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山謎雲

第2章 後山謎雲

那時候,年紀小,心裏藏不住事兒,我逢人便說,我娶了個看不見的媳婦兒。村裡人都笑話我,小小年紀就想媳婦想成這樣,以後還了得?村裡沒人相信我,就連我父母都當個笑話聽,久而久之,我也就懶得再提起了。

零三年,我們村來了幾個城裏人,三男一女。那年頭,對我們這些山溝鄉民來說,城裏人就像是外國人一樣新鮮,再加上他們開着一輛黑色桑塔納,全村的人幾乎都出來看熱鬧,我也在其中。

聽我爸說,這幾個城裏人是專程從哈市來找村長的,好像是想買下後山。當時村裏的人份了兩派,一派主賣,覺得賣了山改善生活何樂而不為?守着一座荒山,難不成還能變出白面饃饃來?另一派自然是主留,覺得後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賣了會遭天譴。

那幾個城裏人為了買下後山,挨家挨戶的敲門送禮,來我家的是那個女人。當時年紀小,雖然不太會審美,但見慣了農村粗婦的我,第一次見到城裏女人,還是驚為天人,覺得她美得像天仙一樣。也是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絲襪’這種東西,當時覺得又羞又愧,一看到她的腿,我就滿心罪惡感。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只要一進我家,不是栽跟頭,就是踩到狗屎,總之是洋相進出。後來換了個男的來,這種事兒就再也沒發生了。

趨於形勢,再加上城裏人開出的條件實在誘人,最後這山還是賣了。沒幾天,大量以前見都沒見過的重型設備就運了進來,開山的前一天,張大爺還主持過祭山儀式,一開始很順利,但主持到一半,張大爺的臉色突然一黑,扯着嗓子大喊:“這山不能賣!賣了都得倒霉!”

只可惜,木已成舟,沒人聽他的。

在開山的當天,我們村就死了兩隻豬三條狗,村長也因為突然心肌梗塞死了。村裏的人意識到不妙,但白紙黑字的合同已經簽了,想要反悔根本來不及。大家請張大爺拿主意,張大爺嘆了口氣,只說了三個字:“搬家吧。”

村裏的人再一次沒聽張大爺的話,這也不能怨他們,畢竟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哪能說搬就搬。不過也幸好沒人搬家,因為山上的工程開了沒幾天就停了,兩天之後,市文物局的人來了,據山上下來的工人說,他們在山上挖出大量明末清初時期的文物,據文物局的人初步判斷,白皮山下藏着一個大墓。

當時我們全村的人極力阻止挖掘,畢竟幾年前遷移祖廟時就挖出了厚葬女棺,之後發生的慘案更是歷歷在目。但迫於局勢,村裏的人最後只能妥協,而且還有不少人被文物局高薪聘請到山裏參與挖掘。

當初文物局的人也來過我家,但我爸沒有去,倒不是他視錢財如糞土,而是恰好那幾天我染上痢疾,我爸為了照顧我騰不開手。也幸虧他沒去,因為挖到第三天,我們在村裡就聽到山上傳來一陣轟隆巨響,緊接着,110和120都趕來了,從山上運下大量被砸的沒了人形的屍體,光是我們村就死了二十多個人,事故原因是山體塌方。

這事兒實在太大,市長害怕影響業績,就把這件事兒給壓了下來,知道的人並不多,後山也被封了。平常,只有我們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偶爾會跑進去打野味,但也只是在外圍活動,很少進入礦坑區。

後來小學畢業,升學,高考不順,我開始在村子裏開小賣部度日。就在這件事即將掩埋在歷史長河裏的時候,我們村突然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為首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頭髮花白,帶着金絲眼鏡,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淵博的氣息。另外一男一女則是年輕人,男的身高一米九,強壯有力,穿着迷彩軍褲黑色背心。女的則穿着一身黑色職業套裝,綁着馬尾辮,顯得幹練異常。

一開始他們都住在村長家裏,並不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有一次老頭來我這買煙,我探了探口風,才知道他們是來調查當年後山發生的事故。

這些年,每逢新市長上任,都會拿後山事故做一做文章,希望可以為自己的業績添上一筆,但他們也僅僅是為後山多添了幾具屍體而已,我早已見怪不怪。

第二天,老頭又來了,這回買完煙他並沒有急着走,而是問我這附近哪有電工,說是帶來的設備出了點故障。說著話,從隨身攜帶的皮包里拿出一個類似測電器的東西。我當時也沒多想,給村裏的電工打了個電話。

電工修的時候,我和老頭在旁邊閑聊。交談中我得知,老頭姓秦,是哈大的歷史教授,跟他一起來的那兩個人,男的是本市刑警隊的警員,女的則是土木工程師。他們這次是直接受哈市的委託,進行前期工作,大量工作組會後續趕來。我這才知道,這回市裡是動真格的了。

而且我感覺秦教授是個能耐人,知道的非常多,就連當年我們村挖出的厚葬女棺的事兒他都知道。他說,那個女棺主人之所以害人是為了泄憤,但有一點他不明白,用棺木做成的箱子和椅子,是引起女棺主人報復的引子,雖然箱子燒了,但椅子還在,按理來說女棺主人應該繼續報復才對。據他估計,肯定是有什麼人,化解了女棺主人的戾氣。

我問他:“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秦教授神秘一笑:“女棺里的殉葬品,現在還在哈大文物局裏存着呢,當年我就是負責人之一。”

我沒想到這老傢伙來頭這麼大,連忙問道:“那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

秦教授想了想,一點頭:“信。”

“為什麼?”

“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人,那豈不是太無聊了?”

不愧是哈市來的老教授,說起話來就是有水平,最可貴的是他從不拿教授的頭銜壓人,像是和藹可親的鄰居大爺。而跟他一起來的兩個年輕人就差了火候,覺得自己是城裏人,骨子裏看不起我們這些農村娃。尤其是那個女工程師,有事兒沒事兒就往我小賣鋪跑,像洗髮水、香皂、驅蚊液這種小東西,拿了從來不給錢,每次都是秦教授給她擦屁股。說實話,一開始我挺膈應她的。

他們上山的前一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十五鬼節,按照我們村的習俗,這一天不得上山也不得外出。女工程師閑得無聊,就膩在我的小賣鋪吹免費電風扇。約莫晚飯檔口,我正準備關店回家吃飯,同村的‘小喇叭’突然跑到我這找張大爺,說是她媽從娘家回來走到楊山崗的時候被髒東西給妨了。

聽到“楊山崗”,我心裏咯噔一聲。

說起這個楊山崗,在我們大興安嶺也屬於眾人皆知的邪門地方,僅次於後山和白皮山。記得是零六年的時候,我爸跟幾個村民去鎮上務工,發了工錢多喝了幾杯,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路過楊山崗的時候,我爸就感覺不太對勁,因為楊山崗就是個普通的小山包,滿打滿算有個七八分鐘也就爬過去了,可我爸足足爬了倆鐘頭都沒爬過山。我爺爺以前當過兵,家裏有個從日本鬼子手裏繳獲的啞屁手榴彈,再加上當時喝了點酒。我爸就扯着嗓子喊:“娘了個蛋的,瞎了你的狗眼敢折騰你爹!惹惱了,你爹明天拿着手榴彈給你把墳包炸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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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人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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