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喬氏夫婦的心,別人讀不懂
練風在門口,看到朱迪和瑪麗走了出來。
練風對着那個叫朱迪的人說,“朱迪,以後你就聽喬先生和喬太太的。你一定要好好地幫喬太太照顧喬先生,如果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朱迪點點頭,“練先生,請放心。”
宋沐歆一身白色的護士服,對着練風說道,“練風,放心吧,晟飛哥會在這裏一段時間。他也會幫忙照應的。就像喬諾軒說的,喬氏就靠你看着了。”
“喬太太,放心。喬總的脾氣就是倔強,害得你要假裝成護工照顧他,實在讓你受委屈了。”練風有點不忍地說。
“沒事。還得謝謝你,陪着我們一起折騰。其實,能陪着他走這麼一段困難的日子,就算付出什麼我也不會後悔。我只希望,他能早日康復。”
練風嘆了一口氣,這喬氏夫婦的心,別人真是讀不懂。
過了一會,宋沐歆拿着她燉好的湯,走進喬諾軒的病房。
她根本就沒有去加拿大。她比他還早到美國,她已經問過醫生,關於他病情的一切。連朱迪也是她挑選的。而她決定當那個不能說話的瑪麗。
她看着他靜靜地坐在陽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的心裏很是難受,他被病魔折磨,而她卻做不了什麼。而這個人,居然還想隱瞞她病情。如果她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照顧過他。當她後來知道這件事,她該得有多愧疚?
這是想讓她後悔一輩子嗎?
“是朱迪還是瑪麗?”他朝着她的方向問道。
那邊沒有聲音。
問完他就後悔了,那個瑪麗,不能說話。就算是她,她也回答不了啊。
沒想到,過了一會,有一個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傳來,“我是瑪麗。”
喬諾軒低低笑了,“你還有說話工具?”
“這是我的語音對話器,我在鍵盤輸了字,就能說話。”聲音繼續傳來,那是機器一個個字拼湊出來的。沒有抑揚頓挫,沒有感情。
喬諾軒苦笑了一下,“你就好了,你雖然不能說話,但是你可以借用工具。我看不見了,我就真的只能一片黑暗了。”
“喬先生,不用擔心,做完手術就可以康復了。”這對話器又說話了。
喬諾軒點點頭,他想去陽台透透氣。
宋沐歆見他往陽台外面的方向走,連忙突然沖了過去,扶着他。
一種熟悉的味道飄進他的鼻子,這個味道,好像她的味道啊。
宋沐歆見他一直往她的方向嗅,她突然在想,是不是看不見的人,嗅覺特別靈敏?但是,她用任何香水啊。
他卻突然醒悟過來一般,不會是她的,她還在加拿大獃着呢。
他甩開她的手,“不用扶我。我在這裏住過,知道欄杆有多遠。”
宋沐歆沒有說話。
他自己摸索着往前,直到觸到了欄杆,停了下來。
他扶着欄杆,抬起頭,迎着陽光,似乎能感覺到一點光亮。
他身後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鋼琴的聲音。
“聽聽音樂,世界很美。”那個屬於瑪麗的冰冷的聲音又說。
宋沐歆不折不撓地為他搬來一張凳子,又按了發音器,“請坐。”
喬諾軒轉過頭,“謝謝,我自己來。”
他又開始摸索椅子的扶手,想感覺椅子在哪裏。宋沐歆只好悄悄地就着他,幫他挪着位置。他終於穩穩地坐了下去,她鬆了一口氣。
他默默地聽了一會音樂,宋沐歆又端來剛剛的湯。
“請喝湯。”瑪麗的聲音又說。
“我自己來吧。”他伸出手。
宋沐歆很是無語。這人,真的好倔強啊。
“照顧您是我的責任。”她按着鍵盤說。
“我的手腳都沒事,我就是看不見了。我還能自理。你只需要給我送飯就行了。”喬諾軒的語氣有點冰冷。
宋沐歆忍了忍,遞過湯碗,放到他的手上。他利落地接了過來,喝了一口。他皺了皺眉,還是繼續把湯喝了。
“這是中藥材熬制的湯,有益眼睛。”瑪麗的聲音繼續說道。
“謝謝。我想一個人獃著,你先出去吧。”
“我就在這裏,我給你播放音樂。”
“隨你。”喬諾軒就這樣無聊地坐着,揚着頭,聽着音樂。
這是她最擅長的抒情曲。她每次彈奏,都會讓人有一種寧靜的感覺。有時候,音樂比藥物更能治癒心靈。只可惜,音樂治癒不了人的病痛。
宋沐歆在不遠的凳子坐着。她要好好地守着他,照顧他。他一直是她的大樹,但是,如果他需要,她也可以保護他。
喬諾軒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突然站了起來。他應該是想去洗手間了。
她又跑過來扶着他。
“不用,我自己來。”他倔強地摸着牆,自己往前走。
宋沐歆只好一路跟着他,卻不敢觸碰他。
直到他摸索到洗手間的門口。
“你不要跟進來。”
她按了一個字,“好。”
喬諾軒緩緩地走了進去,還順手關了門。她在門口等着,突然聽到咚的一聲。
他摔倒了?
她顧不得多想,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他卻已經爬了起來。
她看了看地上,原來是一灘水。他應該是因為水滑摔倒的。
他朝着她的方向說道,“我在洗手間,你進來幹嘛?”
宋沐歆不慌不忙地按着,“喬先生,對我來說,您只是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沒有性別之分。我已經五十歲了,我不會偷看你的。請不要侮辱我的專業。”
喬諾軒居然低低地笑了,“小老太太,你脾氣還挺大的。”
他於是轉過身,“但是去廁所,我真的不需要人家幫忙。”
宋沐歆又按道,“我會轉過身的。但是我不能離開這裏。”
喬諾軒扶額,“你在的話,我去不了廁所,好嗎?”
“那我在門口等着。”機械的聲音又響起。
喬諾軒果然等着關門的聲音,才放下心來。
宋沐歆知道,他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他不願意當廢人一樣被伺候。
他之前進醫院,矯情地要她伺候,要她喂飯,不過是撒嬌而已。當他真正有病的時候,他卻不願意被看低一眼。這才是他非要讓她離開他身邊的原因。
想到這裏,她的心越發難受起來。
到了晚上要洗澡的時候,宋沐歆也守在門口,生怕他一個不留意,會弄傷自己。
喬諾軒覺得這個瑪麗實在是太盡職了,而且特別固執。他也毫無辦法,算了,也許是他們的工作觀念不一樣吧。
喬諾軒從浴室出來,他又自己摸索着到了床頭。
他突然想起什麼,對宋沐歆說,“瑪麗,你能不能幫我柜子裏的黑色行李袋,拿一個相框出來。”
宋沐歆打開柜子,打開他黑色的行李袋,裏面果然有一個小相框。
她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他們一家三口的親子照。她有點難受。
“瑪麗,找到了嗎?”他等了一會,見她還沒有送相框過來,有點疑惑。
宋沐歆拿着相框,走到他的面前,遞給他。
他接過相框,輕輕地摸着上面的玻璃,“這是我妻子和孩子。看看,我兒子是不是長得很可愛。”
“很可愛。”機械的聲音又回答。其實,宋沐歆一直咬着唇,強忍着淚水,“你的太太為什麼不來?”她忍不住按着鍵盤問道。
“我不想她擔心。她還不知道我的事。”
“你覺得這樣隱瞞她,對她公平嗎?””但是,我可能會死。如果她知道我死了,也不過是傷心一時。如果她現在就陪着我在等死,她還要再忍受更多的煎熬,這樣雙重的痛,我不忍心。“
宋沐歆的眼淚又滑落下來,她不禁又按着鍵盤,“也許,她不是傷心一時,是一輩子。你又怎麼知道,她陪着你等的時候就是煎熬,而不是感恩呢?”機械的聲音雖然沒有感情,但是喬諾軒竟然從這句話里讀出了責怪。這些話,練風和安晟飛也勸過,但是,從一個復讀機器里讀出來,竟然讓他的心猛地一顫。
他不置可否地說,“老太太,你管得可真多。”
“你不會死的。你有那麼可愛的孩子。”她的眼睛有點模糊,有點看不清鍵盤的字了。
她也不再堅持了,她怕他聽出點什麼,發現瑪麗就是宋沐歆。這個人,狠起心來,真的有可能以不做手術為要挾,把她趕走的。到時候,她再想陪着他就難了。
還好,他只是淡淡地說,“謝謝你,瑪麗。為了他們,我會好好堅持的。”
他又對着相框摩挲了很久,他雖然看不見,嘴角卻有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在回味着什麼。他居然記得相框裏她的位置,因為他拿起相框,朝着她額頭的位置親了親。這得看了多少遍才能記得的位置啊?
她趕緊用手背擦去淚水,不敢發出半點抽泣的聲音。
突然,他的手一陣發抖,他卻將相框按在心口,生怕把它摔爛了一般。
宋沐歆走了過去,用力抽出他手裏的相框,他越發用力地按了按。她只好按着按鍵,“我幫你放好。”
他這才鬆了手。
她把相框放在一邊。
看到他扶着腦袋,大力朝着床頭撞擊着。他的臉變得通紅,青筋也暴漲起來。
她的心揪成了一團。這是……他的病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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