瓶子裏面,干躺着。
第二天早上,瓶子裏的老宋消失了,留下一個懸浮在瓶子裏的小小的黑洞。
何今凝視着黑洞:“雖然我是鬼,其實我對鬼的了解也還相當的有限,許多事都是跟前輩學習或者有些無師自通的想法,但是鬼也是千奇百怪。這種活死人的情況我就沒聽說過。”
小翠小蘭戳在一邊,又是一副欲言又止,李子衿見了直接說:“你們兩個有什麼就快點說啊。”小翠這才說:“太太,因為我跟小蘭曾經就被人惡意將靈魂鎖在屍體裏很多年,所以我們其實也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殭屍。”小翠補充:“曾經。”
“然後呢?”
“然後隨着我們兩個被一個個藏屍人收藏,我們遇到的奇奇怪怪的屍體就越來越多,有一種就是跟這個人差不多的,他的魂魄白天就困在身體裏,晚上就自動出魂,自由活動,那個鬼特別可怕,白天的時候他就很憤怒。”
“憤怒?”何今似乎抓住了什麼觀念,繼續追問:“他為什麼會憤怒?”
“我們也不知道,總覺得那個人是分裂成了兩個人,憤怒的那個人不停在屍體裏嘶吼,但是晚上的他又特別的溫和講道理。但是他想不起來白天的事,可白天的他也記不起晚上的事。”
現在是白天了,看起來老宋已經回到了屍體裏,李子衿去酒店上班,最近對面豎了鍾馗改了草坪之後,整個地段變成了黃金風水寶地,平日裏陽氣大勝,連誤闖進來串門的鬼都少了很多。
李子衿平時跟大堂經理在前台這裏工作,上午突然有個老太太,挎着個籃子,拄着拐杖進來,她的頭髮全都花白了,說話也帶着濃重的口音,老太太問李子衿:“姑娘啊,這裏是不是有個叫李子衿的啊?”
李子衿仔細看,發現她是有影子的才鬆口氣,最近找她的鬼比人多多了。
“大娘,您找我什麼事啊,我就是李子衿。”
大娘哽了半句,才顫巍巍的說:“我,我有個兒子,叫宋公糧,我兒子說,你認得他啊。”
“宋公糧是誰?”李子衿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詫異的問:“你是老宋的媽?”
這老太太八十多歲了,噙着淚點點頭:“哎,我就是那個混蛋的媽媽。”
“混蛋?”李子衿不懂了,宋公糧是英雄啊,不過也是,這老人畢竟是白髮人送了黑髮人,雖然老宋年紀也不小了。
李子衿請老人去了辦公室裏面,讓她坐在沙發上,李子衿看到這老人的鞋子都磨破了,腳趾上帶着血跡,驚着問:“老人家您這是走了多遠的路來的?”老人這才顫巍巍的說:“走了六七天。說起來是七天前的晚上,我中午在村口看着小兒媳婦摘菜,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面我的大兒子全身是血,頭只剩下半個,他跪在我面前說,讓我到南京來找李子衿,然後我也不只怎麼著,糊裏糊塗就一直走啊走,不知道餓也不知道困。”
她喘口氣:“我就只是走着走着,突然覺得李子衿在這裏,我就進來了。”
李子衿心裏一顫,這老人真不容易,想到她不吃不喝七天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李子衿趕緊去冰箱裏把自己存在冰箱裏的食物拿出來,在微波爐里加熱了,端着給老人吃。老人吃的狼吞虎咽的,李子衿拍拍她的後背:“大娘您慢慢的吃,別噎着。”
老人吃飽了,李子衿讓她稍微休息了一會才繼續問:“大娘,老宋讓你找我做什麼?”
老人說:“老宋說,讓我帶你去見他。”
老人揪心的很:“我這兒子失蹤好多年了,他們都說我兒子是毒販子,早就為了錢跑去了金三角,他就是個混蛋,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走到這裏來。”
李子衿一下子醒悟,一定是老宋讓她媽過來,才能帶她去見停屍房裏的屍體。
李子衿早點下班,開車載着老宋的媽回自己家,老人第一次做私家車,用手摸啊摸的,“這車子真漂亮啊,很貴吧?姑娘這車得要五萬塊吧?”老人說:“我經常聽小兒媳婦念叨,要買車,沒五萬塊是不行的。”
“這車是別人送的,所以我也不清楚得多少錢,應該比五萬塊貴點,七萬塊差不多了。”老人一撇嘴:“真貴,七萬塊呢,這車都夠我用一輩子的錢了。”李子衿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揪心,老宋也不容易。
何今說老宋晚上六點之後就開始出現了,當然還是在瓶子裏。老宋嚷着想看看自己的媽,李子衿就騙老太太說,這有個瓶子,現在人睡覺都要把個瓶子放在枕頭邊上,這樣吉利。老太太就信了,這一晚,老宋就陪着自己的媽呆了一整晚。
“何今,你說我要不要對老人說老宋死了。”她糾結坐在餐廳里喝咖啡,何今托着腮看着她,“早晚要知道的。不過要講究一下方式方法,對了,得趕緊去警察局找到那老人小兒子的電話,她家裏人還不找瘋掉啊。”
李子衿帶着老太太去警察局的時候,那個負責調查她‘謀殺親夫’的小警察都炸毛了,“你說這是我們老宋的親媽?你確定么?”警察問了句:“騙警察是妨礙公務!”
老太太用力戳了下拐棍,急了:“我兒子是宋公糧!要是我兒子是壞人,犯了法,我也認他,我就是宋公糧的媽!”這下,整個警察局徹底沸騰了。
衛科長親自接待的,李子衿見他腦袋上纏着一圈圈厚厚的白色繃帶,並且下意識用手指頭去抓頭頂,看着挺痒痒的。衛科長給老太太倒了茶水,撇了一眼李子衿:“李小姐,聽說你還是我們在案的嫌疑人?”衛科長冷冷說:“是謀殺案吧。”
“沒證據別瞎說。”
“不是有指紋證據么?”衛科長皺眉說:“不過這件事以後再說,這老大娘怎麼會在你手上?”
“在我手上?你這是什麼用詞?!”聽起來跟她綁架了這老太似得。
咳衛科長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太太身上,笑着說:“大娘,你是怎麼來的啊?”
“我是自己來的,我做了個夢,夢裏我兒子說讓我來南京找李子衿,讓李子衿呆我來警察局見他。然後我也記不起我究竟是怎麼到這了,總之我兒子呢?如果他要被判死刑槍斃了,我也要見他最後一面。”
“大娘,你兒子不是犯人。”李子衿說,衛科長忙搶白:“嗯,是啊,老宋可不是什麼犯人,他可是我們人民的好警察好公僕,人民英雄!”
英雄?老太太望着李子衿,有點不明白,衛科長沉痛說:“老人家,其實老宋是警察,前些年去了東南亞做了卧底,但是他出了意外,已經犧牲了。”衛科長說:“遺體還在,我們已經派人去你們家裏通知他弟弟來出席葬禮了,怎麼老人家你不知道啊。”
老太太騰的站起來,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白眼一翻,暈厥過去。討畝記亡。
等老太太在醫院裏醒過來,滿室鮮花,好多警察都帶着東西來看她開解她,解釋了半天她才終於明白了自己兒子的身份,小兒子也過來了,跟她抱頭痛哭。
“我要見我兒子,現在就要見!”老太太說:“我誤會他了,得當面跟他說一句,兒子,你給娘長臉了。”衛科長忙說,“行,行,明天上午我會安排的,我會陪着您一起去的。”老太太忙說:“李子衿也得去。”
“李子衿?”衛科長搖搖頭:“大娘這可不行,李子衿不能去她不是咱們內部的人沒資格去。”老太太死不鬆口:“我來就是要帶她去見我兒子的,所以她必須得去,我兒子是英雄,你們就是這麼對待英雄母親的么?”老太太堅決說。
李子衿心裏贊道,大娘你好樣的。
法醫科的停屍房裏,老宋已經佔了最好的位置。所有警察都穿着警服,威嚴立在老太太身後陪伴着,老太太看着宋公糧那殘缺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但是她哭了一陣子又笑了:“兒子,你是好樣的,媽沒白生你。”
突然,停屍台上的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這細節沒人留意,李子衿全看在眼裏。李子衿突然聽見老宋的聲音在沙啞嘶吼的說:“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衛科長慢慢走過來扶住了老太太的肩膀,安慰說:“大娘您節哀,我看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等明天下午屍體就能火化了。”李子衿皺皺眉,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是老宋大聲說:“我不要火化,不要!”李子衿冷峭的說道:“老宋說,他不要活化。”
“又是你,又是你這個女人!”那個曾經半路擋道的老警察突然蹦出來說:“上次就是你胡說八道!”
衛科長皺着眉:“我們都要懷疑你的精神健康了。”
李子衿知道是她輕率了,真的不應該這沒着急說的,她抿了下嘴唇,心裏罵著宋公糧:“老宋,你這是給我惹禍上身。”
她剛在心裏念叨了一句,誰想到當著所有人的面,躺在停屍台上的老宋,突然騰得坐了起來,他的頭垂在胸前,腦子裏空蕩蕩的,腦子應該已經被法醫給取出來了。所有人,全都被這一幕弄傻了,好在都是人民警察,所以遇事比尋常人淡定的多。
所有人都戳着
靜靜看着台上的屍體。
一個瞬間,台上的屍體緩緩抬起一條手臂,直指着衛科長的臉。
李子衿聽到老宋說:“這個人是鬼,這個人是鬼!”
李子衿仔細看衛科長,他有影子,靈魂正常,並不是鬼,可老宋到底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