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誤會從何而起
白嵌自始至終最恨將軍的,光這一點就已經罪無可恕。
是啊,將軍的突然出走,多少人以為是王暗下殺手,然後開始防備着王,甚至有人以此為藉口,一再的發動刺殺來襲擊王,這全是將軍犯下的錯。
水母徹底傻眼了,他本來想替將軍辯解的,到此已經無話可說。
將軍走的無跡可尋、事出突然,真的變成一個無法解決的麻煩,最後,整個軍團分崩離析,被議會倚老賣老的議員們分別拉攏,成為了王的敵人。
比起沒有害死將軍這值得高興的一點,將軍的所作所為是困擾了他。
“嗯,就不原諒吧!”水母認了。
有些錯是犯下的人償還代價前,不能一言兩語去原諒、去諒解的。
“王,嗯,謝謝。”白嵌鬆了口氣,幸好王沒有逼着他放棄憎恨。
“要乖,不哭。”水母學着管家爺爺的動作,用觸鬚摸摸白嵌的頭。
“才沒有哭。”白嵌用力眨了眨眼睛,試圖把眼角的水氣眨掉。
“又在欺負白嵌了?”印暄的嗓音隨着宴客大廳的門開啟聲響起。
“王沒有欺負我,我是太感動了。”白嵌跟着解釋。
“真是個愛哭鬼啊,好了,不要哭,乖乖的。”印暄話說完時,手同樣摸到了白嵌的頭上,同時,有顆水母腦袋蹭了過來,讓他被迫抬起另一隻手去摸。
“很晚了,想說這裏的燈怎麼一直不關,別太晚睡,對身體不好。”
印暄依舊把他們當小孩照看,遵循着幾點一到最好上床睡覺的要求。
“是好。”白嵌和他的王一起點頭應允。
等“豹變”成小孩的兩個生物願意睡覺,印暄這才收回摸頭的手,退開。
下瞬間,白嵌呈樹根狀的雙足化成無數亂舞的粗重樹根,糾結成一個巨大鳥籠的框架,將巨大白色水母困在中心處,然後他化成了框架的門。
水母的觸鬚十分自然的搭上鳥籠,最後再看一眼印暄,便陷入沉睡。
依然是秒睡的超快速度,看的印暄十分羨慕,因為他會閑着沒事出來亂轉,是因為失眠的關係,好不容易大略收拾好被強塞來的記憶,他實在睡不着。
不得不過來看看,看看印象中仍是幼崽的白嵌和白夢。
印暄伸手摸了摸鳥籠框架,再瞧瞧沉睡在中心處的巨大水母,苦笑。
仍未熄燈的宴會大廳里,已經陷入沉睡的白嵌與他的王。
站在鳥籠框架外,一時半會兒沒有睡意,站在那盡情發獃的印暄。
記不清呆站了多久,印暄腦中亂鬨哄的,像在思考又像什麼也沒想。
突然,有個人影從眼角餘光中閃過,接着直直撞進他的懷裏。
“閣下、閣下,你不要緊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在這站了好久。”
背後拍着白色鴿子羽翼,穿着一身用金銀兩線綉出來羽毛紋邊的白青色軍服,有着尖尖的瓜子臉、柔細的金色長發、漂亮出色的五官,感覺像是精美陶瓷娃娃的天使亞納,關切的看着被自己抱住的閣下。
“沒事。”印暄本來是被撲的,不過亞納比他高,最後變成被抱住的。
“真的沒事?”亞納不信的鬆開懷抱,上上下下、前後左右巡視。
“嗯,沒事,亞納你怎麼來了?”印暄想起某件事的擔心抓住亞納。
“啊?閣下別擔心,是菲阿學長說我既然放不下心,就來看看閣下。”
亞納並不是毫無理由跑來七水,再說,也是因為彼阿先生傳回去一個訊息,他才會被菲阿學長打發過來,據說,彼阿先生跟非眠撕破臉了?
哼,那個獨裁的王,希望他不要惱羞成怒做出不該做的事。
雖然菲阿學長說,暗箭非眠是習慣隱身於黑暗的那種人,不會計較這種實話引起的糾紛,只是,每個王身邊總有幾個死忠的屬下,還是要預防萬一的。
“有事?”印暄原本是擔心輪迴的事又引來什麼大規模反抗遊行的。
“沒有。”亞納經過數年的學習,如今已順利習得“睜眼說瞎話”技能。
印暄沒力的探手屈指,在亞納額頭上用食指輕輕彈了下。
“唔,閣下打我。”亞納瞬間紅了眼眶。
印暄不想再被用眼淚洗澡,卻沒有阻止亞納掉眼淚的打算,乾脆的伸出雙手抱住亞納的頭,任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嗚啊啊”的狂哭。
好吧,這麼長時間以來,多虧亞納替他留在非鼎世界工作,更得感謝菲阿替他遮掩,使他能夠偷偷從非鼎世界溜出來,雖然後頭跟了個彼阿。
其實,留在非鼎世界的菲阿跟亞納很擔心他吧?他還一來就這麼多天。
“嗚嗚嗚,閣下一直不回來,亞納好害怕。”亞納繼續哭。
“沒問題的,非眠跟彼阿都在這裏啊!”印暄耐心拍拍他的背哄着。
“嗚嗚嗚,有非眠在才不安心。”亞納一不小心說出口的身體一僵。
“亞納……”印暄輕輕嘆口氣。
“非眠是壞人,欺負閣下,討厭,討厭、討厭他。”亞納認真的說。
“彼阿先生不會做讓閣下不高興的事,菲阿學長也不會。”亞納確信。
彷佛清楚自己講錯話,亞納抹抹臉上的殘淚,怯生生的窺探閣下的心情。
“沒事。”印暄無可奈何的長嘆口氣,伸手摸摸亞納的頭。
“閣下,你好幾天沒出席會議,菲阿學長是用你‘過勞休養’為藉口,幸好有惡靈所達卡幫忙證實,閣下是‘活死人’的體質,是智能輔助型的雙王,‘禾忍’才是戰力型的,以這種說法安全的為閣下多爭取了‘卧病在床’的時間。”
“是、是嗎?所達卡……”印暄挺訝異的。
“嗯,閣下是真的‘過勞’了,有長眼睛的都有看到。”亞納眯起眼。
正是因為他家閣下被某暗箭陷害的“太勤奮”,導致某些謠言滿天飛,好在軍長“降世”的消息傳出,閣下居然偷偷溜出非鼎世界,菲阿學長乾脆以此為藉口,一句“過勞需要休養”,完美的壓下不少懷疑閣下別有居心的言論。
這些事,亞納全部不想說給閣下聽,他怕閣下會難過,因為他光是聽見兩次謠言就忍不住氣哭了,還被菲阿學長拎去“再指導”一頓。
是啊,他現在哪有時間哭,保護好、照顧好閣下才是最要緊的工作。
話說回來,閣下的出走居然讓菲阿學長鬆了口氣?
也是,閣下這些年來綳的太緊、忙的太累,還要負責開導安撫他們和非眠、非眠那一大群手下,反而沒有人能幫助閣下放鬆。
於是閣下想出走,菲阿學長樂得為他遮掩、收拾局面。
亞納想到這裏,不免得意自己同樣有好好配合做事的開口。
“為了感謝所達卡,亞納特別去問過景禮先生,確定幾樣惡靈吃了最好的食物,包辦所達卡先生三天的早午餐跟宵夜,他很喜歡呢!”
“是嗎?亞納好厲害。”印暄讚賞的摸摸亞納的頭、拍拍他的肩。
“菲阿學長也是這樣誇亞納。”天使笑眯了眼,嘿嘿嘿的呆笑着。
“辛苦了。”印暄收回手后,認真的感嘆。
“不辛苦啊,亞納是管家型天使嘛,這方面很厲害的,閣下要多使喚我。”
亞納不在乎要忙那些瑣碎的雜務,他煩惱的是不能陪在閣下身邊。
“多使喚?”印暄有個不太好的猜想。
“菲阿學長說,既然閣下休養去了,他這個最擅長醫療的天使,當然要陪在閣下身邊啦,我則是負責清潔、彼阿先生是負責保全,然後清空了空中花園裏的閑雜人等,說是直到閣下‘好起來’之前,不對外開放,也不再處理工作。”
亞納是舉雙手贊成的那一個,輪迴什麼的,他們關心可其他人總有理由在反對,不過是用慣耐勞的亡者罷了,就這樣不肯讓死人去輪迴轉世,終有一天會有報應,啊,不用到有報應,想必下波清洗名單上會列着他們的名吧?
──有時一再的付出,不如在重要時刻放手,將會被發現存在的價值。
上面那句話,亞納深深記得菲阿學長笑着說時,笑得有多溫和又多可怕。
只要是對閣下好,亞納一定會聽話的,即使可能會讓閣下不高興。
就像彼阿先生說的那樣,閣下他家君上人很好,問題是太好了,容易被人得寸進尺的佔便宜,除非是受過什麼教訓,傷的太重導致性格丕變,不然就是要有人願意幫忙出頭,否則一輩子恐怕都會過的不好。
想要閣下性格改變,意思是要閣下受傷、吃苦,亞納才不贊成,好在,有人幫忙就可以讓閣下過的更好,那麼,亞納一定要做那個能幫上忙的。
“閣下,讓亞納和你在一起,好不好?菲阿學長也會更安心的。”
亞納刻意縮成巴掌大小的跑到閣下掌心上,然後擺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再睜着泛起微微水潤的閃亮亮大眼,笑得懇切哀求。
印暄原本是擔心菲阿獨自留在非鼎世界不安全,畢竟非眠跟自己都不在,很難說會不會有“意外”不湊巧的發生,只是,白嵌被立起的死亡預告,實在讓他放心不下,能多個人手出來,光想他竟莫名的覺得安心。
“……好。”印暄最後點頭了。
“太好了,閣下、閣下,亞納今晚要跟你睡。”
亞納開心的在閣下掌心上團團轉中,笑得異常開懷燦爛。
“走吧?”印暄輕笑着嘆口氣,捧着亞納帶他離開宴會大廳,臨走前,仍不忘細心關上大廳內的燈源,然後望着在黑夜裏微微發亮的白色水母和包圍着它如巨大鳥籠的框架,隱隱約約的憂慮竄動着,未來真能改變嗎?